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芝麻汤圆
“广雅,我们回来了。”
“妈妈,我回来了。”
梅建军和梅落一前一后冲门里面喊道。
“落落回来了啊,进门记得洗手,我切了苹果放在茶几上,饿的话先垫垫肚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许广雅站在玄关处说道。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有人陪我咯!”梅迟听到声响从房间里踢踏着拖鞋跑出来摇晃着梅落的胳膊欢呼。
梅落含笑摸摸梅迟的头:“还挺精神的嘛。”
梅迟帮梅落拿出拖鞋放在她脚边,直起身叉腰:“那些小毛病对我来说就是挠痒痒,根本无关紧要。”
许广雅点点梅迟的额头,撇嘴:“得了吧,前几天还咳得死去活来的。”
梅落套好拖鞋,洗好手便到自己房间整理行李。
梅迟从小身体孱弱,经常生病。每每嘴碎的亲戚来家里探望卧病在床的梅迟时,都会忍不住向许广雅念叨是不是梅落抢走了梅迟的免疫力。
即使梅落心里明白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可再多的自我安慰也拗不过见缝插针的闲言碎语,她总还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梅落一直很照顾梅迟,一有空就带他出去玩,出去吃东西,当然梅迟也喜欢跟着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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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擦黑,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地自动亮起,点缀了这热闹的城市。
许广雅大概是刚刚打扫过梅落的房间,书桌上一尘不染,窗外的晚风不声不响地吹开了半掩的白色窗帘。梅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她莫名觉得劳累,突然有点想回学校。
梅落刚收拾好行李便听见许广雅叫她吃饭,她应了一声便向餐厅走去。
“落落,吃点猪肝补补血。”许广雅夹了一筷猪肝放进她碗里。
“谢谢妈妈。”梅落不怎么爱吃猪肝,她总觉得动物的内脏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是她怕她说出来会败坏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于是忍住不适咀嚼两下直接吞进肚子。
“阿迟,你也吃点。”许广雅也夹了一片放进梅迟的碗里。
“耶,我最爱吃猪肝了。”梅迟含着饭模糊不清道。
许广雅敲敲他的头:“吃饭的时候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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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这天,梅落一家驾车来到乡下老家祭拜灶神。
梅落的奶奶是他们那一辈中最后一个去世的老人,许广雅煮了一锅芝麻汤圆,拜好灶神后一家人便围着餐桌吃汤圆。
梅落轻轻咬掉汤圆的外皮,里头黑乎乎的芝麻馅便带着热气流淌出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软软糯糯的,也算得上是津津有味。
来到乡下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燃放烟花爆竹。
梅迟拉着梅落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大捆窜天猴和几盒扔扔炮,在广场上拿着打火机和隔壁的初中生玩耍。
梅落对这些不感兴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刷手机。
梅迟点燃最后一根窜天猴,正想跟梅落炫耀,窜天猴却随着梅迟转身的惯性向梅落喷射过去。
梅落听见弟弟喊她的名字,抬起头,看见溅着火花的鞭炮正高速向她袭来,她来不及躲避,眼睛猝不及防地被这杀伤力极强的炮弹炸伤。
梅落感觉到脸部灼烧的疼痛感,辣辣的,她捂着流血的眼睛,跌坐在水泥地上,手机“咚”的一声摔落。
梅迟被吓得扔掉手上的打火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梅迟身边,惊慌失措地问:“姐,你没事吧?”
