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法面包
转眼之间便到了考试周的末尾，校园内行李箱滚轮的噪音接连不断地作响，仿佛是庆祝放假的喝彩。
动物医学是全校最后一个考试的专业。梅落和余璐不着急回家，晚上久违地去了食堂三楼。三楼有各地的特色小吃，平常这里总是摩肩擦踵，所以她们并不常来。
一到三楼，余璐便拉着梅落直奔她最爱的麻辣香锅。
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回家了，食堂里吃饭的人寥寥无几。队伍前进得很快，余璐转头想跟梅落说些什么，蓦地盯着梅落身后睁大了眼睛。梅落狐疑地往后转身，撞进了魏然似笑非笑的眼神里。
他穿着白色棒球服和黑色运动裤，插着兜，气定神闲地站在梅落身后。梅落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魏然眼里的笑意更深。
“你们今天才考完试？”魏然问道。
“嗯，我们下午才考完。”梅落轻轻地回答。
“什么时候回江越？”
“过几天吧，暂时不回去。”
魏然颔首：“我也暂时不回去，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梅落望向余璐，用眼神询问她一个人在寝室没关系吗？后者连忙摆手：“你去吧，你去吧，我一个人没关系。”
魏然挑眉：“那行，我先走了，林奕嘉还在楼下等我。”
“学长你不吃饭了？”
魏然抿嘴笑了一下，不自觉语气有些委屈：“我已经吃过了。本来已经下楼要回寝室，看见你就折回来了，只是没想到我人格魅力有限，在你身后站了这么久才发现我，而且还是你同学提醒的。”
梅落赧然地解释：“不是的，我”
“好了，逗你玩的，明天晚上别忘记了。”
“哦。”
魏然挥挥手转身向大门走去。梅落目送着他离开，余璐用手肘捅她打趣：“行了，人都走远了就收回视线吧。”
梅落没好气地睨了一眼余璐，端着香锅到餐桌前坐下调侃道：“不知道邬呈现在在哪里吃饭啊？”
“他刚刚跟我说他和室友在外面聚餐。”
梅落勾起嘴角：“这还没在一起就汇报行程了，那在一起了还得了？”
余璐骄傲：“哼，对呀，不可以吗？”
“啧啧啧，最近你的士气倒是挺足，看来马上就可以吃到邬呈请的饭了。”
余璐夹起一片土豆送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那肯定还是你和学长快。”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趣，最后笑作一团。
————
翌日。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徐徐微风吹起了梅落鬓边的碎发。她今天将浓密的黑长发散散地披在肩后，棕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件黑白千鸟格毛呢外套，底下一条鲨鱼裤显得她双腿笔直纤细。
梅落坐在矮凳上穿马丁靴时，余璐正好要出门买饭。
“咦？璐璐，你不是说要和邬呈出去看电影吗？今天晚上不去？”
余璐回过头：“啊，他说社团有点事要他今天收尾。我们明天去。”
“都放假了还有啥事啊。”梅落嘀咕，对邬呈的说辞有些不满。
余璐摊开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梅落没多问下去，跟着余璐一起出门了。
魏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树下等她，今天他穿了件藏蓝色的大衣，内搭灰色圆领毛衣，衬地他越发修长挺拔。漆黑的瞳孔隐在树荫下，看不真切，梅落只觉得他看过来的目光悠远深长，像被白雾所包围的层层叠叠的山峦。
余璐悄悄凑近梅落耳边，感叹：“能比昨天的学长更帅的是今天的学长。”
梅落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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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然带梅落来到了一家陌生的餐厅，这次魏然独自一人点好了菜。
梅落轻轻呼气，还好魏然没有再让有选择困难症的她点餐了。毕竟她对吃这一方面也不是很挑，除了鱼腥草这些非人类的食物她难以吞咽之外，其他基本都可以接受。
葱油鳊鱼、蛋黄南瓜、蒜蓉粉丝虾、酱鸭糯米饭、雪菜冬笋蘑菇肉片和魔法面包依次被端上餐桌。
“学长，点这么多我们吃不完吧？”梅落看着满桌的菜担忧道。
“没事，其实一碗菜份量不多。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会吃。”
“没关系，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不会让你孤军奋战的。”梅落胸有成竹道。
魏然忍俊不禁，“嗯”了一声。
魏然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算是已经大概了解梅落的喜好。她喜欢吃一小块一小块直接能送进嘴里的食物，喜欢吃少刺的鱼，对于虾螃蟹这些需要剥皮的海鲜和排骨这种大块的肉她一般不会碰；吃水煮蛋喜欢吃蛋白不吃蛋黄
于是魏然自动担当起剥虾和挑排骨肉的任务，自己没吃多少，全放进梅落的碗里。
梅落讪讪地说：“学长，你吃吧，我自己想吃的话自己会夹。”
魏然淡淡的“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最后，大半的菜和一整个魔法面包都进了梅落的胃里。梅落默默揉揉自己鼓胀的肚子，暗自下定决心要和余璐一起减肥。但是那个魔法面包真的好好吃，面包的寡淡正好中和了冰激凌的糖分，而且冬天吃冰激凌也太爽了吧，梅落忍不住满足地眯起眼睛，对于爱吃甜食的她来说简直就是让心情愉悦的魔药。
接着梅落陷入了后悔和开心的矛盾之中。
魏然结好账出来便看见梅落一会儿一脸懊悔地摸着肚子，一会儿又怡然自乐，微微勾唇：“怎么了，吃太撑了？”
梅落丧丧地回答：“自从上大学以后，我已经胖了5斤了，这一餐吃完可能会变成7斤。”
魏然双手环胸，打量道：“这样挺好，瘦成骷髅架子抱一下估计会磕骨头。”
梅落噎住，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丧失了语言能力，不知道怎么接话。
魏然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招手：“傻站着干什么，陪你走路消消食。”
梅落回过神，“哦”了一声，跟上魏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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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很喜欢逛商场，尤其是看见手工工艺品的店面时她会走不动道，趴在橱窗前盯着里头的展览物很长时间。
刚好这里正在举办木制工艺品展，梅落像是跌进了棉花里，深深陷入其中。
正当她半蹲着观察一个八音盒时，倏地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不是梅落吗？你也来这里看展览？”
梅落起身望去，原来是胡昊途的室友谭启伟和同班同学刘怡媛。
“你们”
刘怡媛挽着谭启伟的手臂：“他是我男朋友，前不久刚在一起。”
梅落点点头，正好魏然走到了她的身边。
