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9
你打开了楼梯间的门，被颜料堆撞个满怀。“你把我弄脏了。”你说，看到岳之淼身体的一部分渗入拼图缝隙，好像成为了你肌肉的一部分，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你对某个人无条件的信任感到手足无措。
“走吧！”已经重新变成人的岳之淼对你招招手说。她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马尾辫女人，身上的衬衫也被染成了彩色，嘴边还有一些颜料残留。你皱起眉，对这个女人建立起了不友善的初印象。
“你们是谁？”那女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你让我吞下什么东西了？”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刻薄地说。
“姚庚敏，”女人不以为意，“我是个警察。”她出示自己的警官证，“这里出什么事了？你们是消防局的吗？我上午来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但那应该只是罢工……”
你们像是在比赛爬楼梯。按理来说，你和岳之淼应该把女人夹在中间，以保证她的安全，但你一心想超越她，女人被甩在后面。
“这里陷入混乱了，人会变得很奇怪，”岳之淼回答姚庚敏，“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几天了，但是形成领域是今天的事，如果你再呆得久一点也会被传染哦。”
“什么领域，什么混乱，有没有更详细的解释。”姚庚敏可以说是穷追不舍。
“没有。”你没好气地说，并熟练地撕下手臂，让自己长出翅膀。你们来到天台，你扯着那位警官的领子，在没有任何预警的前提下把她带上了高空。
“啊——！”姚庚敏果然和大多数人一样，害怕地尖叫起来。
这栋大厦有12层高，整体是粗野主义风格的建筑，有一定的年头了。如今发生异常现象，它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彩色光晕里，看上去就像被翻新了一样。
你近乎粗暴地把姚庚敏甩在领域外大楼的天台上，她摔疼了，叫骂几声。“不可以哦，颜羲！我们的任务是救助受害者！”结果你遭到了岳之淼的批评。
“……对不起，”你像夹着尾巴的狗一般道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你们几个意思啊！”姚庚敏扶着脑袋站起来，骂够了，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感慨道，“这里不会还是虚拟实境吧，骗人的吧，你刚刚飞起来了？”
“没有哦。”你换上营业笑容说。“好了，呃……姚女士？我们是异常现象处理机构的人，”你编造着一个足够官方的说法，“这片区域由于超高熵值正处于高度混乱无序的状态，包括您也可能受到了这股混乱的影响，我希望您能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观察，等您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会把您打包送回家的。”
姚庚敏的表情变化得相当精彩，你从来没见过面部肌肉这么灵活的人，她应该很适合去当反应视频的博主。“所以说，什么混乱……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她摇摇头，一边往你们所在的相反方向后退。
“颜羲，你这样说只会让目标很恐慌的。”岳之淼叹了口气，再度批评你。
“对不起。”
“那个，姚小姐？或者姚警官？”
姚庚敏仍然警惕地看着你们。“无所谓怎么称呼，直说吧。”要不是确定这是便服，你还以为她要掏出警棍了。
“是这样的，简单来说，”岳之淼用柔和的声音说，“这栋楼因为怨念而闹鬼了，我觉得你刚刚也看到很多诡异的场景，就是灵异现象。”
就这？
你看了眼岳之淼，感觉这一点也不比自己的解释好。
但是姚庚敏的眼神松懈了下来。
双手也重新回到身侧。
一脸的恍然大悟。
“啊，噢，”她提高了音调，“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早说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
灵异现象在警察眼中是很正常的事吗？
接下来，她上了你们的勤务车，你不知道为什么她坐在副驾驶，你只能坐在后座，仅仅因为你慢了那么一小步。“所以你们类似那种驱鬼的师傅？我懂，我老家也有这样的。”一路上，姚警官都在说这样的故事，“你知道吧，两年前有一宗悬案啊，一家三口某天就这么消失了，家里的东西都还是上一秒有人用的样子，诡异得很，所有人都说这家子人被鬼杀了，才会一点灰都没剩下。然后嘛，请了个法师来做法，不出一个月，这案子就破了。是爸爸做生意借别人钱，不还，打算跑路，带着老婆孩子连夜坐车走了，结果在路上被人杀了。这些东西啊，有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
