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团聚
半夜里狂风呼啸，到早上余威不减，三个女人乘坐的航班在大雨滂沱中到达，足足晚了一个小时，这个突如其来的糟糕情况让人提心吊胆，我就像一只离群的大黑蚂蚁，在贵宾候机厅里走来走去，每一次电闪雷鸣都令我精神紧张，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时把脸贴到大玻璃上，看着一架架飞机冲进雨幕，又一架架降落，密集的雨幕几乎完全遮住视线，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个巨大的影子起起落落，而停机坪一侧两辆应急待命的救护车蓝灯闪闪和两辆消防车黄灯闪烁却清晰可见，这直接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
喂！
女魔头终于忍受不住，她走过来，喊我的名字。
告诉你这很正常，尼斯每年夏天都会有几场这种暴雨，你怎么这么胆小！
这是她之前反复安慰我的话。
我根本不理她，竖起耳朵听机场广播。
哼。
女魔头气得甩手离开，她冲向服务台。不一会，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男人出现了，他就像个认错的孩子，在女魔头怒吼中不住道歉——她的冷静完全是伪装的，实际上她紧张程度和我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看到这一幕，我只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走上前，把她拉开，对那个主管歉意的笑了笑。他一边擦汗一边解释，英语法语混杂，显然窗外的暴风雨也抵不上女魔头的气急败坏给他的压力。
女魔头余怒未消，她发怒时真可怕，眉毛拧成了一团，蓝眼睛就像才撕开油纸拿出的崭新武器，寒光闪闪，冷气森森，也怨不得那个主管害怕，他很明显知道面前这个冷冰冰的高个漂亮女人他绝对惹不起。我也害怕。服务台后面几个姑娘齐齐盯着脚下，似乎鞋上有什么不干净。她们也害怕。随行的司机早就躲到候机厅一角，他很明智。但是女魔头似乎没有放过他，她甩开我的手，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司机赶紧跑过来。
你，去问问什么情况！
是。
司机一句话也不多问，他转身就走。
你别闹了，应该没事的。
我只好反过来劝慰她。
她瞪了我一眼。
别说话！
眼看接机的人群吃惊的望着我们，我无可奈何，我惹得祸我知道，我就该老老实实坐好等候。唉。。。我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啊，这个vikings！
没多久，司机回来了。跟在他后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他气宇轩昂，身材不高，但走路架势一看就像高级主管之类的大人物。他大步流星走到女魔头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脸色，而后就开始训斥之前来的男人，声色俱厉，仿佛这个恶劣天气源自这个小主管玩忽职守，一手造成。看到对方胆战心惊，他就扭转脸，换成笑容可掬，用那个奇怪的“法语”和女魔头交谈——实际上就是他自己在说，女魔头不耐烦的嗯着，脸色稍稍和缓。
就在他们谈话时，广播终于响了，航班抵达，并且已经顺利降落。我顿感浑身轻松，冲向卫生间——我再也憋不住了。等我匆匆回来，大主管不见了，而小主管仍站在服务台旁边，摆出一副恭敬和随时候命的架势。
时间滴滴答答，慢得像只生病的蜗牛禹禹前行。我抓住女魔头的手，瞪大眼睛等着她们出现。
我们要团聚了。
我轻轻对她说。
我好想她们。
女魔头把头歪到我肩膀上。
怎么这么慢，这个小家伙做事最慢吞吞了。
哈哈。磨蹭鬼
我笑着说。
哈，我会告诉她。你笑她！
女魔头眼珠骨碌碌转着。
她才不会信。。。
真的吗？
也许。
