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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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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顾不得上什么课,我没有看老师一眼冲出教室。路过画室、综合楼、实验室,大门紧锁,我爬墙翻了出去。我打了一个电话,她接的很快。“我在北海公园。”我飞奔而去,阳光像看久了的太阳一样晃眼,我只穿了一件浅石榴色的毛衣。我气喘虚虚的跑到她的面前,止住脚。她躺在公园的双人椅子上,用衣服遮住头发和脸。她看上去一点事没有,她坐了起来,她的表情让我心疼的要命。苍白的纸一样的脸,戴着墨色的眼睛,耳朵上挂了一个白色耳塞。一袭黑色的套装,头发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她摘下眼镜和耳塞,看着我没有说话。“陪陪我好吗?”

    我坐在她的身边,等自己平息过来。她拉着我的手,却奔跑了起来。我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是那么的从容和急迫。“去哪里。”等我们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她停了下来,我撞到她的身上。我的心差点就要跳了出来。一间低矮的房子外面挂了一块白色的门帘,冉冉却不敢进去,蹲在那里哭了起来。我已经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我的心一下绞到了一起。

    冉冉还是走了进去,走进几间屋子,里面摆了几张床。一股刺鼻的药水味让我想打喷嚏,剥落了一块块的墙壁上涂了半人高的绿色的油漆,像是有上百年那么陈旧。两扇乳黄色的门虚掩着。门口放着一条烂的像坐上去就会塌的脱了漆的分不清颜色的长椅子,一个脸瘦的只包骨头的女人走了过来,“做还是拿药啊。”她的话像针一样刺着我的耳膜,“你们那一个人。”冉冉赶紧的抢着她的话头像是怕伤害我似的,我的心痛直往下坠。我的脚不停使唤的跟着冉冉走了进去,换药室的门口挂着医生的履历和简介,窗户是开着的,铁窗子推到外面,没有窗帘玻璃上糊了一层黄的像尿的报纸。一个桌子上放着药水瓶、盐水、手术刀、纱布还有各种器材,旁边是一个很高的铁架子像是要超过屋顶。女人关上窗户,屋子里阳光一下变成阴霾,看到最里面放着一张军绿色折叠式的病床上面搭着毛巾。我最怕那张床,就像一个停尸房的殓桌。我的脚不住的哆嗦,我害怕。我又不敢伸张,我也不敢看冉冉的表情我的脸我自己能感觉已经铁青。我就要倒下,我扶着门栏,我想呕吐,肚子里翻滚着几天没消化的粮食,酸水已经到了我的舌头上,我又咽了下去,我想找到窗户,却分不清东南西北。女人把一托盘的医药用品和纸巾放在床上,说了句你出去吧。“我才松开拉着冉冉的手,退到外间。冉冉,拉着我的手,默默的说,“我怕,你不要走。“她的在外边。”冉冉突然紧张的抓住我的肩膀,“你找阿文过来,他在不来看我一辈子也别想看到我。”冉冉脱了衣服,女人关了门,砰的一声,我知道有些医生情绪很粗俗,他们从来不会温柔的扎针,只会说;“你要坚强点,小姑娘。”我仍觉得是他的不够温柔和柔软,我记得上次冉冉躺在病床上,我看着她靠在病床上,眼神是那么的涣散,病痛折磨一个人的意志和身体。

    我掏出手机,拨通林月的电话,响了两下就被掐断了,我又拨通,电话那头像蚊纳的声音说:“我在上课,你在哪里。”

    “你快出来。”我极快的说着,怕他又掐断电话。

    “冉冉要死了,你快找梁子文来,在不来他在也看不到冉冉了。”

    电话那头嘟嘟声,他挂了电话在我没有说完的时候。

    我又把地址发给他,我希望他能找到子文。

    我想象不到冉冉是抓住手术台的边缘咬着牙,喊道“疼,阿姨,你轻点,疼。”“怕疼就不要做。”“像你们这样的女学生多的是,不知道爱惜身体。”冉冉没有在说话,她怕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一个生硬的声音久久在耳边回响,让人一辈子不能忘怀。那个女人走了出来洗脸洗手,对我们说话,”回去吃点药,不要吃生冷的东西。”言语是那么的枯燥、冰冷。冉冉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失掉了魂一样。她的脸没有一点的血色,头发凌乱的脸上都是湿的,那是泪水的痕迹,泪痕还分明可以看到泪的轨迹,呆呆的黑色的眼珠那么的亮却一动不动。“我拉起她的肩膀,我差点跪倒在地上看到她的神情,任谁会在死神面前低头,也只有经过大痛苦的人,才能感受生命的微微,还有什么耐人寻味的,有的只有她颤抖的手和手心里握着的汗。

