第37章 《兰因终絮果》2
花艾像一只兔子逃离了凌歌棠的院子，凌歌棠目送着那着急梳着头发，头发还有些湿的的姑娘身影愈行愈远，他刚关上门，就听见扑棱着翅膀的鸟儿飞到了自己亭子里的石桌上。
羽毛打理得极好的白色鸽子的爪子上绑着一张纸条，凌歌棠走近取下默默地看了一遍。
纸上写着：未时一刻，院内见。
刚刚好，未时一刻。一个戴着面具看起来比凌歌棠还要小上许多的男孩不知从何时翻进了院落，正在窗边写字的凌歌棠把毛笔放在笔托上，他整理着袖子向院子走去。
那戴着面具的男孩作礼，说道：“凌大哥。”
“九日安。”凌歌棠回礼。
“凌大哥开荤后性子更果决了，看来多亏了那媚骨天成的小师姐榨干了凌大哥所有的优柔。凌大哥节制点，小心那可人少女肚子里怀了珠。”九日安他随意地踮起脚尖摘下了几颗樱桃，又背对着凌歌棠尝了几颗后，随意地吐出果核扔掉了。
凌歌棠并不在意，他回道：“多谢九日安关心，我与师姐之间的关系是凌某私事，暂时需不得考虑其他。”
九日安转身拍了拍手，咋舌道：“啧啧啧，你小师姐的丹还是我替你从裴然那要的，冷血公子。”
似乎对于凌歌棠而言，他并不在乎外界对他的评论，就算是别人评价着他和花艾的关系，凌歌棠也不会在意半分。
凌歌棠从袖口拿出几张银票，他好像没被刚刚九日安的讽刺所影响，他声线平淡说着另一件事情，他问：“你来是现在要尾款，还是三天后去三霞镇要尾款？”
九日安身手极快，他身形如游龙，轻盈地拿走了凌歌棠手上的银票，他想了想又说着：“当然现在要。凌大哥，我有几个值钱的消息，如何我打个折，五两一个可好。”
“好。”凌歌棠又递给九日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九日安接下后立刻又收好，又告知了凌歌棠几个商事消息，其中有几个消息凌歌棠已然清楚，不过其中有一个消息吸引了凌歌棠的注意。
凌歌棠已经清楚唐壶鹿如今官至从七品，还吸引凌歌棠注意的就是雪楼的消息。九日安又拿出来张开一张拓印的帖子，很快又收进去，他说：“桓天镜加入了雪楼。”
凌歌棠作礼告谢道：“我清楚了，多谢九日安。”凌歌棠说罢，这个戴着面具的男孩摘了一把樱桃又飞离开来，院子里只留樱桃树的树叶随风逆动。
凌歌棠心想他这回要去麻烦桓天镜一番，这回他要去许州一趟。凌歌棠回到了房间里后，在自己书桌上他看到了花艾不小心留下的一颗橘子糖，他不禁留有笑意，这次他或许可以借着去许州见桓天镜的功夫，陪花艾一起去许州做侠义榜。
只不过令凌歌棠没有想到的是，他同样接了慕儿的侠义榜后，花艾依旧躲着他。凌歌棠又一次看到花艾躲进了蒋萌的院落，他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凌歌棠转向书库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若是仔细打量，能瞧见他攥着扇子的手指攥地发白，指尖微微变红。
夏季时候从容派林木葱郁，它本就修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门派门口林木众多，一片鸟鸣山青之感。
花艾由于昨日和蒋萌聊得太晚导致今早起得晚了些，但还好刚刚赶上时间。花艾背着包裹，急匆匆跑到山门前，她喘着粗气，双手搭在膝盖上，抱歉说道：“起晚了，不好意思啊。”
慕儿穿了件浅绿色绣着山茶的衣裳，坐在门派的石头上，她收起铜镜，站起身环顾四周。“没关系，没迟到。”慕儿清点着人头，花艾看向四周。头发梳成冠的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羽沐仙，腰间别着剑，站在离众人最远的山崖处。
穿着鹅黄色襦裙，把墨色长发扎成垂鬟分肖的温柔姑娘便是夏家大千金夏之倾，正蹲在地上看着花儿。和凌歌棠交谈的赵家二公子赵桡眼神的余光一直飘向那个鹅黄色襦裙的姑娘。
花艾话本看的多，自然明白赵桡定是看上了这个夏家大小姐。花艾十三岁的时候和凌歌棠回江都城，遇到过之后被夏家逐出的夏禹韶。夏之倾虽然也姓夏，但是却没有夏禹韶那般虚浮之感。
