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及笄成年1
花艾清楚有时候两年能发生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深深地影响着她自己，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她的人生轨迹。花艾经历了凌歌棠成为生员的喜悦，她清楚地记得凌歌棠成为了从容派里年纪最小的生员，让蒋掌门也止不住连连夸赞。
花艾那时候在拥挤的人群中拼命地鼓掌，想要让凌歌棠感受到她的喜悦，他们心有灵犀，两个人的视线无数次都在对视，似乎两个人的缘分就已经从此刻斩断不清。
褐色的杏眸与黑色的眸子相遇又离开，离开又重逢，似乎正如他们之间的命运一般，总以为要永远在一起时，凌歌棠总会有着不得已的事情把花艾留在原地。
凌歌棠事情多，总是要下山忙，每次花艾都恋恋不舍地把凌歌棠送到从容派门口，看着那个白衣少年独自下山，她的眼里全都是他，好像是江南烟雨画已经在花艾的白纸上印下来，忘不掉、离不开。
花艾经历了时常与凌歌棠分别的难过，可是她清楚不论是喜悦还是难过，都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淡。因为凌歌棠是她师弟，是个重感情的少年，是个性子并不坦率的男孩。
凌歌棠性子内敛，有时需要花艾逼一逼他才能吐露出些内心的情绪。自从凌歌棠第一次与花艾分别时，花艾自顾自地说要和凌歌棠写信联系，她看着从容派门口的山林时，没有瞧见凌歌棠那双黑色的眸子里藏着对她的温柔，好似一处黑色的泉染上了阳光的暖意。
花艾总是有说不尽的话要对凌歌棠说，只不过花艾发现也许是凌歌棠太忙，自己期待的回信总是在路上耽搁太久，让本就焦急的花艾更加毛燥。
可是一旦知晓了凌歌棠的回信，那些曾经的焦急不堪都随着信件的到来而消失不见，她满眼里都是纸上的文字，似乎脑海中就能勾画出凌歌棠的相貌和神色。
如今快要及笄的姑娘踩着春踏着青，兴冲冲地借着要做三霞镇的侠义榜的名义，顺道去驿站取了自己的信，驿站的人已经对花艾熟络了许多，调戏地取笑着她说：“来来来，你的信到了。”
信封薄薄的一封，看起来并不是很厚，但是信封做工极好，在封口处甚至用蜡泥封好。
“谢谢您，辛苦啦，我就盼着这信来呢。”花艾眉眼弯弯，接过那封做工良好的信封，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就想立马瞧着看。
花艾一屁股坐在驿站里放着的一张凳子上，她满脸笑意地拆开蜡泥，抽出里面的信纸开始打开看。
信纸很是白皙，上面有凌歌棠工整的字迹，用极其带有棱角的小楷写着字。
信中凌歌棠并没说什么东西，但是里面的内容让花艾开始期盼着二人的重逢，花艾心里默念着凌歌棠写的文字，他写道：“师姐亲启，玉衡的事情已然办妥，玉衡会在师姐及笄那日前几日赶回门派。勿念。”
他要回来了。
花艾把信纸捂在胸口，她闭着眼睛，嘴角勾起笑容似乎期待着与他的见面。凌歌棠是在意她这个师姐的，不然也不会特地跑回来同她见面。
花艾收起信纸又与驿站的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去做侠义榜的任务，因为她下山主要目的是为了取信，所以选的任务极其简单，就是些跑腿的事。
这次的任务就是给唐大人家的娘子送三霞镇东市从金陵城进的一幅字画。三霞镇的书画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画，花艾赶到这里时，就被其中的一幅画迷住了。
画上画着江南烟雨，画着亭台楼阁，画着浮生百态。市井人生的生活在画纸上生动形象。
“这副画真漂亮，是谁画的？”花艾目不转睛地跨着，她好像想起来和凌歌棠一起去金陵城游玩的经历，她也曾经和凌歌棠爬上鸡鸣山，在山上看到了静谧的玄武湖。
“有眼光，这副画是望涯画师画的。”看花艾疑惑的表情，穿布衣的儒生解释道：“就是谢弄玉画的。”说罢，花艾仍是不知道，可是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谢弄玉的名字，好像是从凌歌棠那里，但是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她早就忘在脑后了。
“这幅画是不是要送到唐大人府上？”花艾一边问着，一边把侠义榜的纸递过去，那儒生看了之后点点头，便把这副画卷好递给花艾。