    我们走了出来,我扶着她的手,她的腿像是软了一样,她的重心像都在我的手臂上。我们走到门外,阳光是那么的刺眼,树上好大一片绿色的植被。像绿色的血一样染绿了整个树干。我对冉冉说:“你到哪边坐一会,我去那边给你买点吃的好不好。”冉冉没有说话,我背起斜着的书包。走到胡同里,所有可吃的东西那么脏,油条、豆浆、面糊子、狗不理包子我走过了几条街过了一个红绿灯,大街上走着很多的人,我的背上能感觉是汗湿了的,却是那么的凉。我买了一碗小米粥、一碗香藕排骨汤往回走,冉冉背对着我,坐在阳光下,她是那么的安静和可爱。她带着一个套头的殷红色的帽子,看着远方。我不知道她想些什么,我们坐在老树根上。冉冉只是把吃的拿在手上,树叶的影子正打在她的脸上。我想说几个笑话给她听,可是再诙谐的幽默对于她此刻的心情都是一种负担,我也只能看着阳光,希望它在柔软一些。

    “我们一起回去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你还有我。”

    冉冉把腿伸了一伸,站了起来静静的说:“你和他说了吗?”

    “说了,我让林月去喊他。”

    “那他怎么说。”

    “也许会来。”

    “你还对他抱什么希望,他不会在爱了。” “我想在等一等。”

    “好,我陪你。” 那天我们从上午10点一直等到下午5点,我们说了好多的话。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一块说完的样子。

    她一直把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插在口袋中,正午的太阳晒在人的身上很暖和,不知不觉我们就能感受到它的热量。我坐在木椅的另一边,我当时在想着别的事,每一个人的需求并不一样,我们总是在追求不一样的快乐。也许我以前我不懂,当我看着这片暖阳,我突然就懂的。不管是在错误的时间做对的的事也罢,我们也许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也许会受伤,如果放大到我们整个的人生它就微不足道。也许你会说,那我就会有不同的遭际和选择。又何苦弄一个虚的噱头自我欢喜,明知道生活中你永远不可能自己去选择怎样去生活。我一度用我自己的眼光去审批社会中各种元素和心思,揣测它该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一直觉得没必要有商业社会那种倾轧、竞争,也许它亲和些更人性化,我会更喜欢。我的导师曾说:“你要记住曾在即是合理。”我慢慢的学会了适应各种无法忍让和忍视的东西,我一直在使自己变得很明白,也是别人说的明辨是非,人来这个世界这是最紧要的事。如果在我死了,我还明白我自己和这个社会,那我等于没来。这是纵观漫长的我一生,我没想去拆辩子文和冉冉那是否是爱情,只不过在现在我们一直觉得它很重要,重要到一个咳嗽,一个眼神,一片树叶,一朵雪花,冉冉并不在乎等多久,也许只是一种希望,一种痛苦转增希望的过程,她希望是美好的。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向往的快乐,这也是幸福与否的要是,找到足以令你快乐,产生慰藉的好感的。一个人总是把别人所拥有的当作自己快乐,那是最可悲的,那样他一辈子都生活在怨愤、忧苦和不满中,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如释重负的轻松,而这种快乐与满足感,又不是每个人能寻找的到和领悟得了的,所以我们永远走不到对方的心里,我们只是孤独的行走在荒野,走向终极的死亡。我一度以为,我自己也喜欢想财阀、官亨那种手腕和地位,现在我发现,我是太关注了他头顶的光环,人的这种虚荣感和满足感足以致命的丧失自我,我庆幸我有这种定力和冷静。我笃定的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是我喜欢的,我看到的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一片青草园,一片蓝的可以任意睡去的舒适。有同伴也罢没有也罢,我完全的沉醉自我。携花戴雨青草出,卧松倒挂临危涯。也然,人总是和人打交道,难免已他之所痛悲己,已人之乐感同身受。那么我终究无法超脱物象,法我之本相,行走在人群中,持我之性格,悦己之心,这足以快慰我。不说夫复何求,我总是觉得那个名词是说给别人听的,让别人知道你很好,你很满足。我腻歪的就像煞风景的媚俗一样,可以说给别人听的感受不是真美妙,可是忘怀和稀释的痛苦不是真的性情,庆幸的是每个人都放在自己心底那不可忘却的纪念。