看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女魔头最后说，她挥动手臂。
她们出来了！
小仙女可一点也没有磨蹭，她第一个冲出来，金色长发飞舞，像一片金色波浪，能把我席卷而走的波浪。
她打扮得像个度假的大学生，大翻领白衬衫，乞丐牛仔裤，长发梳成马尾辫，淡淡粉色眼影，浅浅口红，额头上顶着一只粉色太阳镜——她知道我不喜欢女人浓妆艳抹，也知道我喜欢这种清纯，朴素，不经雕琢，充满了原始味道的感觉。不过，她的衬衫只系了三颗扣子，性感丰满，白皙中一抹粉色文胸隐约可见。
她是我的小仙女。
小妖精和大妖精紧随其后，几乎和小仙女一样打扮。她们一起向我们挥手。
我从那一刻起，第一次感到幸福太多也是一件麻烦事，大庭广众之下，我总不能挨个拥抱热吻她们吧？可我心里就像燃着一把野火，明亮，炽热，凶猛。
你这个胆小鬼！
女魔头轻轻拉拉我，很难察觉的摇摇头，而后她就飞奔过去，挨个拥抱亲吻三个女人，帮助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可是，小仙女才不管这些，她一定是想我想的发疯，她匆匆和女魔头抱了一下，那双蓝眼睛带着责备，可怜兮兮凝视着我，似乎在说，你怎么还不过来，我想你，亲爱的，快来啊。
女魔头及时喊了一声司机的名字，而后就让三个女人拿行李牌给司机。司机成了一个屏障和缓冲。这个举动让小仙女极为不满，可当着外人面，她强忍住没发火。我也赶紧过去，挨个轻轻抱抱她们，轻轻捏捏她们肩膀以示歉意。我不想厚此薄彼，但也不想成为焦点。之前女魔头的表现加上四个女人的漂亮程度，已经如同一场地震，吸引了无数好奇目光，我可不想再引起一场海啸。
等到司机和那个主管推着两只手推车，上面放着六只特大号的箱子把我吓了一跳，这是要搬家吗？
大雨持续不停，尽管雨刷疯狂摇摆，依旧视线模糊，司机小心翼翼开得很慢。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心里冒火，却也无可奈何，四个女人则在我身后，满不在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妖精和大妖精第一次到尼斯，她们好奇盯着车窗外，而另两个“老尼斯”人就耐心的指指点点介绍着沿途风光，车厢里简直热闹极了。
大概站在云端的奥丁听见了我默默祈祷，半小时后，大雨变成了小雨，小雨又变成稀疏雨滴，雨刷终于停止疯狂摆动，汽车加快了速度，等到进入那条长长的私人车道时，雨已经完全停止。
天啊。
小妖精伸着脑袋，她看见了雨后的白房子。
这是你们的家！！？？
“咱们”的“家”漂亮吧。
小仙女得意的把脑袋也伸过来，她有意加重语气，纠正着小妖精，她的眼睛瞟了我一眼。
真他妈。。。太漂亮了。
小妖精几乎惊呆了，吐出一句难得听到的脏话。
姐，你快看啊，多美啊。
大妖精和女魔头正在嘀嘀咕咕。
是啊，真漂亮。
等我和司机一起动手把六只沉重的旅行箱搬进别墅，四个女人早不见了踪影，地板上丢着一堆横七竖八的鞋子。
送走了司机，我正在客厅发愁看着六只箱子，一阵纷踏脚步声传来，四个女人一起出现，而片刻间，她们就穿过客厅，根本没有理会我渴望的目光。她们直奔海滩而去，留下一串惊呼。
唉。
我只得摇头叹息，想了想，还是去厨房煮咖啡，等她们回来喝。
咖啡壶刚刚发出吱吱呀呀响声，一串脚步声传来，像一只小鹿穿过森林，急促轻盈，我转过身，还没细看，一个身体便撞进怀抱，一张嘴唇发出一股电流，几乎把我完全击倒。
这感觉妙，不可言。
哦，亲爱的，亲爱的。
金色长发狂乱飞舞。
这个吻太可怕了。我想。
可我不知道，不久之后发生的更加“可怕”！
我们以为亲吻能解决饥渴，但事实恰恰相反。咖啡壶发出叮的一声。
咳咳，我们回来了。
一个声音早早发出警报。小仙女置若罔闻，我却不能不管，我恋恋不舍从绵软温暖中抽出手，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她如梦方醒，羞怯的离开我，整理衣服，悄悄攥紧手里的一片粉色“东西”，藏到身后。
做什么好吃了吗？我快饿死了。
小妖精好像若无其事，她从我们身边经过。
过来。