“会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谭启伟有些诧异，“难不成你和梅落在一起了？”
“我们”魏然刚要开口，梅落突然出声打断：“我们没有在一起。”
魏然瞥了一眼梅落，没作声算是默认，心底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后者能感觉到魏然周身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谭启伟牵着刘怡媛离开，梅落还能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交谈声。
“谭启伟，你说的会长是学生会会长吗？”
“嗯，我在他手底下当干事。不过我没想到他和梅落也认识。”
“他的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开学那会儿，会长上台代表老生演讲了，估计是那个时候吧。”
刘怡媛歪着脑袋沉思，她怎么觉得不像是那会儿呢？
“”
看展的心思是没有了，谭启伟的问题无疑戳破了梅落和魏然一直在维护的那一层窗户纸。
魏然揉了揉梅落一直低垂的头，温声道：“回去吧。”
梅落缓缓拉住魏然的衣袖：“那个，学长，我”
魏然虚握住她的手腕，一声不吭地牵着她离开商场。
到了那条依旧没修好灯的路，魏然便松开梅落。他的手掌干燥又温暖，，环住她手腕一圈还有空余，梅落能感受到残留在手腕处的温度。
俩人就这么相继无言地面对面站了会儿，魏然叹了口气，轻轻拥住梅落。
梅落僵在原地，魏然身上传来的皂角香和悠然清冽的香水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衣领，魏然放在他后背的右手上移到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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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梅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寝室门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是余璐回来了。
梅落掀开窗帘探出头问道：“咋样？”
余璐失魂落魄地走进门，“咚”的一声跌坐在凳子上，然后趴向桌子。
梅落见怅然若失的样子，连忙爬下床询问缘由：“怎么回事？”
余璐蓄满泪水的眼眶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蓦地决堤，她哽咽道：
“呜呜呜，他跟我说他现在还忘不了初恋，问我能不能等等他。”
“啊？他以前谈过恋爱？”
“嗯。他说他高中谈了三年。”余璐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梅落从一旁扯了张餐巾纸递给她。
余璐接过餐巾纸边擤鼻涕边说：“我们今天吃饭的时候他说的，还说团建那会儿帮我挡酒也是因为觉得我们经常在微信上聊天，关系比较好，看我为难才想帮我的，没别的意思。”
梅落不禁替梅落难受：“所以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
余璐如鲠在喉：“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梅落沉默了。她想起她和魏然，他们俩彼此应该也知道对方的想法，只是他们顾忌的太多，对感情犹豫不决。她又回忆起昨晚的拥抱，魏然的叹息和体温像是无毒无害的微生物，侵入她的脑海，吞噬占据着她的一切思维。
“落落，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累。可是我又那么喜欢他，我知道你说的感情要慢慢来是对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他。
下雨了会惦记他有没有带伞，降温了会担心他有没有穿暖。你说我恋爱脑也好，说我孤注一掷也好，我就是放不下他。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怂恿我去尝试。”
梅落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安慰：“没关系，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时间来决定。要是你们有缘分，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马上十一点了，先去洗漱睡觉吧。”
余璐点点头，环着梅落腰肢的手却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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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回江越的那一天，到火车站了才拿住手机跟魏然发了条消息。
梅落成泥：学长，我回家了。
蔚然成风：我还在学校，你在哪儿，我开车送你。
梅落成泥：不用了，我马上检票了。
蔚然成风：好的，路上小心。到家了保平安。
梅落成泥：嗯。学长你也是。
蔚然成风：好。
梅落乘上返乡的高铁，心情却没有跟着雀跃起来。
她想起以前住在乡下时，还没进家门就能闻到从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和看到团团升起的袅袅炊烟。比起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都市，梅落更向往自由自在的惬意的乡村生活。
傍晚，夕阳西下，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搞艺术误将染料打翻将天空染成了淡紫色，晚霞在天边慵懒的挂着。
“落落，这里。”
梅落一出站便看见梅建军站在栏杆外正挥舞着手。
“爸爸，怎么是你来了。”
“今天我休息，就想着来接你。”梅建军从梅落手里接过行李箱，“车停在停车场了，有点远，你要是走不动在路边等我就行。”
梅落点点头，跟在梅建军身后：“没关系。”
四拐八扭终于找到梅建军的车，还没上牌照的黑色路虎的引擎盖上反射着不远处耀眼的灯光。
梅建军边把行李箱往后备箱放边说：“前一段时间忙着买房子和你妈妈不在家，梅迟还一直念叨着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都初三的人了，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加上学校的锻炼，再差的身体也补回来了。”梅建军关上后备箱，绕到驾驶位。
“那就好。”梅落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突然就寂静了，父女二人一言不发。野越车平稳地行驶在空荡的马路上，像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梅建军怕自己多问会让梅落厌烦。梅落坐在后排，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她打开窗，让带着凉意的晚风徐徐拂过她的脸颊，却怎么也吹不散她心中的烦闷与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