    如你所知,子文并没有来,而林月来了说明了一切。

    林月走到冉冉的身边,蹲在地上。“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的心只是绝望到了极点。”

    “阿文说,他希望你幸福,可以考一个好大学。”

    “他为什么不来。”冉冉嗲嗲的说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只是想问他个明白,我只想我们还是朋友,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嬉闹,一起捡瓶子,一起在同一片星空下欣赏月光。我还是以前的我,为什么你就不是以前的你,紧紧只是一条腿,还是你可恶的自尊。”

    在这个树下,我们都感知着自己,我感知到自己的体会,冉冉看清了爱,林月领会着变故。在这个午后,我们统统的收起所有我们整整的回忆,让它稀薄的就像慢慢变暗的将阑夜色。沉寂。不知是冉冉的决绝的拒绝任何以往的回忆,连带的那些场景和人,还是我也看透那些我承担不起的变故,我慢慢的和林月变得很远。我在也没有在教室的走廊上和他在一块说话,那个名字淡忘出我的视线。也在没有任何的信件,最后的那封信,我没有回。

    又是一年的冬天,冉冉在这年的夏天,走了在那个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学校花架的走廊上开满了紫藤萝的时候。她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和书。我在一排长的人行道上目送了她,路的两边是笔直的四季青和油柏树。冉的爸爸开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在操场上接她,教学楼里还正上着课,整个校园像是一个人也没有。静穆、肃然。据她自己说这对她是一种解脱,她说她的脑袋在不能单纯的上课。我们都不是很看重学历的人,我知道她能找到她自己,我们都能找到我们自己,不论在何时我们都不会迷失。我深信,当我进校门认识她那一刻看她的眼神时直到现在。冉冉人工流产后就没怎么上课,我只当她去画室或图书馆,据说她总是一个人在顶楼后者校园后面的小山上看我们的学校。她把画笔和画板送给我的时候,她说我不会在碰画了,我不想在想起他。他说凡画向日葵,她要画北京城的枫叶和雪。可这都潜移默化的成了我的梦想和习惯,我是没有梦想和追求的,在林月一起写信的时候我自己说了的。我拿起冉冉的画笔,就像我的青春岁月它一直燃烧在我的笔端和画板上。

    我习惯了自己一人生活,我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食堂吃饭。偶而手里拿一本书,挂上耳麦听英语,我想去荷兰。

    夜晚的时候,在没有人摸我的头,我的对面一直空着,一直到我毕业考上北京一所的大学。

    同学们还是那么的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冉冉的走转化为我的沉默和执着。人很安静的时候时间也过的很快,从夏天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长的很长,我像一夜长大的孩子,不在嬉闹只喜欢静,优雅的看待我所在冉冉和子文没有的生活。

    那天夜晚下了好大的雪,思思整晚都在说梦话,我半夜我独自打开门天空很黑,地上却有亮光。该是凌晨2、3点的样子,雪花止不住的轻轻落下,打在树梢,屋瓦上。我们老宿舍门外的土壤上已经没有一块可以分明的土壤,石头上也满是雪,只是还没有完全覆盖。

