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门派比赛-结尾
花艾软磨硬泡,终于蒋萌答应和花艾一起去瞧瞧那龙霄云。可是隔着人山人海,花艾和蒋萌什么也没瞧见,而且蒋萌个子矮,她们踮起脚尖来看也是看不着。
人海复人海,人海何其多。交头接耳的人数不胜数,热热闹闹的像极了羊群。花艾见到这么多人其实想退缩,因为她觉得热闹虽好,但太过热闹反而成了坏事。花艾的胳膊被人撞了好几下,疼得她呲牙咧嘴,还没法回别人嘴。
花艾心想若是夏至时门派让年满十二岁的人下山修炼,她一定去选那山清水秀的,安安静静的地方,她想若是山脚清水村能修炼,花艾一定选离门派近又安静的清水村。
本来她们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凑近了会客堂前,却被带剑的灰衣青年挡了回来,羽沐仙伸出一柄未开剑鞘的剑,挡住了她们。花艾看到羽沐仙不由得低下了脑袋,她挺怕这个从小到大冷着脸,就没说过几个字的师叔。
花艾撇了一眼蒋萌,娇小的少女也低着头,看来羽师叔冰面剑仙的别称影响甚广。花艾和蒋萌讪讪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如水瓶仙一样的男子就在会客堂里面,就差一点点就能瞧见了。
傍晚的时候,花艾本想着自己胳膊受伤了,就能逃掉了课后补习,可惜她刚偷偷地溜出去,就被赵东来抓个正着。但是花艾跟着赵东来到了书库,不由得想补习《九章算术》也是值了,她瞧见了如水瓶仙一样的俊秀男子。
赵东来快步走过去,朝着龙霄云作礼,他态度恭敬地说道:“龙公子。”看到赵东来态度居然这么有礼,花艾不由得奇怪起来。
书库门前这个男人虽然总是有种愁感,但自有一股贵气。她琢磨着这个男人姓龙,难道是皇子?
“赵夫子,许多年不见。”烟儿眼,雾气眸,浑身带着一股绵绵细雨无止休的杏黄色斓袍青年作礼。“地渊见过先生,多年来先生受苦了。”
花艾心中腹诽赵东来能受什么苦,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苦头能吃。她肯定地想龙霄云一定是在恭维赵东来。
正巧凌歌棠也在书库,他拿着一本《商志》,赵东来招呼凌歌棠过来,凌歌棠站定对着花艾和龙霄云作礼。赵东来把花艾推给凌歌棠,小声叮嘱着:“玉衡,你先辅导你师姐,我去去就回。”又扭头对花艾警告着:“大徒儿,听你师弟的,不许调皮。”
花艾与凌歌棠来到了他常待的小室,小室桌面上有着赵东来写的文章,花艾很是好信地拿了起来,细细读来这是一篇谏文。花艾抓着纸面,撇了一眼椅子,坐在了凌歌棠的身边。
论金陵瘦马
瘦马数千人,金陵瘦马居画舫者数十百人。匪人买童女,挑其俊秀者,修肌肤,挑颜色。童女琴艺、插花之类无一不能。然饿殍其身,断其粮,缠其足,固其腰,摧残者数不可数。
瘦马花季败便人生败落。流落街头者,卖身卖命者,投湖自尽者,大街小巷皆能遇见。
匪人恶毒,又宣其养瘦马者为富贵,成瘦马者遇良人遇知己。摧童女于水火,推良人于绝境。
儒生社客见状上书,万望改瘦马之境,对匪人加以打击,最后脱瘦马于水火之中。
花艾看完后便轻轻地把这张纸放好,又慢慢抚了抚,动作轻柔极了。凌歌棠本拿着《九章算术》这本书,打算为花艾梳理一下其中的内容,见花艾这般小心细致对待赵东来的文字的样子,他开口问道:“师姐对师父写的这论金陵瘦马有何感想?”
作何感想?
