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章 汉堡鱼市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们出现在酒店门廊下，德国司机看到我身后的景象，眼神似乎顿时直了。
汽车开的平稳舒适，司机极为尽职尽责，详细介绍汉堡鱼市的来历和特色，并且告诉我们今天是周六早上，恰恰是鱼市开市，每周仅此一次，上次他已经知道我们有意游玩，所以才会昨晚给我打电话。我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一个这么普通的德国人做事都如此滴水不漏，这个民族确实厉害。
鱼市很好找，因为路上的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在入口处，我们看见一座铜制雕像，一个矮胖的德国渔夫手捧一堆活蹦乱跳的鲜鱼，他脸上自得，仿佛告诉所有人，鱼市到了，快来选购吧！
鱼市超大，摊贩林立，还保留着传统市场的叫卖。先解决早饭，司机推荐了一家鱼堡，肉很新鲜，味道还好，一杯咖啡下肚，我觉得精神立刻振奋。三个女人像三只花蝴蝶，轻盈穿梭，走在前面，我和司机落在后面。说是鱼市，却更像集贸市场。水果，香肠，奶酪，蔬菜，鲜花甚至还有各种服装，当然还少不了最重要的主角：啤酒！
接近鱼市大厅，就听到鼓声震天，音乐响亮。一支乐队早早搭好金色舞台，唱歌的金发女郎，微胖的大提琴手，弹着贝斯的棕发小伙，以及一个卖力敲打电子鼓的大胡子壮汉，他们正忘情的演奏歌唱，似乎要让人们一大早就载歌载舞。而自然有人捧场，许多对男女放下手中的啤酒，在石块铺成的大厅里翩翩起舞。他们中不仅有游客，更多的是本地人。这真是让人超出对鱼市的想象！如果现在天黑了，捏住鼻子闻不到鱼腥，你真的觉得这就一个超级夜店，尤其你看到有人居然抱着大桶，用长长的吸管喝啤酒，一脸心满意足。
司机告诉我，鱼市附近，就是汉堡著名的红灯区和酒吧街，这里很多人尽情放荡不羁了一夜，然后马不停蹄赶过来，继续狂欢。我听的直咂舌。
我们慢慢逛着，一个卖鲜花的摊位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里的鲜花看起来非常新鲜，娇艳欲滴，香气扑鼻。我看着走出很远的女人们，心里忽的灵机一动。卖花的是个德国大妈，英语不灵光，我的德语也差，只好请司机做了翻译。我想让她把鲜花送到酒店房间，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服务。司机立刻拿出导游的专业驾驶，对着大妈一通叽里咕噜，最后得意的向我比着ok的手势。他问我都要什么花，我却发了愁，看着几十种或红或粉或白或紫的五彩花朵，自己能认出来的只有玫瑰。大妈似乎看出我的为难，就问是要送给谁的？家人？老婆？还是情人？司机边翻译，边朝着我乐。
这个家伙！我实在怀疑这些词都是他自己的话。
大妈挑了一大捧，也冲着我笑。我却摇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此外”，她有点迷惑，司机马上嘀嘀咕咕说了一串，大妈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像看见妖怪一样看着我。我只当没看见，付款又写下地址，拉起还说个没完的司机逃之夭夭。
整整逛了一个上午，累得我脚都软了，而三个女人好像没事人一样，我就让司机跟着，自己回到车边耐心等候。等到一行人回来，看见司机彻底沦为搬运工，他手里提着抱着七八个大袋子，女人们手里也没空着，每个人都提着小袋子。我赶紧去接，心里暗暗嘀咕，在鱼市都能这么购物，改天要去了少女堤，我没敢往下想。