花艾还记得她去夏之倾房间的时候，夏之倾给她找出曾经做的女红，在女红在的包裹中，夏之倾翻出来一个巫蛊娃娃。花艾一直在想，为何二房大千金总是被边缘化？为何总是遭难？
是谁在恨夏之倾？又是谁在针对夏之倾？花艾想帮夏之倾找出答案，可是她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若是夏之倾不答，自己也没有机会了解深宅大院的生活。
“人已经到齐，出发！”慕儿伸手示意，领头先走。夏之倾起身跟在慕儿身后。花艾走在凌歌棠前面，左看右看，凌歌棠和赵桡并列，羽沐仙在队伍后面断后。
山间鸟鸣，瀑布之泉从山涧流过，清水过石留下水声。众人在官道上走着，却安静极了，他们不出声，只能听见山中声。
羽沐仙走下从容派的最后一层台阶，众人终于到达山脚下，顺着山路走便能路过清水村，经过清水村后在走上些时辰便会来到三霞镇。
层林染尽绿，树冠挡住了阳，翻涌的乌云与白云在腾云变化。
“慕儿师叔，昨天麟儿同我说裴夫子又下山去了，裴夫子让麟儿自己去看药典，麟儿说他已经能把几个重要的方子记住了。”花艾凑到慕儿身边，她还记得这个小男孩把钱交给自己让自己帮忙从山下带些药书。
“麻烦你了，麟儿像他爹，都有主意。”慕儿这话让花艾不禁沉思，慕儿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是个钻研读书的书生吗？
花艾思考着回答，她笑嘻嘻地回着：“他们若是有主意的人，那慕儿师叔就是能掌控这些有主意人的头头。”花艾的话让慕儿爽朗地笑出声。
花艾听到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笑了一声，花艾瘪着嘴悠悠地凑到夏之倾身边，她背着手又开始骚扰着这个姑娘。“舒也姑娘，我想问你你可清楚柳夫子那胡子留了多久？”
“他那大长胡子也不刮，自我小时候看到他就爱留那么长的胡子，他还给他自己取名叫美髯公。”慕儿吐槽道，无奈地耸肩。
“柳夫子常年专注经世之道，所以无空打理他那胡须。”赵桡接着夏之倾的话，不过这话让慕儿摆了摆手没有回应，只不过慕儿又寻了个话题继续聊着，慕儿和赵桡时不时交流着，惹得那恬淡的夏之倾微笑了许多次。
花艾一边聊着，一边观察着在队伍后面走着的白衣少年，他未参与其中的话题，也未同队尾羽沐仙交流，她的步子越放越缓，最后她的步伐同凌歌棠一致，他们肩并肩地走着。
花艾见凌歌棠没说话，心想着是不是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可是她又想起凌歌棠那个红绳子心里堵得慌，可是花艾又放不下凌歌棠，她只能安静地走在凌歌棠的身边。
他们已经有了三四日没有交流，花艾没去找凌歌棠，也故意躲着他。若不是凌歌棠也接了这个侠义榜，可能他们之间仍是像突然断了联系一般。
无言与静默在花艾和凌歌棠身边蔓延着，花艾不知道说些什么，凌歌棠见花艾安静，他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估计是花艾突然的沉默让慕儿有所奇怪，慕儿回头打量他俩。葱郁的山道间，一般年纪的少男少女并肩走着，女孩活泼，男孩文雅内敛，看着倒是般配。“你们这般不言语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像话本的才子佳人。”
羽沐仙出声劝阻，他向来看不惯慕儿乱点红线的样子。“师妹别乱点鸳鸯谱。”羽沐仙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但是慕儿也知道那羽沐仙的眸子里都是不赞同以及批评。
夏之倾轻笑，赵桡瞥着夏之倾也笑了出来。凌歌棠看着南方，他似乎没听见众人的玩笑，很快他就回过神跟着队伍。
众人来到山脚下的三霞镇，三霞镇这些日子街上流民很多，羽沐仙默默走在最为外围，他腰间的剑被他拿了下来握在手里，花艾和夏之倾走在中间。凌歌棠安静地走在花艾身边，手里攥着柄折扇。
流民衣衫破烂，面容枯槁。花艾想着他们也是不容易，如今西南大旱了好几年，好多百姓都跑离了。不过现在各个地方的流民少了很多，花艾曾听闻西南来了位曾经位居左相的大官，名唤沈止言。他兴修水利，护林养田，休养生息，西南大旱有所缓解。
