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寿面
第二轮的冤大头是梅落身边的余璐，瓶底对着若晴。
余璐双手合十：“晴子，求放过。”
“那是当然不可能的。”若晴摩拳擦掌，“请问：你微信里的最近一次聊天的无血缘关系的异性是谁？”
舒一一竖起大拇指：“语句严谨，真不愧是我们晴姐。”
余璐往邬呈的方向偷瞄，斜对面的邬呈注意到余璐的视线，顿时也明白了：“我帮她喝吧。”接着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干而尽。
胡昊途揽住邬呈的肩膀调侃：“嚯哟，兄弟有情况啊。”
邬呈笑而不语。
余璐的耳朵已经红到可以滴血，梅落捂嘴笑了。
好巧不巧，第三轮瓶口转到了梅落，提问的是陈旭荣。
“请问，你谈过几场恋爱？”
梅落舒了一口气：“一场。”
“班长，你这明显是放水，不行不行，再问一遍。”马彦龙说道。
“对呀，对呀，班长你也太偏袒梅落了吧。”
陈旭荣没办法，只好说：“下次再轮到我提问梅落一定不这么简单了行了吧？”
同学们这才停止抱怨。
梅开二度，回答问题和提问的人依旧是梅落和陈旭荣。梅落选了大冒险。
“咳咳，梅落，请给你微信里的最近一次聊天的无血缘关系的异性外放打电话，并称对方‘老公’。”
“芜湖，这才刺激嘛。”
“又有瓜吃了。”
“”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梅落迟疑，她微信里的最近一次聊天的无血缘关系的异性是早上刚刚加好友的魏然，可是她又不想大家知道。
正当梅落纠结着，胡昊途蓦地出声：“我帮你喝吧。”
梅落摇头道不用了，余璐在旁边悄悄说：“要是实在不想，你可以帮你喝半杯。”
“没关系，他知道我来团建，应该会明白的吧。”
没过一会儿，电话便接通了。
梅落先发制人：“喂，老公！”接着立即挂断电话。
在寝室看球赛的魏然皱眉拿起手机看了眼备注，确认是梅落本人的微信之后想起那头隐隐约约有交谈声，她早上又说今天有班级团建，摇了摇头，不由得笑出声。
梅落身边叫刘怡媛的女生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刚刚你电话的人是谁啊？男朋友？”
梅落摆摆手：“不是的，是邻居家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
“这样的。”刘怡媛了然。
“嗯，他还挺善解人意的。”
“那就好，回头解释一下就好了。”
“嗯。”
第四轮提问的是刘怡媛，而被提问的人是胡昊途。
马彦龙看热闹不嫌事大：“刘怡媛，好好问，想不出来哥给你支招。”
胡昊途：“你丫的，刘怡媛这么善良的女生才不会这样做，对吧。”
刘怡媛坏笑：“我可没说过我善良，愿赌服输啊，胡昊途。”她顿了顿问，“请说出在座符合你理想型的异性的名字。”
马彦龙对刘怡媛竖起大拇指：“失敬失敬。”，刘怡媛回马彦龙一个抱拳：“兄台过奖。”
胡昊途在起哄声中缓缓望向梅落，她正微笑着和余璐窃窃私语。胡昊途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他知道他从看见梅落的第一眼起便对她一见钟情，他也知道梅落不喜欢他。但是他想让梅落明白他的心意，哪怕梅落有一丝丝的犹豫，他都不会放弃追求她。
“梅落。”胡昊途注视着梅落不紧不慢地说道。
包间里霎时间悄然无声，大家都以为胡昊途会喝酒避开这个问题，看看胡昊途，又看看梅落。
余璐感觉到梅落僵硬的四肢，打圆场：“不是说是理想型吗？谁会不喜欢梅落这样温柔从容的女孩子呢？”
舒一一附和：“对嘛，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梅落叹出一口气，包间转眼又热闹起来，这被当做游戏的告白也像风过后的涟漪，没有在大家心中掀起什么波澜。
秋往冬来，一瞬便是十一月。原本的林荫小路铺满了金黄色的落叶，两旁的树木褪去了深绿色的外衣，裸露在北风中打颤。
当全国人民都在为双十一狂欢节努力做攻略时，梅落的生日联袂而至。
梅落是十一月十一日凌晨出生，那时候梅家不算富裕。梅建军和许广雅天天奔走在工地和经销商之间，把只有九个月大的梅落交给乡下的梅奶奶抚养。梅奶奶大名叫梅明珠，初中毕业，算是她们那个年代的文化人，是个外表严厉强横，内心温和谦逊的人。
梅落孩童时期喜欢追着幼儿园里生的标致的同学跑，老师告诉梅明珠后，她不气反而觉得有趣，便给她取小名叫“追追”，乡里邻居觉得这名字蛮有意思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每年梅落生日，梅明珠总是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给梅落吃，虽然素净但胜在热乎又暖心。
自从梅落高一寒假梅明珠去世，她回到城里父母身边后，梅落便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她总会在生日这天想起梅明珠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和那一碗热腾腾的白面条。
这天从早晨开始，梅落收到许多生日祝福，她一一回复表示感谢。
梅建军如同往常一样往她的卡里打钱并发了条微信祝福语，一笔不小的数目和一句“生日快乐”，梅落从没用过一分，只是客气地回复“谢谢爸爸”。
她想起梅迟过生日会叫上亲朋好友来家里吃蛋糕，唱生日歌。其实她不想要钱，她也想要叫上自己的好朋友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一起在家里庆祝。可每当想开口时候，原先预练过无数次的台词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后来一想，高中她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同学们都因为她冷淡的性格疏远她，也有人在背后说她矫揉做作，喜欢讨老师欢心，附近的亲戚朋友熟悉梅迟更多一些，对于她也都只是礼貌客气的嘘寒问暖。
梅落中午请室友们吃火锅，收到了来自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却还是提不起兴致。
下午梅落睡完午觉醒来，打开手机，看见魏然约她晚上一起吃饭的消息。梅落回复：“好的。”后便下床洗漱打扮。
魏然提前打好了车在校门口等她。
梅落扎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内搭纯白色的修身高领毛衣和一条高腰黑色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件驼色的大衣，脚上一双黑色马丁靴。车窗外的风吹起梅落耳边散落的发丝，给她平添了几分成熟和疏离感。