“嗯，对哦。那栋楼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还没查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你是密切接触者，就先回去保护起来吧。”岳之淼愉悦地说。
“这样啊。”姚庚敏点点头，“你们刚才说，呃，你们是什么部门来着，我好像没听说过。”
“我们是秘密特工，你当然没听说过啦。”岳之淼耸耸肩。
接下来的一路都相安无事，回到管理局大楼前，停好勤务车后，你带着姚庚敏往打卡处走去。这次任务的限定时间是两小时，你的表上还剩十五分钟。若超过时间不打卡，就会被“强制关机”，失去意识。
“我们现在去打个卡，然后带你去住宿区……”你向姚庚敏解释着，没注意到，她在身后逐渐靠近，直到尖锐的某物抵住你的后腰。
“嘘，别出声。”她在你耳边低语，“这里的住宿区，是不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说不出话，因为她猜中了。作为密切接触者，况且还是从未见过的异常现象，没有治愈先例，下场多半是被关押一辈子。
“我要去一下厕所。”她说，“外头有厕所吧？你要不要一起来，你看起来被虐待得很惨。”外头当然没有，你有点无语，希望她想出厕所以外的借口。还有“虐待”，是指拼图的痕迹吗？理论上算是一种虐待，但你已经习惯了，甚至觉得这个设计确实很方便。
“你听我说，只是暂时留院观察一样的概念，我们不会……”你说，结果，腰间的衣服被戳破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组织，政府不可能设立这种部门，别拿我当傻子。”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叹了口气，发现皮肤缝隙里五彩的液体逆流而上，从肌肉中渗出，不断往空气里流动。“你确实被感染了，在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还进入了深度的虚拟实境，要不是我们强行介入，你也会变成那种思想僵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仔细想想，还能记起来自己私生活的部分吗？”
冗长的沉默，你甚至有了时间静止的错觉。
仿佛一个世纪后，“我……私生活……”身后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困惑，“我叫姚庚敏，28岁，性别女……家住在，家住在……我的父母……嘶，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了对吧，要不要看看身份证？”
“不用你多嘴！”
她维持着威胁你的姿势，一边在身上到处找身份证。“咦，去哪里了，不会啊，我就放在钱包里……手机，还有手机呢？你们是不是对我动了什么手脚？”她听起来越来越焦躁，“我醒过来的时候，吐出了很奇怪的东西，是不是你们做的？你们要干什么？”
“只是想治疗你，找到你的病因。可能的话，还可以联系到你的家人。”你说，同时对越来越多的颜料使眼色，暗示她先不要出来。但颜料有自己的想法，已经形成手的形状，从你的小臂裂缝中生长，绕到你的后腰，一把夺过姚庚敏手上的刀。
反客为主，你猛然转身，一个肘击将她打倒，然后用膝盖压住她的肩膀。这一次，颜料从你的后腰长出来，变成几双长长的手，控制住姚庚敏的四肢。很多时候，颜料找不到适合另一张嘴巴的位置（需要连接声带使用），就会长在你的喉咙上。你不喜欢那种感觉，让人很想咳嗽。
“咳、咳咳……”你开始咳嗽了，“之……咳咳……之淼……都说了不要在这里……”
“我们调查了几个失去意识的被害者，就是你调查的那宗案子，发现他们身上都存在相同的私生活记忆缺失现象，整个人几乎只剩下工作的部分。”岳之淼在你的喉咙上说，“他们已经醒过来了，但你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困在这段时间里太久了，你一心只记得破这个案子，实际上，这个案子发生在六年前，而不是今年，那栋大厦也早被封锁起来，成了禁区。”
姚庚敏的脸上写满复杂的情绪，惊讶、不解和绝望。
你喉咙上的嘴巴消失，与后腰上的汇合，大家一起转移到水泥地上，渐渐雕刻出一个人形。这次，头发是蓝色的。
“你失踪六年了，姚庚敏警官。”你接着她的话说，“那天你私自进行非法调查，进入大厦体验模拟移民，从此渺无音讯，成为失踪人口。今天，你的虚拟网id突然上线，我们才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