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7
你在牢房里——“别你你你的了。”在颜羲的喉间,一张嘴巴大叫道,“这团东西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你一定要按照她说的做?”
你被搞昏头了:“我不是很明白……”
“就是这团烟雾啊,粉色的那个!”颜料流到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天花板,在那里的角落,有一团粉红色的烟雾,好像很害怕似的缩在墙角。你抬头,也看到了,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鬼魂了。“她一直在脑袋里嗡嗡的,说什么‘你打开了楼梯间的门被颜料撞到’……现在还说‘你在牢房里’,”岳之淼说,“等等,所以我的行动也是受她掌控的?我——我?怎么说话会有哔的声音?”
“那团东西是,”你皱起眉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那团东西是一个鬼魂。”
“一个鬼魂?”
“咳咳……”喉咙又难受起来了,你止不住地咳嗽,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解释比较好。你思考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释这团鬼魂,还是帮助岳之淼找回自己的身体,让喉咙好过一点。“我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差点被人打死了,是她救了我。”最后你决定先解释一下。
“在学校的厕所里吗?”岳之淼竟然问道,令你惊讶得不得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没有说过吧。”难道你的档案是可以阅读的吗?这件事写在了你的档案里吗?
岳之淼说:“我就是知道……啧,你不要控制我!”她朝那团烟雾吼道,“我也不清楚,突然就有这种记忆了。”她根据自己的意志解释,“所以,她在你的身体里很久了。”
你点点头。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发现那个东西的存在?”岳之淼化成不完整的人形——她的人体数据被那个侵占身体的另一个她夺走了。
因为我让她没发现的。
“它又在说话了。”岳之淼说,“有什么办法把它赶走?”
把我赶走的话,就会像这样,缺失一大段剧情了,如果我彻底消失,你们的存在就不会被另一个时空察觉,你们会陷入永远的黑暗里,这玩意儿也没什么再好讲述的。
作为补偿,说说列车上的事吧。那趟列车一直在几个时代、几个世界间奔走,本是一趟因为特大暴雨事件被淹没的事故车,而某个世界的岳之淼当时就在那里,下班回家,却被泡在了地狱里,接着就失去了意识。你猜她死了还是没死?或者处于生与死之间的叠加态?总之,她现在活生生地坐在这里,“抢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身体,讲述自己作为富家女长大成人的故事。在你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岳之淼死了无数次,又有无数个岳之淼被生出来,其中一个同样是颜料的版本,在千钧一发之际进入你,与你一起逃到了1993年的地铁站。
是我创造了她的故事。
是我创造了你的故事。
故事必须完结。
第二次谈话,你与辰星面对面坐着,她没换衣服,仍然是洗到发白那件。你猜测她近来过得很不顺,黑眼圈,憔悴的面容。你听见过一些员工讨论她是否能力不足,如果能力不足,又是如何成为了专案组组长,背后有没有内幕。
她似乎经过上级问话,与上次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头也不抬地问你。
“小溪。”你依旧说。
“我做了调查,发现这类无法解释的事件,硬是要找的话能找出很多。”她翻开手里的那几本册子,“泉州弑父案,犯人声称困在了1月18日的循环,为了打破循环尝试了各种方法,最后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循环才结束。她被捕时精神恍惚,嘴里呢喃着:‘不应该啊,为什么没有重启。’”
“那最后她怎么样了?”你问道。
“送进疯人院了。”辰星说,“还有一个连环画案。犯下连环杀人案的犯人,声称他不过是看了一些以自己为主角的连环画,发现如果不杀死他杀掉的那些人,之后的人生就会变得悲惨无比。”辰星顿了顿,抬头看着你,“这个执行了死刑,因为医生判断他不是精神病,只是装疯卖傻罢了。”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你眨了眨眼睛,问她,“你应该成为这类特殊案件处理机构的负责人,而不是一个小小专案组的组长。”
“嗯,我的上司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可能会有一个部门成立,专门调查此类一直被忽略的事件。至于我的职位……这就不清楚了。”辰星不再使用怀柔政策,而是冷漠地命令道,“跟我讲讲车上发生了什么。”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你摇摇头。
“嗯,好吧,那你是怎么上车的,为什么要坐地铁,这件事总记得吧,除非你脑子有问题。”
你还是摇摇头,说:“我失忆了。”辰星笑了,显然不相信,“所以你真的是乡下进城的人。”你又说,“在你小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事,导致你崇拜男性身份吗?”
“是我在盘问你,不是你在盘问我,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我不崇拜男性身份,”你闭上眼,“我讨厌男人。”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你其实并没有讨厌男人的理由,事实上,你这一次的人生中,遇到的净是女人,唯一的男人还是在梦境里,且你怀疑那个男人的“男性身份”。
虽然无论男女都不算什么好人就是了。
“这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辰星翻过了一页纸,“我们把你的照片贴出去了,有人说见过你。”
“不奇怪,我也可以说自己见过你。”你叹了口气,“崇拜男性身份的女人,多数因为身为女性备受压迫,而自暴自弃地想要抛弃女性身份。这些人很懦弱,她们不会想到带着这个身份逆流而上,打破桎梏,而是选择了一条捷径。你也是吗?”
辰星瞪着你,似乎被你说中了。
“你爸爸会打她吗?”
沉默了好久。
“不会。”辰星不自禁地回答,“他不会打她的,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因为她很弱,很失败,他何必打她?他光是说话就可以把她吓个半死了。”
“失败的母亲,成功的父亲,而你仰慕父亲,嫌弃母亲,你希望成为父亲一样的人。”你说,说得一字不差,“但你怎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那我可以变成什么样?”辰星勾起嘴角,嘲讽地笑了,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你,“我已经很不错了,我当了公务员,还有了房子,买了车……倒是你,什么也没有,连名字都没有。”
“我怎么会没有名字?只是你连我的名字都问不出来。”你等待她变得急躁。非常好。
对面只有逐渐加快的呼吸。
差不多了。
“你想变得更成功,让他们刮目相看吗?”你轻声问她。你看见她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我可以帮你,我们联手,打造一个强大的势力,让你可以永远在这个国家里有一席之地。你不会再感受到憋屈,也不会再被打压,会活得比现在舒服得多。你想要什么?”
“那关你事?”她倔强地拒绝道。
“是不关我事。”你点点头,“你有想买的东西吗?我不是打架狂,我可以办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我把这个能力借给你,但是你也要帮我。”
又过了好久,辰星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紧皱着眉,意味着她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她见过那惨烈的现场,知道你不是精神病,而是确实的超自然现象。
最后,她伸手到桌子底下,关掉了录音笔。
“他们马上会来人,我会说录音坏掉了。”辰星咽了咽口水,“抓紧时间,说,你想要什么?”
“帮我传教。”你按照计划好的说,“用圣经或者佛经制作教典,把里面的神描述成一个受难者,浑身裂缝,不断进行着自我鞭挞——就是像我的样子。”你指指自己,说着还有点怯场,毕竟让你做这份差事实在是勉强了。
黎辰生疑惑了那么一会儿,总之先记住了这个信息,点点头说:“好,我……我试着写写。”
“不用写,”你说,“复制一下就可以了。只要重点描述那里面的神的样子。”
“……这样,好。”
“然后,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虽然你多少猜到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交换个名字,不过分吧。”这完全是你自己的意愿,你单纯地好奇她的身份。
“黎辰生,这是我的真名。”辰星说,不出你所料。
“席琰。”你说,并非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