梅落强忍住泪意和痛感,指指自己的手机,声音颤抖:“打电话给爸爸妈妈”
梅迟手忙脚乱地摁出梅建军的电话:“爸爸!你快来!姐姐被我的鞭炮炸到眼睛了,你快来啊!我们在家附近的广场上。嗯嗯好。”
周围的人渐渐聚拢在梅落身边,梅迟利索地背起已经痛昏过去的梅落,在路边等梅建军,她的血滴在梅迟肩头,染红了他洁白的棉袄,触目惊心。
梅建军和许广雅很快就到了,梅迟将梅落轻轻放倒在后座,自己也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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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市中心医院。
梅建军和许广雅去办手续,梅迟一个人低头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他十指交叉放在敞开的两腿之前,眼底一片猩红。
过了一个小时,急诊室的灯熄灭。在走廊等待的三人忙不迭跑上前询问情况。
“幸好是伤在了眼睛下面一点的脸颊上,要不然病人很有可能会失明。大过年的,我看病人年纪也不小了,玩炮仗还是要注意安全,先住院一天,明天回家好好修养吧。”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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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华灯初上,梅落的右眼被层层纱布缠绕着,她缓缓睁开眼,头顶的白炽灯灯光晃眼地亮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鼻尖,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右眼还有些刺痛感,左手也被缠上纱布,应该是昏倒时撑地因为摩擦受了伤。
病房的门蓦地被打开,梅迟手里拎着两三个塑料袋进来,抬头正好和梅落四目相对。
他连忙冲过来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姐,你感觉怎么样。”
梅落的嘴唇毫无血色,开口时嗓音也有些嘶哑,:“好多了。”
梅迟盯着梅落,眼眶突然泛红,哽咽道:“对不起,还好是伤在眼睛下面的位置,要是因为我你失明了该怎么办”
梅落扯起一抹微笑,抬起右手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揉了揉:“没关系,你不用内疚,我没事。”
听姐姐这样说,梅迟眼泪越涌越多,顺着脸颊流下,视线变得模糊,几乎看不清梅落的模样。
梅落捏捏梅迟的手,表示自己没事,顺带扯了几张餐巾纸帮他擦眼泪:“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儿还哭,也不难为情。”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梅迟惭愧地哭泣,她心里突然好受了很多:“爸爸妈妈呢?”
梅迟吸了吸鼻子:“他们出去应酬了。”
“这么晚还去?”
“以前不也是吗?这两年还算空的了,以前你在奶奶家的时候,我还经常一个人在家看电视等他们,结果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睡醒他们还没回来。所以你回来我特别高兴,终于有人可以陪我了。哦对了,你午饭也没吃,饿了吧。我买了你爱吃的南瓜粥和白面馒头,最近你要吃得清淡点。”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梅落看着梅迟把粥放在小桌子上,他掰开一次性筷子摩擦了一下递给她。
“每次妈妈煮南瓜粥你就会多吃几口,我又不傻。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陪你一起喝粥。”
梅落点点头,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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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司机来医院接姐弟俩。
一直待在医院陪姐姐的梅迟不顾她反对,执意要背她去外科室找医生。梅落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了。
魏然陪他妈妈秦悦女士来复查受伤的脚,在外科诊室门边等待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梅迟背着梅落从里面出来。
“梅落?”
梅落回头惊讶道:“学长?”
魏然注意到她脸上和手臂的纱布,沉了脸,声线也变得凌厉:“怎么回事?”
梅落拍拍梅迟让他把自己放下来,闪躲着眼光解释:“昨天被炮仗炸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她也解释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心虚。
“你是小孩子吗?”魏然不自觉地有些恼火。
一旁看看自己姐姐再看看魏然的梅迟打断道:“额,其实是我不小心把我姐姐弄伤的,你就别说她了。”
魏然这才看向梅迟,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梅落看着魏然责备的目光也有些动怒,挡住魏然的视线还口道:“你好像也没资格管我吧。”说完便拉着梅迟离开。
魏然懊悔地握紧拳头又放开,叹了口气。
秦悦出来看见自己的儿子怔怔地杵在外面,疑惑地问:“魏然,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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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迟和梅落并排坐在后座。
“姐,刚刚那人是谁啊,你们这算吵架吗?”