花艾赶到唐大人府上，递给了唐大人的府上的一位下人，那下人花艾还记得，曾经是展大人家的仆人。仆人还在三霞镇，可惜那略有暴躁的展大人早就离开了。
展大人因护送沈止言不利，被贬了广州。如今三霞镇的官家换成了来自新科榜眼唐英。唐英这人和唐壶鹿是两种人，唐英是极其古板的人，而同是唐家人的唐壶鹿是风流之人。
花艾也对唐壶鹿的风流有所耳闻，一张好看的皮囊吸引着无数的小女娘的沉醉。曾经从容派里有唐壶鹿的迷妹，不过因为那姑娘自己订了婚，曾经的迷妹也变得相夫教子起来，回想起从前，那个姑娘也尴尬地笑了。
花艾并不算特别喜欢唐壶鹿这种人，她想也许唐壶鹿也不在乎那些女子，所以他才欠下一大笔的风流债。但是，她心想她若是能碰到唐壶鹿，说不定就会转变对他的看法，因为人耳朵所听总是会带着偏见，仍需直接去看看人的真实样貌。
而那劫走沈止言及其妻子的王七七扎根于三不管之地，如今不知借了什么力，搞了个凡有志天下平等者皆可来，又宣传来者有粮、有地。
三霞镇和其他镇子一样，畏其王七七势力，宣称若是发现与土匪王七七有所勾结，斩无赦。花艾虽然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可是又担心自己任性去寻王七七会给从容派带来祸事，因此寻亲之事又耽搁了下来。
花艾刚想离开，就在走的时候，碰见了同样是赶回府上的委托人卢姗。卢姗性子很是平和，记性也好。因为花艾常去三霞镇做侠义榜，唐英的夫人因为曾经是侠义榜上的侠女所以对花艾有一种亲近感，她谢道：“多谢花小娘子，你受累了。”
花艾晃着手，示意自己并不累，她解释道：“没有啦，来三霞镇逛逛很是快乐呢，卢娘子有没有去买杂货轩的玫瑰膏？听说进了新货呢。”
卢娘子轻轻一笑，示意并没有买。花艾同卢姗闲聊了几句后，卢姗和婢女就进入了后门。而花艾在目送卢姗进入后，她眼尖瞧见了婢女的肩膀上有个标记。
这个标记花艾印象十分深刻。
雪楼。
雪楼的标记？花艾暗自心想，自从她两年前在金陵城意外看见了金陵城中的雪楼标记，似乎这个组织愈发壮大。花艾曾听凌歌棠说了一嘴，说雪楼待遇极好，只不过风险太大，甚少有人能够胜任。
花艾想去提醒一下卢姗，可是总觉得这么冒冒然地提醒看起来好像是在掩耳盗铃，或许一不注意她自己就栽进去了，所以她得考虑考虑再和卢姗去说。
花艾刚回到从容派的时候，就正巧碰见了拿着几本书的穿着浅青色衣裙的小女娘坐在饭堂那处的观景台。花艾和蒋萌仍保持着像原先那样亲密的朋友关系，曾经的疏远也早就随着时间而消磨干净。
花艾狗腿地眼巴巴地跑到了蒋萌所在的观景台，她年纪比蒋萌稍长些，她整理着自己袖口，一屁股坐在蒋萌身边“小萌，这趟下山我碰到了曾经也是侠女的卢娘子，我想及笄后就是成年了，我便能像卢娘子那样的侠女去行侠仗义。”
“花小艾，卢娘子是哪的人？”
“好像是奉天人吧。”花艾回忆着，她记不太清卢姗到底是来自哪里，因为卢姗的口音早就随着时间而变成了官话。
奉天离高丽国很近，那高丽国蠢蠢欲动，就想把大周的文化洗洗变成他们自己高丽的文化。花艾不喜欢高丽国，也不喜欢为高丽国洗白的某些因高丽国话本而爱屋及乌生怕别人骂一句高丽的高丽话本粉。
而且梅贵妃如今很得恩宠，那来了大周的金家也开始猖狂起来，花艾更是对高丽某些人厌弃了许多。花艾同蒋萌一起嫌弃着那些人，蒋萌更是对那些人不屑，花艾听着蒋萌的话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刚刚提前回来的凌歌棠并没看到花艾的身影，他便先去寻了赵东来。赵东来呆在凌歌棠常去的小室，见到凌歌棠进来，赵东来并不意外。
“你当真不再去考功名？”赵东来问着，他捋着胡子，手里拿着一本自己研究的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地记载了他的思考。
“不，对我来说，已经考得生员已然足够。”凌歌棠关好门，走到赵东来身边，先是行了个礼后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今，凌歌棠算是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从十三岁开始他就一直在铺路，如今能在门派修炼，也是多亏了这两年他辛劳。
赵东来放下书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凌歌棠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惋惜地说道：“倒是可惜了。”凌歌棠听着赵东来的话，自然清楚师父对自己的殷切期望，可是自己有自己的抱负和追求，官场的生活不适合自己。