    挂在走廊上的衣服已经一夜之间全部结冰了。没有一丝的风,我也没有觉得寒冷。我听到了雪的声音,也听到花的声音和树生长的声音。借着这还算明亮的雪光,我从床底下拿出了画笔和素描板,静静的用铅比划勾勒着宿舍、树的曲线,还有雪的踪迹。只是没有人物,那么也罢没有点缀就那么自然的空荡着吧。一张白纸上,白的都成了雪花,黑色的浅纹都是轮廓,树、房子、石头、衣服、台阶,谁让他那么自然了。天空慢慢的变的有些微凉,可是我的周围还是那么的黑,柳条还在那一排的水龙头上垂着,一个中年的身影用火钳夹住一个燃着的无烟煤,一团明亮的光从我的眼前闪现。在夜色的映衬下天空似乎成了蓝色,一种薄薄的蓝,氤氲、弥漫的白色的雾气,雪花落在我的屋檐上,厚厚的一层,不知到什么时候停了。我总是觉得不够尽兴,有复转回床底上拿出,油彩和墨笔,夜还算很长,冬天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的事可以干,思思也睡的正酣。雪花驻足了,我的心情却欢畅了,有无法言说的狂喜。我背上画板,走到学校后面的小土丘上,这个地方正好可以俯视整个校园。我用眼端倪着我可爱的校园,在一片白茫茫的操场上,我们的操场就是两个足球场。另一边是一排篮球场。这边是个高台,有台阶可以走上去就是校门,右边是教学楼,左边是食堂和教职工的宿舍。高台这边是一段很长的水泥路,两边种上白玉兰、银针松、剑麻、桂树、樟树,另一边是小卖部和黑板报,还有很多的体育器材,双打杠、铁环、沙坑,在里面是一个诺大的花园,里面种类很多的树,在冬天也没有全部凋零,一条弯曲的石子小道,一直蜿蜒到实验楼、综合楼、图书馆,在从那边路口又绕回教学楼,成s型布局。小山有一个亭子,我没有到亭子里面去,我觉得那里视野还不是很开阔。我在一个小土丘的空地上,地上都是雪,只有我凌乱的脚印和没出雪的荒草。这个地方我和冉冉来过一次,她曾跟我说起她的梦想和爱,我们第一次那么的倾心相谈。我架好画架,拿出墨彩盒子,执在左手,右手捏着画笔。却不不敢动手,我不轻易的画油画,并不是因为材料贵,只是一种事物要涂上浓墨重彩那要看这个事物是否相宜和美感,心情要是和它契合那绝对就是自然,也不管什么印象派、后现代,任意泼墨挥洒,如果它还有想象力那么就鲜活了。这是我冉冉走后自己安静的习得的。总是很怀恋她,我就会出来做画。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操场上,佝偻的走走停停,在雪地上做些什么。有时一动不动,有时有跑动的很远又折了会来,直到他把整个操场上都走完。我还是没有动笔,我看到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的眼前跳跃,我的心情莫名的烦躁,那个身影明明依稀很熟悉。我冲下山坡,被上画板,期间还摔了几跤。我奔跑如飞的乱踏着雪地,冲到宿舍。把画笔往地上一扔,就钻回被窝,被子早没有余温,思思也被我的响声吵醒,喃喃的说天亮了么,没有在睡会。我悄悄的说着,看着屋瓦上的天花板,和窗户外的雪花。

    早上上课的时候,我照旧抱着书去上课,有很多的同学在操场上围观,小声的说着话。好大一个雪人啊,你看还有一个红色的围巾耶,唉,你们看雪人的背后还有字噢,看看写着什么。几个穿着羽绒服的女生眼神艳丽的拉着手,“此刻即是永恒,让我们的青春葬在雪里,让爱像雪一样纯洁、美好。绵绵,你是我永远无法割舍的回忆,让它如我们同驻,像我们不变的容颜。”凌乱的雪地上,我已经分不清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视线浸润了泪水。也不知是雪地太过耀眼,还是此刻汹涌的回忆刺痛我的心灵,我想起来冉冉。想起我们的香山和枫叶,如火如荼,一直燃尽所有的激情和泪水,才变的像雪花一般静谧、轻舞飞扬。上课的时候,有抄不完的笔记和做不完的试卷,这么寒冷的冬天总是有人在教室点上蜡烛学习、看书,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天还是没亮很黑的时候,如果你走到教室看到这么一幕,你该是多么的辛酸和欣慰,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努力,我开始心疼冉冉起来,这些他们都没看到,他们只是在那个雪地上留下那个可以炸开树上的雪的笑声,就早早的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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