花艾心想,刚开始看的时候是震惊,紧接着是欣慰,然后就是感动。虽然赵东来写的内容不多,但是他所写内容站在童女角度所写,所以她很感谢赵东来居然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我觉得师父写得很好啊。无论是《水瓶升仙》还是《青梅声声慢》还是《凤非凰》、《朵缘镜》里都写了瘦马的惨状,虽然篇幅不大,但是从细枝末节的描写里,瘦马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呢。”花艾支着脑袋,脸儿朝向凌歌棠,反问道:“师弟怎么想?”
“瘦马之业自前朝便有,到如今大周江南地区蓬勃发展,所以瘦马之业存在便是合理。若是冒然推翻,定会引起社会动荡。”凌歌棠把《九章算术》一书合上,他的话里明显是不赞同冒然关掉瘦马之业的。
花艾顿时来了火,她呛道:“一味求稳这就是对的吗?稳定就代表这么走是正确的吗?”
“不顾一切推翻了曾经的道法就是对的了吗?行为皆会导致后果,一时冲动抱憾终身的事情甚多,他们可想过后果两字。”花艾嘴里的火气引到了凌歌棠的身上,他神色严肃了几分,态度也疏离了些。
“怎么不对?”花艾声线提高了几分,她又呛道:“如果不做,只是想,那不就是纸上谈兵,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所作所为真的结果是什么?想那么多,往往是纸上谈兵,只靠□□只靠想能应变真实的世道吗?”
“有些事急不来,□□不意味着止步不前,正如伦理道德规矩人间,但同时变法图强也未尝不是一种改变。”凌歌棠耐心地说着他自己认为的道理,不过很快就被花艾打断。
“纲常伦理束缚人,人欲被压抑,却不让他们过得自由自在,这不是束缚是什么?这就是道法?”花艾攥拳,杏眸中带着不解,问着凌歌棠。
“自古以来大家都这么规束,就说明它有效,对世道是合理的手段。”凌歌棠说罢后便抿着唇,他觉得花艾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可是存在不一定合理啊,你瞧流行的话本里,皆是少爷公子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可是那些客女的故事呢?她们都是公子路上的踏脚石,何人关心她们的念头过。”
“”凌歌棠冷着一张脸,他不再搭理花艾,只是攥紧了《九章算术》的书角,他沉声说:“师姐学习吧。”
花艾观察着凌歌棠的表情,她妥协又坚持地说道:“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但是我尊重师弟的想法,不会强迫你接受。”花艾不想因为观念不同而和凌歌棠发生不必要的争吵,毕竟他生于世家,而她只是个父母都不知是谁的山间草民。
在世家公子面前,或许花艾这种人不过是世间蝼蚁,掀不起风浪也入不了眼球。所在的台阶不同,为谁说的话都不同。花艾能理解凌歌棠,但是也仅仅是理解罢了。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中断了彼此双方的火药味,花艾抱胸把头扭向一边,凌歌棠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是赵桡,杨幼微的弟子,他们的师兄。
“那师弟,我先走了,明天见。”花艾看赵师兄来寻凌歌棠,她清楚她不便多待,于是起身向门外走去,她开口说道:“拜拜了,拜拜赵师兄,拜拜师弟。”
花艾走在路上,她觉得她自己所想是无错的。凌歌棠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女子被迫沦落为瘦马这件事他不懂,可是她懂啊。
有什么比孤儿知道自己的师父要把自己养成送给达官贵人的瘦马而更加难过的事情吗?没有。
小时候她调皮捣蛋偷偷跑到赵东来房门口,听到了他和一个人的谈话,他们的谈话把花艾心中的天真全都打破了,她也再也不去问她的由来。