不是因为凌歌棠做不到官场上爬，而是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一步走错就要全盘皆输，他自己从小就是个商人，对无利可图、风险极大的生活敬谢不敏。
况且他相信在江都城，凌歌棠能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更能在闲暇之余书其见解于庙宇之上。
“蒋萌已经打算去兖州参加科举，她学得更加努力，平日测验她有几门科目超过你了，你不要因为注意家里生意而忘记用功啊。”
凌歌棠虚心接受，他这两年确实精力早就被家里的生意给带跑，投入在课业中的时间确实不多，他回道：“多谢师父提醒，我会注意平衡的。”
“你把你师姐叫来，她估计在后山玩水呢。”
凌歌棠刚迈出门，他就同那步子匆匆的花艾撞了个满怀。“师弟你回来了！早知道，我就去门口接你了。”凌歌棠笑了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他喜欢花艾这般无所顾忌的热情。
“花艾到你了。我刚教育完你师弟，现在轮到你了，你平日里净打瞌睡，把剑术的脑袋用在读书上行不行。”赵东来看着那蔫了吧唧的花艾垂着脑袋进来坐到凌歌棠身边，他就清楚那倔牛又左耳听右耳冒了。
“你瞅瞅你师弟说过：无书者自然堕怠，无事者自然平庸，凡其出类拔萃者，扎根于深土，茁壮于残酷。你呢？”花艾趁着赵东来啰嗦的时候对着凌歌棠做了个鬼脸，气得赵东来吹胡子瞪眼，敲着戒尺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赵东来教训道：“你说些馋虫犯了的馋句，什么嘴巴馋馋，眼儿尖尖，葡萄圆圆，西瓜咚咚。”
“我就是馋嘛。”花艾不服气地低头顶嘴道：“你不是还说过什么：人欲皆是自然，顺天理，释其欲。”花艾的话把赵东来噎住，赵东来愣了一下，含糊地点了下头，便不再追究花艾的馋句。
凌歌棠虽然没出声，但是他看了一眼赵东来，又瞟了一眼花艾，低头继续看书。花艾因为心里装着事，她翻了几下书，就借口想要去出恭就又离开了。
凌歌棠其实对赵东来教育花艾的方式并不满意，他看着花艾的座位，紧紧地挨着他的身边，他提醒赵东来说：“师父，师姐她虽心思烂漫，可是顺心而走，对其不利。”
“有何不好？你拘束在规矩的壳子里，你自己感觉舒坦？”
“不舒服。”凌歌棠否认，他扭回头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看向自己看着的那张书页。
赵东来循循善诱道：“自己都觉得不舒坦，那没必要把其他人也陷入规矩的怪圈中。更何况，你师姐犯再大的错还有从容派扛着，再不济我也得为她顶着。”
“徒儿知错。”凌歌棠的道歉倒是诚恳。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率性一些。你瞧着文雅的样子，骨子里倒是个老古板，年轻人就要活泼些。”
凌歌棠轻笑了一声，他调侃着：“师父确实活泼，师父的心态比徒儿的心态还要年轻。”
赵东来这下听明白了，凌歌棠那话说是夸自己，不如说眼前这小子拐着弯说自己一大把年纪还没长大。赵东来想凌歌棠的古板都是装出来的，骨子里本身就是个皮孩。不过，他自从捡到花艾后，一直觉得花艾虽然一直表现地很活泼，但是赵东来直觉到好像花艾总是藏着她自己的情绪，她反而是那个性子里带着古板的小孩。
赵东来是真把花艾当成自己闺女疼，之前没给燕燕的疼爱全部一股脑地倾注到花艾身上。赵东来捋着胡子，心里琢磨着怎么给花艾送个礼物，可惜他是个大直男，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他便想听听凌歌棠的想法，他说：“大徒儿如今成年，我问过她想要什么，她说什么都不要。我的二徒儿，你打算送她什么？”
“一幅画，但是画什么还没想好。”凌歌棠头也不抬地回着，他又翻了一页书。
凌歌棠并不愁给花艾送什么礼物，因为不管送什么，花艾都会开开心心地收下并道谢，又会珍惜他所送的一切。凌歌棠知道花艾是个又傻又天真的姑娘，但是他呆在花艾的身边只觉得舒适与自然。
凌歌棠清楚花艾喜欢他，而且她似乎马上就能认识清楚她的心思，他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