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科举考试5
那位姑娘一直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好似名字对她来讲可有可无,也或许是像她一样的人太多了,名字根本记不过来,只有一个那位姑娘这个称呼就能代表和她一样的人了。
回忆就像流沙,越是想起来,越是让人陷进去。花艾好像感受了流沙的窒息感,她沉默着继续听着这位姑娘说着自己的故事。
灯火蜡烛因将要燃尽而暗淡,坐在凳子上的这位姑娘缩着肩膀,脸低垂着,那双眸子里早已失色,她好似行尸走肉一样在窒息的环境中苟延残喘。
这位姑娘喃喃自语着,她说着她亲人的故事。这位姑娘声音低沉把花艾代入了那个神性与鬼□□织的时期。“我的大姊姊被人选作上品者,经历了九天、八十一天总共一百八天里,她先后同不同的男子、毒虫交,忍受了炭火与冰水。她被人活着割莲,生生被人折磨到无。”
“我的二姊姊身体弱,长得美,所以她一心想治好她的病,她十二岁时被四十多岁的大师骗成为明妃,等到四五个明妃又出现时,她才知道她被骗了,可是她逃不开了。”
“我的小阿姊也被大师选为明妃,可是她年纪小,第二天就没了。她的头骨被大师选为礼器,做成了唐卡。”
“我的大哥是除我爹娘外对我们最好的人,我们这些出身的有什么吃的呢?”花艾听着就摇了摇头,她想没有。“我们孩子多,孩子多吃的就多,我的大哥因为给我们偷一小把粮食吃,阿哥的腿被我们的领主砍了一根,鲜血直流,他得不到医治,生生又病倒了,人也成了痴呆。”
“我的二哥因为看到了领主砍大哥的腿,我大哥疼得满地打滚,我的二哥因为害怕领主,所以不小心打破了领主的碗,他的皮活活被剥了,我已经记不得他那时长什么样子了。”
“我阿爹阿娘一辈子辛勤劳作,就为了养活我剩下的弟弟妹妹,我阿娘忍痛把我卖给了人牙子,我被几经转手,我来到了夏家。”这位姑娘没有泪,她似乎已经麻痹,一辈子的生活都搭了进去,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出路?“我离开之前,我阿娘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长出六十多岁的皱纹,她说她对不起我。我想她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她却是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我们怎么能活下来呢?”
“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我的爹娘过得如何。”这位姑娘说起她爹娘的事情,她更加冷静,好像冷静地就像是站在外人的眼光,默默观察着整个世间。
花艾攥着衣服的下摆,她内心有些难过,她想真的痛苦并不是号啕大哭而是冷静地陈述一切。号啕大哭还有着解决办法,而冷静则意味着人力渺小且不可翻转整个世道。
这位姑娘如此,其他姑娘也是如此,渺小如尘埃,力弱如蜉蝣,何以撼动这世间存在并不合理的理?花艾心想她真的做的到帮助他人脱离困境吗?
花艾自觉沉默地思考着若是她不跳入水里救下这位姑娘,是不是这位姑娘就能脱离苦海,不用在挣扎、痛苦的流沙里苦苦寻求解脱。
指尖碰触桌面,桌面的纹路互不相叉,好像所有人的轨迹也是如此互不相叉。纹路与纹路之间靠的极近,却也是挨着并不打扰。
沉默好像整晚的主色调,房间灰色的不透亮,静止好像是在混沌的世间最稳妥的法子。
因为灰色太不透亮又太过压抑,人在这种环境中,大脑也会失去思考的能力,所谓的感官也因为灰色的存在渐渐消失不见。可是所有的人都在寻求一个出路,哪怕这个出路是退路,他们也在灰色的混沌中探求着或白或黑的路。
这位姑娘的冷静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扯破,她的冷静渐渐抛之脑后,她的泪又上了眼窝,悬在眼里,掉在衣服上。“我其实想离开夏家,可是我又离不开,我没有别的出路。”
花艾握住了这位姑娘的手,把她自己的温度传给这个浑身冰凉的姑娘。“会有出路的,我们找不到就努力找,我们看不到就努力看,人挣一挣说不准就能破了这个僵局。”
“我能做些什么?我的选择是虚无缥缈的。”这位姑娘自抛自弃地说着,她的嘴边挂着苦涩的笑容,仿佛是晕染不开的苦茶拉下了嘴的笑意。
花艾努力地思考着着回答,可是张了张嘴仍是闭上了。安慰苍白无力,抚慰无法治愈。但是花艾心想人是人,总会有出路的,自己不去寻找,在波澜中随波逐流,仿佛也是一种对自己命运的残忍。
本不该如此的,人能解决眼前的局面,哪怕坏的出路也要比不作为要强的多。若是无力改变眼前的局面,人挪移活。惹不起世间道理,又被世间所压迫,那就自行入山林,做个浪迹山野的野人。
世间非要管,那就超脱给他们看。