我对她从来不客气。
我会。。。
她还想开口说话，我一把搂住她，把她的话堵进喉咙里。
可马上我就慌乱松开，她轻轻咳嗽，嗓子里呼呼嗤嗤。
我会传染你的，笨蛋。。咳咳。
还没好？早上吃药了吗？让我看看，没有发烧吧，嗓子疼不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一连串发问，责备，我拨开她的头发，把额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相抵，有点温热，温度不高。小妖精乖乖的任凭我摆弄，一反常态没有分辨。她很享受我的关心。
等我一下。
我急匆匆跑进自己房间，从小药盒里取出两片药，又急匆匆跑回厨房。
不许喝凉水。
我一眼看见她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
哦。
小妖精听话的放下一瓶，把另一瓶递给小仙女，捂住嘴，又开始轻轻咳嗽。
看医生了吗？
我边问边从墙上取下一口小锅，拧开矿泉水，倒进去后点燃煤气。
没事。
小妖精说。
去看了，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
小仙女说。
怎么还光着脚？你去找一双拖鞋，再把温度调高两度。
我对小仙女说。
我自己去吧，我箱子里有。
嗨。
小仙女有点责怪的拍拍她，另一只手藏到背后，半转身倒退着离开。
我把小妖精揽进怀里，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她在微笑，她看着离开的小仙女，后者胸前出现两粒漂亮的凸起。
你又在干坏事。。。咳咳。贪心鬼。
我没理会她的小小嘲弄。
我是见不得她生病，从认识她这两年，她一生病我就六神无主，寝食不安，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哪儿也不想去，实验室懒得去，恨不得无时无刻陪着她。她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遇见你我多幸福，多幸运，你知道吗？
她每次这么说时，我就默默在心里说，你错了，遇见你，我才是真的幸运，你把一颗孤单，冰冷的心变得火热，你让寒冬变成温暖的夏天，你让贫瘠的荒原变成绿宝石般璀璨，生机勃勃。你让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你让他如获新生。
我爱你。
恩，我知道。
我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小妖精噗嗤乐出声。
她一把推开我，这时，小仙女正进来，她拎着一双人字拖，看到我们亲热却抿嘴一笑。她蹲下身子，喊小妖精的名字，我惊呆了，她居然用中文。
这—是—我—的—“妥”—鞋，你—试试看。
妈呀。
我惊呼起来。
谢谢，亲爱的。
小妖精瞟了我一眼，有点洋洋自得。
你怎么。。。突然中文说的这么好，发生了什么？
小仙女咯咯笑着。
说的好吗？
还不是为了惯着你，咳咳。
小妖精插嘴说。
好极了。
我觉得自己鼻子微酸，连忙扭过头。
我。。。
哈，是不是感动了，她说你爱哭鼻子。。。是这么说吧，爱——哭——鼻子。
刚刚小仙女一句一顿，发音出奇标准，当然除了把“脱”说成了“妥”。她们被上帝吻过，这些精灵们，她们是上帝的宠儿，我一时间猛然觉得惴惴不安，我真的有资格得到她们的爱吗？她们身上的光芒像振翅于天际的天鹅，每一根羽毛散发出灿烂光辉，你仰望天际能望见她们，已经需要足够的幸运，更何况还能拥有她们！
拖鞋，妥协！多么奇特的巧合！它讲出了一个事实，她们在为了我而“妥协”，一次又一次为了我“妥协”。
你啊，你啊。
小妖精似乎洞察一切，我心里怎么想的，她全都知道。她看着小仙女。
我告诉过你，你爱他有多深，就知道他就有多傻。
小仙女眨巴着眼睛。
我知道。
两个妖精，当着我的面说我傻，你们啊，一会就把你们全吃掉！
我怒气冲冲的喊着。
切。
切。
她们异口同声，脸上红晕泛起。