赵东来不可信,赵东来是坏人,赵东来另有所图。她的三观因为谈话而破裂,又因为赵东来不为所图的养育之恩而渐渐粘合起来。赵东来管她吃穿住行不饿着,也任由着她的性子,出了事情他为她扛着,她破碎的心慢慢开始敢于尝试外界的事情,敢于去相信也许赵东来并不是坏人。
赵桡注视着粉衣少女离开小室往书库外面走去,他不禁问道:“她怎么走了?看她那表情像是生气了,你这表情也不算太好。”他又看着凌歌棠的表情,凌歌棠的表情也算不得好。
“我说错了话,闹了彼此都不愉快。”凌歌棠伸手请赵桡进来。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刚才他想了想自己那番话确实有些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指责也确实冒犯了花艾。只不过花艾这般争辩,倒是不像她之前的性子。
“我是赵桡,江都赵家大房里的老二。”赵桡自来熟地走进来,又关好了门,他介绍着他自己的身份。
凌歌棠想他之前虽然在门派见过赵桡,但仅仅是点头之交,如今他与夏家二小姐订亲后,见到赵桡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赵桡总是自来熟地与凌歌棠打招呼。如今赵桡找上了,定不会是为了问好,应当是有事相求。
“赵师兄你有何事?可是来找玉衡的?”凌歌棠收拾好桌上的书,又把赵东来写的文字夹在了层层纸中。凌歌棠收拾好了,才让赵桡落座。“师兄请坐。”
赵桡神色严肃,他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倾泄出来,他恳求着:“凌师弟能不能帮帮忙?你和刘知府和夏家这么熟,能不能给我叔叔赵无岚求求情。他是去年状元郎,前途一片大好,但是夏家人不依不饶,我的前婶婶登闻鼓告状,会毁了我叔叔一辈子。”
自凌夏私下订亲后,凌歌棠可能接任凌家的风声就传到了赵家耳里。赵夏两家一直都不对付,赵家为搭上长公主,让状元郎赵无岚做长公主的东床快婿,赵家逼着赵无岚以七出之名休掉夏染。
“恕我说一句实话,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因为,”凌歌棠在等赵桡继续问,他给赵桡倒了一杯茶。凌歌棠的沉着也是在思考,赵桡为赵家大房第二子,上面还有一位哥哥名叫赵绰,是江都城有名的轻衣侠。
赵绰已经当着赵家家主的面言辞拒绝继承赵家,那么凌歌棠面前的这位同样是来自江都城的赵桡,便是接任赵家的不二人选。
江湖打打杀杀皆是少数,而人情世故才是江湖的本来面目。所以凌歌棠眼前之人,他有用。
赵桡求解地问道:“为何?”
“赵无岚选择抛弃糟糠妻时,已经做出选择。圣上赞赏他的才能,已经榜下捉婿。圣上为其又指婚长公主,即圣上最小的妹妹,你说圣上之举天子之言,我又能做些什么?”
赵桡虽然有些慢性子,如今也顿悟了凌歌棠的意思,他追问道:“你是说圣上已经给刘知府指了路,所以即使我前婶婶上诉也改变不了我叔叔的前途。”
“是。”凌歌棠点头,手中转着茶杯。
赵桡站起身,感谢着凌歌棠,他作礼道:“多谢师弟,日后还要多多相处,麻烦师弟了。”
凌歌棠放下茶杯,双手置于胸前作礼。“不用客气。对了,听闻赵师兄棋艺高超,可否教教师弟?”他起身后又向赵桡提议着。
“当然可以。”赵桡笑着回应,他与凌歌棠又寒暄了几句。临走之前,赵桡问着凌歌棠,他说:“凌师弟,第一次下山试炼你打算去哪里?我们可要结伴而行?”
“不急,到时候山门自然会给我们分配。”凌歌棠确实不急,试炼之事总有解决法子。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万事万物总能有解。
凌歌棠送走赵桡,他扭身走到窗前,他打开了窗户。如今月满西楼,东风抚夜,再过段日子便能来到了清明时节,到时定会雨淅沥,江湖也会纷纷扰扰起来。
此时的从容派山脚下清水村外,月藏云影中,一个戴面具的人脚尖踏于树尖,转眼间他就不知所踪。清水村的洞穴处冒出来好几只扑棱飞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