“夏禹韶那王八蛋,挨千刀的,超讨厌。”花艾想了想,既然这位姑娘谈及夏家的生活,她情绪有所回应,那么她花艾也替这位姑娘骂一骂,既然解决不了命运,但是脾气总是能出一出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男人,压榨着女性,又瞧不起女性,明明脑子一片空空,却装出一股纨绔子弟的样子。”
“毁女人的人,终究会被反噬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花艾扭头看向这位姑娘,花艾的杏眸里满是真诚。“你想啊,吸母亲血的男人,他到最后物质上不一定有没有,但是他的灵魂一无所有,心眼里满是幼稚,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花艾说着,呆在门外的凌歌棠沉默着,他仿佛能瞧见花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面诉说着她自己的道理。
他想他又认识到了师姐的另外一面,凌歌棠固执的想花艾这一面不曾给其他男人看过,只有他清楚、了解。仿佛是挖着挖着突然挖到宝藏的感觉。
就像是旅途的人挖掘到一颗萝卜,却不曾想尝入嘴里方知萝卜是人参。
这位姑娘毕竟尚且年幼,她的话终于说出与她年龄相符合的话,她说:“夏禹韶玷污了我们还是因为想给一个客女扶成的小妾留个孩子。”
“这是什么逻辑?我怎么听不懂啊。”花艾对这位姑娘的话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若是给小妾留孩子,不是应该带小妾去治病吗?为什么夏禹韶要去玷污其他女子?
这不就是给自己的禽兽行为包装,在外面套了一层深情的壳子。花艾心想,能想出这样的事情的男人来,本质是个自私的男人,他只爱他自己,他擅长自我感动,擅长美化自己的行为,擅长自恋。
夏禹韶并不在乎其他姑娘的想法,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下半身行事,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太丢脸,故作风雅地沾上点世人爱看的男女情长的。
花艾心想有些人不过是在屎臭的身上喷上香膏罢了,本质他还是一坨屎,不会因为喷了香膏而改变本质。若是他坦荡地说自己是花心男,花艾还敬他是个敢承担的男人。
“那不会那个小妾也是赞同夏禹韶的想法吧。”花艾觉得若是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是因为有相似处,不然两人肯定走不到一起去。
或许夏禹韶和小妾的故事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就是这样,小妾还说我们这些客女是该的,就该被玩弄。那几夜就像噩梦一样,那个小妾还是说我们活该。仿佛我们这些身为客女的人本身就是错误一样。”说着说着,这个姑娘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努力宣泄着内心的不快。
花艾安慰着这位姑娘,她抚慰着这位姑娘,说:“你没错的,是他们有问题,你不要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人看不到自己错误的时候,就会把矛头对转别人啦。”
刀口冲内总比冲外疼得多。一个是割己,另一个是割人。
“我现在就希望能去尼姑庵做尼姑,裁掉三千烦恼丝。”这位姑娘的哭泣渐渐止住,她低头想着如何找自己的出路。她主动回握花艾的手,这位姑娘的指尖渐渐温暖。“我原先很愁,如今好些了。”
“你别愁,肯定能想出法子来。”花艾松开手,她摸了摸荷包,她攒了许多银两,花艾咬了咬牙,她碎发滑到脸颊边,她也无心打理,花艾一口气把荷包里的五两全部给了这位姑娘,说:“我没什么法子救你出来,唯一一个就是我赎身你,让你从夏家出来。好不好?”
这位姑娘的眼睛中又蓄满了泪水,她摇头推脱着:“我不能收。你救我上岸已经是很大的情了,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
“要不这样,我写张借条到时候你还我钱。你从夏家出来后,努力赚钱还给我,怎么样?”花艾看着这位姑娘起身熟练的换了一根蜡烛,重新燃起的蜡烛显得这位姑娘坚定又果决。
“好。”这位姑娘重重地点头,她作礼极其完美,完美到这位姑娘已经排练过许多次。“多谢姑娘。”
花艾主动写下了借条后,挥手告别了那要脱离苦海的女子,她踏出门后,看见了那气质温润的少年。
翩翩白衣郎,月光显其卓越身姿。凌歌棠并未追问,他只是出声对花艾进行要约道:“明日我们动身前往金陵城,可好?”
花艾走近凌歌棠,不解地问:“我们怎么离开?”
“师姐明日就清楚了。”凌歌棠卖了个关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