对于从容派的人来说，并不是非要拘泥于住在客栈或是在风景秀丽的地方休息。这次下山路途虽近，但也并非能找到恰好的休息地方，他们离开三霞镇又向东出发。
一路上道路未经修，石子道上并不是很好走。就连镖师也组团围在一起走着。
林子深深，谁人都不清楚这密林深处有些什么，或许有着豺狼虎豹或许就有着山间古怪。咕咕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几只鸟儿扑闪着翅膀离开。
花艾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压着山崖处，仿佛时时刻刻都会下一场暴雨。就在花艾想的时候，轰鸣的雷声已经传来，惹得地面持续性的颤动。
“咔嚓。”一声惊雷响起，雷声好大，闪电划开了云层照亮了有些阴暗的山道。花艾虽然没有被吓到，但是却让夏之倾捂住了胸口。
夏之倾居然会害怕打雷吗？花艾心想人可能总是有些害怕的东西，她自己还会害怕血呢。
“别怕。”花艾伸出手，握住了夏之倾的手，她安慰道：“打雷不怕不怕的，你看咱们上面还有山为我们挡着呢。”从容派建在山上，从小到大花艾见到的风雨雷电倒是不少，花艾并不怕这些天气。
花艾从掌心的汗判断到夏之倾很怕雷声，而不是装出来的。花艾不禁心疼起夏之倾来，她不知道夏之倾怎么这么害怕雷声，不过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护好身旁的夏之倾。
在一阵惊雷划响天空，破了阴沉的天气，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闪电划破天空，光透向了山林丛林中，花艾辨认出这是飞驰下山的野猪！
野猪群怎么在这时候奔下山，它们若是来到山下不仅会毁坏农田，甚至还会破坏农舍。花艾心里焦急起来，她拔出剑站在羽沐仙身边。
凌歌棠此时终于出声，他沉声说：“师姐、羽师叔攻东北方路旁边的那棵香樟树。”
“好。”羽沐仙早已经拔剑应对，花艾连忙跟上羽沐仙的动作。
“赵桡、夏之倾去带周围人离开。”
夏之倾出声安抚着那些略有惊慌的流民，赵桡拔出剑沉着应对着流民里的刺头：“清楚。”
“慕儿师叔对领头那只野猪泼油、点火！”
“明白！”
花艾气喘吁吁，她双手撑着膝盖，抬头看着砍掉的一棵拦木，她堪堪才砍掉一棵树木，可是怎么能拦住野猪群呢？花艾看向那灰衣青年，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凭他们两个没法砍掉很多树木。
而花艾也清楚不能让流民来做砍树、泼油的事情，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反而让事情更糟。
斩敌首、护大盘、借东风，已经是凌歌棠能尽可能使的最大作用。凌歌棠的目的就是把其他人保护好，而花艾等人又自保能力也不用担心太多，只不过凌歌棠把武功较弱的夏之倾和赵桡离开，他怎么办？
花艾一边砍树，一边心里担忧着。就在此时，花艾曾经熟悉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是王七七！
“她奶奶的，这帮牲畜。”王七七大喊着：“弓箭手，野猪全部射杀，其他人随我去救百姓。”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压低身子，她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几匹骏马随着她的动作跑到了路上，扬起了地上的尘土。
“给老子冲。”
弓箭雨射向了野猪群，而有几根弓箭竟然飞到了他们的方向。
凌歌棠拾起地上的一枚弓箭，若有所思。弓箭制型良好和王七七的弓箭略有不同，说明可能还有一伙人藏身于树林当中。
是敌是友？若是敌人，那针对的人是在场的谁？他自己、夏之倾、花艾、羽沐仙、赵绰、慕儿若是友又为何不亲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