眼看到了午餐时间，司机自告奋勇，强烈推荐一家他熟悉的一家海鲜餐厅。来到当地，自然要听当地人的，这不是国内的旅行导游，绝对不存在回扣问题。我们没有商量，全都欣然同意。
司机开着车，左拐右拐，过大街，穿小巷，来到一家餐馆。这个餐馆不大，风格一眼就能知道经营什么，除了长吧台上方一只特大号的木制帆船模型——它被高高放置在一块古旧的巨大龙骨梁木之上。墙壁上挂着各种帆船的手绘图片，四处装饰品也都是各种帆船上的设施，乌黑的铁锚，粗大的绳索，陈旧的酒桶，锃亮的船舵，古老的木制雕塑以及叠放整齐的老旧木方。
店主似乎要告诉每一位顾客，航海才是汉堡的主题！海鲜才是美味的灵魂！
按照司机推荐，我们要了鱼类拼盘以及一大盘德国香肠和德国肘子。出乎意料，饭菜极其美味，我们吃的津津有味，店家自制的啤酒更加锦上添花。看到我们心满意足，司机兴高采烈，不停的问我们怎么样，好像一口啤酒没喝就已经醉了。德国人嗜好啤酒，看着这家伙一杯接一杯喝着起泡水，眼光不断的落在啤酒杯上，我有点于心不忍。我悄悄和女人们用中文商量了一下，决定下午还是给司机放假。英国女狼竖起耳朵，只可惜一个字也听不懂，我只好出于礼貌，和她解释了几句。她恍然大悟，立刻举手赞成。
快乐是让所有人快乐，没有分享，快乐很难长久。
我和司机说了我的决定，他却断然拒绝，告诉我们，啤酒随时都能喝，但你们是来自远方尊贵的客人，我的任务就是让你们开心快乐，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这一点绝不能马虎。
我只好编个慌，说女人们要去少女提逛街，还是回酒店，从酒店到哪里很近，开车反而不方便。他只好勉强答应。司机把我们送回酒店，又帮着把买的东西送到房间，这才一溜烟匆匆离开。我猜他一定口渴难耐，找地方痛饮一番去了。
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睡个午觉，下午再一起出发。我还是被女人们支使着，先送英国女狼回房间，再回来找她们两个。这时我才发现，买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她们两个的。英国女狼只提着两个小袋子。
等到我们三个人再次聚拢，重担都压到我一个人身上，一个侍者急急走过来帮忙。回到房间，我正在洗澡，门铃叮咚作响，只好裹紧浴巾跑出来，猫眼外一团五颜六色，挡的严严实实。打开房门，两大捧鲜花赫然出现，鲜花背后露出女人们比鲜花还美的娇艳面孔。
鲜花芬芳，笑声甜蜜。
我故作惊讶。
哪来的这么多花啊，好香
那一刻，我觉得如果不是两个女人在一起，估计她们早就飞奔进我的怀抱。
呵呵，大骗子，还装洋相。
你这个人，怪不得偷偷摸摸急着回来。
我摸摸鼻子，嘻嘻笑而不语。
两捧花几乎一模一样，我很满意。
送走女人，我继续洗完澡，穿好睡衣，还没来得及钻进被窝，门铃又响了。我以为还是女人们，不慌不忙答应着，拉开房门，却是一个酒店侍者。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交给我，告诉我是一位女士让他送来的，随即躬身施礼离开。
信是英国女郎写的，用的是酒店的便笺纸，字如其人，娟秀优雅，大致意思是感谢我们的盛情邀请，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但家中有事，不得不先行告别，并请我对两位女士致歉，希望有机会再聚。最后落款是花体的m和一串电话号码。这封信言辞简洁，没有一个我生疏的英文，我看的很明白，而最后那串电话，让我更是为她的心思缜密而惊讶，看来她已经猜到我并没有留下那张字条。
而我却无法解读这个神秘的英国女狼，我也不愿意多想。她就是一个过客，我也是她的一个过客，仅此而已。我如释重负，看来战斗结束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我想。这次我没有扔掉信，我把信放到书桌里。