魏然转头观察到梅落的闷闷不乐：“怎么了？寿星今天看起来心情欠佳啊。”
梅落关上车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有。”
魏然看梅落这样，没来由的生出几分烦躁：“不想笑就别笑，没人强迫你。”
“对不起。”
魏然被梅落的道歉逗笑了：“你没做错事，道什么歉？”
那边很久没传来声音，魏然轻轻拍拍梅落的头以示安慰。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个小巷口。
梅落仰头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我外婆家。”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魏然没有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回过头发现还梅落愣在原地。
“还发什么呆，走了。”魏然招招手催促。
一路上都有人和魏然打招呼，他都礼貌地点头应声。
“你对这里很熟悉？”梅落凑近，悄悄在魏然耳畔悄声问道。
魏然能感受到梅落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廓，不禁滚了滚喉结：“我寒暑假基本都会来这里，前面就到了。”
梅落站在巷子最深处的房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起了小时候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大家看的钻石城堡里两位公主在森林里的木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二楼平台上错落有致的繁茂的植株，即使是在萧瑟的冬天，依旧生机勃勃。门前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盆栽，屋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鸟笼，里头活蹦乱跳的鸟或许是急切地想要分享自己的人生，不眠不休地叫着，啾啾唧唧，却不觉得呱噪。
魏然走上前边开门边解释：“我外婆以前是研究鸟类的，退休以后一直独居在这里。”
梅落点头跨上台阶，眉眼弯弯：“我很喜欢这里。”
魏然含笑说道：“那就好。”
“外婆，我们来了。”魏然冲屋子里喊。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然然来啦，快先坐吧。哎哟，你说过生日的是这个女孩儿吧，生的真是标致，小姑娘你也坐。
我去烧饭啊，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开火炒一下就可以吃了，你们都不许来帮忙啊。然然，给人小姑娘倒杯温水。”说着自顾自往厨房快步走去。
老人家任玉珍已过古稀之年，身子骨却依旧硬朗，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精神矍铄。
“你外婆看起来好年轻。”梅落端坐在沙发上道。
魏然给梅落倒完水，敞腿靠着沙发拿遥控器开电视：“嗯，她早上天天打太极，平时也经常一个人去旅游。我们老了以后可以一起去旅游怎么样？老、婆。”
梅落唰地一下脸红：“那个是因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啊？我不知道啊。”魏然突然靠近梅落，“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梅落连忙站起往右拉开距离：“你误会了，我只是”
魏然见梅落已经快熟透了，坐回原位：“行了，逗你的。”
梅落缓缓坐下，佯装不在意地环顾四周。
或许是一个人住的原因，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窗明几净，正中间的小方桌上摆着一摞折叠的报纸和一个热水壶。靠墙的地方立着一个高大的书架，里面的书本按高矮顺序整齐划一地放置。厨房外升起袅袅炊烟，温馨而又舒适。
梅落的情绪随着门外宛转悠扬的曲调和厨房里锅铲的碰撞声愉悦起来。
魏然目睹这一切，嘴角微微勾起。
“吃饭了！魏然你过来一下。”外婆喊道。
“你先去小方桌那儿坐一下，我去端菜。”
“我来帮你吧。”
“不用，就几个菜，你去坐着。”
“那好吧。”
梅落把报纸和热水壶搬到茶几上，然后往厨房方向探头。
魏然端着一盘盖着盖子的碗走过来：“梅落，帮我掀一下盖子。”
梅落等他平放稳后，掀开盖子，热气腾腾的白雾下是一碗长寿面，还有一个荷包蛋。
梅落一下子就红了眼睛，热泪盈眶的看向魏然：“你”
魏然按着梅落的肩膀让她坐下：“江越有吃长寿面的习俗，我生日也都是外婆煮长寿面给我，她烧得比我好吃。但是以我聪慧绝伦的大脑，下一年你生日我绝对可以亲自掌厨煮面。”
“谢谢你。”梅落哽咽道。
魏然“嗯”了一声，转身去搬其他菜。
吃完饭，魏然洗碗，梅落和任玉珍坐在沙发上聊天。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落，梅花的梅，落花的落。”
“梅落啊，是个好名字。和我们然然认识多久了？”
“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没认识多久。”
“刚刚那碗面好吃吗？”
“好吃的，和我奶奶煮的味道很像。外婆谢谢您。”
“哦呵呵，那就好。昨天然然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带一个同乡的同学来吃饭，问我能不能做一碗长寿面给她，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一想，肯定是个姑娘家。结果你看，被我猜对了吧。
然然从小就聪明懂事，同学和家里人都很喜欢他。他喜欢往我这里跑，一放寒暑假就自己背个书包来了。跟我吃跟我住，我和他爷爷的感情都没有和他的好嘞。”
“他的确招人喜欢，现在也是。”
“就是他太自我主义，和家里人闹翻非要学医。我不反对他追求任何东西，我就是心疼他什么事都不肯和家里人说，自己一个人担着。从来不撒娇，想要什么都是自己默默努力争取。这样的性子外人会觉得他有担当抱负，但我宁可他多依赖依赖我们，这样他也可以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