“大学同学,我们没有吵架。”梅落是个护短的个性,想起不久前的事心烦意燥起来,她打开窗让风吹进来。
“哦。”梅迟看姐姐心情不好的样子便没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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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室内一片暗黑。
梅落不能洗脸,胡乱擦了擦,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手机铃声划破了屋内的平静,梅落拿起手机看了眼备注,几秒钟后坐起身接通了电话。
“喂?”
“梅落?”
“嗯,是我。”梅落低头看着被套的花纹应声。
“今天家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没控制好说话的情绪,抱歉。”魏然的声音沙哑,听起来疲惫不堪。
梅落其实没放在心上,轻言轻语地回道:“没关系。”
“你的伤口怎么样,还疼吗?”魏然柔和的嗓音回荡在梅落耳边,震得她耳朵发烫,不禁有些想哭。
“已经处理过了,不是很疼。”
魏然听见梅落泫然欲泣的哭腔,心里像是有百万只蚂蚁爬过,不轻不重却心痒难挠,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想见你。”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
魏然打断:“没事,我开车到你家楼下,你微信上发个定位给我。”
“好”其实我也很想见你。
梅落发了定位后立即起身,到梅迟的房间敲了敲门,喊道:“梅迟,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梅迟打开门,皱眉:“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我陪你吧?”
梅落摆手:“不用,就在楼下。”
“我陪你去。”他说着便要去拿外套。
“真不用,你在家等我就好。”梅落扯住他衣领说道。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外面冷,记得多穿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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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睡衣外披了件长款棉袄,站在小区门口等人。
白色大奔很快出现在路边,魏然刚下车便看见衣着单薄的梅落在树下哈气搓手,皱了皱眉大步走过去。
梅落有感应似的转头,然后跑过去扑进魏然怀里。
魏然怕碰到她伤口,稳稳接住梅落后立马分开,拉着她的冻得冰凉的手:“外面冷,到车里去说。”
梅落亦趋亦步地任由魏然牵着。
车里开了暖气,他们坐在后座。魏然握着梅落的手给她哈气搓手。
梅落眉目含笑,亮晶晶的左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魏然。
“怎么,被我帅到了?”
“对呀,自恋狂魔。”梅落皱皱鼻子,抽出已经暖和的双手。
魏然抬手轻轻触碰她被纱布裹起来的右眼:“医生怎么说?”
“要一星期之后才能拆纱布。”
“痛吗?”
“刚被炸到的时候痛的我都站不起来,现在好多了。”
“你弟弟那小子也太顽皮了些。”
“他也不是故意的。”
“拆纱布的时候我陪你去。”
“啊?不用了,我爸妈会陪我去的吧。”
“‘吧’是什么意思?而且今天好像也没看见你父母。”
“他们送我到医院之后有应酬就走了,都是我弟弟陪着我的。”
魏然把梅落拉进怀里,揉着她浓密顺滑的头发:“要是拆纱布那天你爸妈不在,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给我,我陪你去。”
梅落回抱住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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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打开家门,梅迟被冲到梅落跟前:“姐,那男的是谁啊?我可是看见你扑进人家怀里了啊,肯定是男朋友。”
“还不是男朋友。”梅落脱掉鞋子。
“还不是男朋友,就是未来会是,”梅迟手放在下巴处故作沉思状说,“别的不说,我姐夫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虽然比我差了点。”
梅落百口莫辩,任由梅迟浮想联翩:“随便你怎么说,但是不能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绝对不会背叛友军的。”
梅落满意地点点头。
梅落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突然想起为什么魏然会去医院?
梅落成泥:学长,你今天怎么会在医院。
魏然估计是在开车,过了一会儿才回。
蔚然成风:陪我妈妈复查脚伤,不过没什么大碍。
这么说来,若晴曾经说过,魏然的妈妈是国家首席舞者,受伤后便隐退了。
梅落成泥:噢噢,你到家了吗?
蔚然成风:刚到。
梅落成泥:不早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蔚然成风:嗯,晚安。
梅落成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