回到床上，我闭着眼睛，想一会怎么和两个女人解释这个事，迷迷糊糊快入睡时，房门被敲响，很轻很轻。我有预感，这是她们中的一个。
开了门，果然是小妖精穿着睡衣，一个人站在门口，她手里拿着一瓶药膏。我拉她进来，不由分说，先一把搂进怀里，上上下下狠狠吻了个够。
她呻吟着坚决推开我。
你自己，姐姐呢，
她睡着了，我过来给你送这个。
我们走进房间。
这是我在市场看到的，他说这个对于跌打损伤效果好极了，怎么样，还疼不疼，他说这药可灵了，一抹就好。
小妖精被我一通狂吻弄得满脸娇红，定下神后关切的问。其实刚刚洗澡的时候，我仔细看了撞伤处，虽然瞧上去还是一片淤青，但用手指按按，已经不疼了。这比我攀岩登山时受的伤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好意不能拒绝，不能因为自己坚强就拒绝爱人的关怀，纵然那样看起来啰嗦和麻烦，爱就不要怕麻烦！
好像还是有点疼，有点肿。
女人一下紧张起来。
那你还傻站着干嘛，赶紧躺下，让我给你抹药啊
你看看肿了吗？我轻轻坏笑。
我背身解开睡衣带子，敞开后就转过去直直面对着女人，睡衣下毫无遮挡，她一眼瞧见，立刻就明白了我为什么坏笑。
你。。。怎么那么坏啊，别闹了，姐姐还在那
刚刚你说她都睡着了。我轻轻一抖，把睡衣撩到地板上。快来给我抹药啊。
女人转身就想跑。睡裙下摆却被我一脚踏住，她慌忙蹲下，用力扯出来，但我已经闪身挡住房门。她看无路可去，扭头就逃进房间。
你是不是还想害我受伤啊
我没追她，一步一步逼近她。
女人不跑了，她扭过身子，好了，怕你啦。她声音很小，看来真的害怕吵醒隔壁的姐姐。望着我冲动而势在必得的架势，她又开始吃吃笑了，媚眼如丝，伸出舌头，舔着嘴唇。这个小妖精！
她趴到地上，向我爬来，就像一只白狐狸接近草丛里的野兔，眼睛却一直盯着我，妖媚无比笑着。看着那勾人魂魄的眼神，我七魂少了六魄。无数个美好回忆历历在目。这个热血沸腾的时间只属于我们。
小妖精溜走时，事情好像全部解决，轻松使我觉得疲倦似潮水涌来，一眨眼，我就扑进睡魔的怀抱。
我以为这次我能甜甜睡个好觉。但一个奇异的梦还是让我震惊而惊醒。梦里我伫立在一个湖边，湖水远远看去一片蔚蓝。湖岸是用光滑的鹅卵石铺成，蜿蜒曲折。我一直没有动，仿佛在等一个约会，湖面没有一株草，菖蒲，灯心草，甚至连一颗百合花都没有。极近的地方，沙石能望到的湖岸附近，呈现出淡淡的黄色，再往前去，便呈现出淡绿色，渐渐加深，在湖的中心变成了单一的深绿色。这时，一缕不知来自何方的光，又把几种颜色糅合成鲜绿色。
岸边长满了各种植物，深深浅浅的绿色蔓延开去，高低错落，被风一刮，像是与湖水重叠起来，一时间，我分不清那边是岸那边是湖。
忽然有一阵响动，一只鸟掠过湖面，急飞而去，片刻间又盘旋而回，它落到一株橡树上，歪着头，仔细瞧着我，我也看着它。它像是一只翠鸟，尖嘴巴，羽毛却是白色的，眼睛像是两粒绿宝石光华烁烁。
它轻轻跳跃着，从一个枝干跳到另一个枝干，每一次停下来，就歪着头瞧着我，眼神似乎有话要说。我向它伸出手，它认真的看着我的手，眼睛眨呀眨，却不肯跳下枝头。一会，它似乎要飞走了，冲上天空，又一头钻进湖水，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极快扩散开，直到完全恢复平静，我寻找着却始终没有它的影子出现。
我知道它真的离开了，心里有点失落。
而突然间，一个影子仿佛一道白色闪电，飞出湖面，远远落到鹅卵石的湖岸，刹那间我瞧见一只白色动物，皮毛蓬松柔软，它扭头望着我，嘴角微微翘起，而那双眼睛宛如碧潭。。。