锅里的水开了，发出噗噗响声，从玻璃锅盖边喷出一股股水汽。我顾不上和她们斗嘴，取出两只玻璃杯，倒出一杯，来回颠倒快速降温，并不停用嘴吹气，又含到嘴里试着温度。小仙女一直盯着我手上的动作。等小妖精吃了药，我就把她们赶出了厨房。她们早该饿了，我把早就烤好的面包拿出烤箱，快速准备早餐。
欧芹黑番茄胡萝卜甜菜叶蔬菜水果沙拉，白水煮蛋，一大盆牛奶蒸蛋加芝士火腿碎，橄榄油煎香肠配黑胡椒碎。新鲜果汁，牛奶，再加上一大壶黑咖啡。正在我忙个不停时，就如同心灵感应，我没听见脚步声，而是听见自己的心从每分钟65次变成60秒120次，我长出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发出一声呼唤。
我的确偏心，我承认。
他越过石墙
看见了一颗星
在厨房门口，一个身影轻轻依着门框。一双蓝色的眼睛，亮的就像天边最亮的星星。它穿过茫茫宇宙，奋不顾身，把光芒毫无保留投给我，帮我驱散一切阴晦。我会把生命献给另外三个女人，为她们勇敢牺牲，无怨无悔，毫不迟疑。但我一定会把最后一次心跳留给她。
她一定明白。因为等我们从热吻中分开，她轻轻对我说。
你不能这么偏心，知道吗？她们和我一样爱你。
我默默点点头，心里却想，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她们给了我生命，而你给了我灵魂。
大妖精捧住我的脸。
爱她们多一点，我不会嫉妒的，答应我。她们像你爱我一样爱着你。她们聪明，善良，可不要忘了，她们同样敏感，脆弱，不要让她们伤心。。。她们为你流的泪已经足够多，答应我。尤其是她，她为你牺牲了多少。。。有时候我想，我会不会像她一样，为你不顾一切。
你不会。。。因为你已经为我不顾一切了。
我摸着她的手指上那枚戒指。
也许吧，我好想它。
大妖精说。
沙滩，椰树，龙虾，烤鳗鱼。。。小小的家，那只大海龟。。。
你抓的鳗鱼，你真勇敢，漂亮的女人这么勇敢，我猜我就是那一刻爱上你的。
哈哈，你才不是，承认吧，你第一眼看见我就爱上我了。
大妖精咯咯笑起来。
我差点就成了。。。咳咳。
你就像个大色狼。。。可又那么善良，胆小，我当时就想，这个英俊的男人到底是披着兔皮的狼，还是披着狼皮的大白兔。结果。。。
结果怎么样？
你知道结果的。
她轻轻叹气。
你知道的。
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他只是路过，后来才发现他留了下来，永远。
她说。
嗯。
你想知道我猜的结果吗。
她警惕的笑笑，打开我探索的手。
才不要。
我坚持要说，她挣扎着双手捂住耳朵，跑出厨房。
才不要听，大色狼！
雨过天晴，太阳冲出海平面。这蓝色地中海迫不及待要展现出惊人的美艳——远处近处，像无数瓶不同深浅的蓝颜料被打翻，在一个顽皮的孩子手中任意混合涂抹，或深或浅，或浓烈或清冷，从不同角度去看，它们彼此交融中又经纬分明，浅蓝，蔚蓝，深蓝，靛蓝，宝石蓝，孔雀蓝。。。它是充满希望的，让你想去亲近，想投入它的怀抱，但它又是神秘隐匿的，遥不可攀的。
在这里，大概吃什么都是无比香甜的吧。
于是，一顿丰盛的早餐被搬到棕榈凉亭下享用。我的竭力反对还是不能阻挡一瓶像炮弹大小的香槟酒嘭得打开——这个工作居然让我这个反对者完成，她们聚到一起时，我可以提出意见，至于采纳或者否定就不管我事。
欢迎你们来我们家做客。
女魔头端起酒杯说的第一句话就遭到小仙女的怒视。
想好了再说！
她居然脸红了，忙不迭纠正。
对不起，是欢迎你们回家。
我正要开口。
大妖精却已经站起来，轻轻揽住女魔头。
谢谢，为了我们一家。。。
她貌似镇定，可这话听起来的确有点暧昧。她没继续往下说。
啊呀，干坏事的时候也没见你扭扭捏捏。
小妖精拉住小仙女，一起站起身。
为了我们——永远健康，干杯！
这个狡猾的妖精，她说了一半就改了口。小仙女噗嗤笑出声。
对，为了健康，干杯！
在地中海清甜如蜜的阳光下，我的心告诉我，什么蓝也比不上她们的双眸——因为它们让我无法呼吸，她们勇敢，沉着，高贵，骄傲，而其中还带着澎湃的诱惑。
为了爱，你们的爱，还有我对你们的爱。
我心里默默的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