正是这双眼睛让我顿然惊醒。那是英国女狼的眼睛，神秘莫测，犹如野兽般的诱惑。我出了一身冷汗，她怎么能进到我的梦里？这不是个好兆头！难道来自英伦三岛的都是魔法世界的巫师吗？她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咒语！
瓦尔登湖甚至从同一个视点看去
一个时间是蓝色的
而另一个时间却是绿色
看来战斗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一个序幕。
下午我们三个人从酒店步行出来，穿过科洛纳登街，来到阿尔斯特湖边，在湖边有一处异常开阔的广场，一边湖水清澈，另一侧百货商店、豪华酒店鳞次栉比，就是汉堡的中心地带，少女堤。易北河与阿尔斯特湖在此汇合，这是最适合购物和无聊散步的去处。说是堤，其实更恰当应该叫少女城市广场，但少女堤这个名字，听着就充满纯洁与美好。相比欧洲很多城市的广场，她与湖水相伴，给她带来非同寻常的广阔视野，这一点极为难得。
我们不慌不忙，两个女人在前，我在后。她们指点着湖畔停靠的各种游艇，湖中央巨大的喷泉，更远处尖尖的雄伟教堂，市政厅漂亮的绿色屋顶，小声议论，谈笑风生。
今天是周末，湖边很多都是全家出动，广场上游客如织，或坐或立，阳光照到每张脸孔都一副幸福洋溢，让人不自觉就弯起嘴角，快乐是可以感染的。
你们要不要坐游艇，去湖上逛逛。
我们停下来，坐在石台上晒着太阳，我问她们。
不要，我们要去购物！吃好吃的！
小妖精第一个反对。
我举手投降。
要不然你们去逛吧，我看那边有个咖啡馆，我去喝咖啡等你们，拜托
我合起手掌，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好啦，别装出一副可怜相，你就去喝咖啡吧。
我看着她们快乐的离开，正准备去那个露天咖啡馆，一个女人去而复返，喂，等下。
怎么了？
现金给我点。
我赶紧摸兜，把皮夹里钞票全拿了出来，女人却在我耳边小声说，你不要再领个外国妞回来，我警告你！
我又气又笑。
你当你老公真是花花公子吗？
小妖精呸了一声，抓过钞票，转身就跑，姐，等等我。
咖啡馆里坐满了人，我瞅了半天，没有一个单独的桌子，两个东方面孔似乎看出我的意思，他们试着用汉语说，喂，哥们。我一听是中国人，赶紧回答。你们好。
这是来自北京的一对夫妻，来汉堡旅行，我们迅速交流起来，汉堡在国内并非特别出名的欧洲游目的地，尤其大陆客更少，台湾香港相对多一些，他乡遇老乡，自然都很开心。
我们用普通话交流，一下就拉近了距离。
男人瘦瘦的戴着黑框眼镜，非常斯文，但极其健谈。女人也戴着眼镜，白白胖胖的，也挺能说。在国外相遇，自然是那一套，从哪来，往哪去，玩几天，几个人。男眼镜奇怪的问我。你怎么自己来逛啊，老婆呢？
她们去逛街了，我受不了那罪。
我很自然的回答。
男眼镜哦了一声。
女眼镜接着问，你孩子多大了？
孩子，我没结婚呢。
我奇怪她怎么这么问。
哎，我说你别乱打听人家私事。
男眼镜说。
他自己却接着问。
你怎么会来这地方玩啊，我瞅着大陆的挺少的。
我是公干，顺便来玩。
我说。
哦，老婆，看我说对了吧，这地就不是咱们玩得地儿。
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摆龙门阵，我不习惯打听别人的事，也就话少，夫妻两个自己却聊的开心，说起旅途各种奇闻，吃的不好，东西太贵，德国人太死板等等各种吐槽，我成了一个他们倾吐的对象。这也正合我意。
喝了两杯咖啡，夫妻两人起身告辞，寒暄告别，也没留电话什么的，看来都也是场面上的人，很懂分寸。
我换了个位置，正对着湖水慢慢品味咖啡。随着夕阳西下，拖家带小的家庭越来越少，年轻的男男女女却越来越多，我几乎坐到屁股疼，也没见女人们回来，正准备起身给别人腾个座位，同时溜一圈，换个不远的地方继续我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