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发烧
低而沉的声音穿过不断落下的雨,一字不差地传到沈南絮的耳朵里。
是祁牧深。
她没应声,只慢慢偏过头。
不用想,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此刻有多狼狈。
那人仿佛永远睥睨众生,高不可攀,而她早已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沈家小姐。
云泥之别。
只是,将她踩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六年漫长的折磨,和刚出生便夭折的一双儿女,为她不知深浅的喜欢偿了债。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而祁牧深,却掌控着一切。
她垂眸,努力屏蔽着周围的一切。
然而,议论声依旧不断。
众人打量,疑惑的目光纷纷落在她了身上。
如芒在背。
尴尬的僵持中——
一阵铃声响起。
沈南絮接起,一手遮着手机,防止它被淋湿。
“……好,谢谢,您费心了。”
挂断电话后,隔着薄薄的雨幕,她愤恨地看向车内。
片刻后,还是走过去,拉开了后座的门。
宽大的皮质后座上各摆着一个精巧的打火机和烟盒。
“我不是你的司机,到前面来。”
“用人命威胁我,祁牧深,你卑鄙。”沈南絮低吼,任由瓢泼而下的雨淋在身上。
被控诉的人没反驳。
他修长的手指敲击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
这是耐心告罄的信号。
纵使再不甘,沈南絮也只能坐进副驾驶。
没想到,车内的温度仿佛比外面还低,她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安全……”祁牧深压抑的嗓音带着含混:“带,弄好。””
尾音将沈南絮的指尖一烫,她刚将安全带扣好,车便飞驰了出去。
全程,祁牧深没有看她一眼。
“你没有权利让医院断我爸爸的药。”沈南絮平复了下心情,咬紧下唇:“我交了钱的。”
每个月30w的医药费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却只用一条消息,就让医院停用。
凭什么?
逼仄的空间里,温度降至冰点。
“去告我。”他说。
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宛如恶魔。
沈南絮攥紧了安全带,明知道自己的威胁对他毫无威慑力,却还是沉声:“如果因为断药,我父亲的身体出现问题,我不会放过你的。”
祁牧深顿了几秒,才回应她:“别想着再逃,他的治疗就不会受影响。”
“你到底要什么?”沈南絮轻声问。
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羞辱,让她身心俱疲。
哪怕在他眼里,自己真的害了孟晚,可三年暗无天日的折磨,还不能抵消他的气吗?
祁牧深目不斜视,语气浅淡:“你说呢?”
她不知道。
祁牧深拥有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权势,财富。
也有儿子,有孟晚。
他什么都不缺。
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沈南絮忽然想起,后来见面时,他说过的话。
原来……
他一次次的找茬,为的是给孟晚出气。
蚀骨的疼从心口蔓延,她闭上眼:“你想要我的道歉。”
祁牧深没说话。
“我向你,向你女朋友道歉。”沈南絮轻声道:“对不起。”
这一瞬,她忽然释怀——错与没错,都没那么重要了。
既然他想听,那就说给他听。
再重的屈辱,和折磨,她都受过。
如果道几句歉,就能永远地远离这个恶魔。
她愿意。
“还有呢?”祁牧深沉吟了一会儿,问。
“为以前自不量力的纠缠,打扰。”
心脏像被撕裂了般的疼,她死死忍住,声音却平静:“为做过的所有事。”
车内安静了很久,久到沈南絮偏过头等答案,才听到他开了口。
也许是她的提议打动了他,祁牧深嘴角噙着笑:“纠缠,打扰,原来你还记得。”
不堪的字眼被他重复,沈南絮垂下眸。
这些是事实。
她不该觉得委屈的。
“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沈南絮恍惚了一瞬,才继续:“我们都会回到正常的轨道。”
正常的轨道……
她是说,和他发生过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吗?
祁牧深的眸底蕴着坚冰。
天光昏沉,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
窗外的建筑物越来越陌生。
沈南絮隔着车窗仔细辨认,皱眉:“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去。”祁牧深眯眸。
“……”
原来是她误会了。
话音刚落,车便开进了一处别墅群。
“不麻烦祁先生了,把我放路边就行。”沈南絮的唇轻微的颤抖着,湿衣服完全贴在了身上,连带着体温都一直往下降。
“知道麻烦就别说话。”祁牧深冷声,将车内温度调高了几度。
直到将车稳稳地停好,副驾驶都没什么动静,只有偶尔无意识的一声“唔”。
“沈南絮——”
耳边有温热的呼吸。
谁在叫她?
脑袋昏沉,连带着意识都变得混沌起来。
她费力地抬起手,想敲一下头保持清醒,半路却被另一只手截住。
“放……放手。”她呢喃。
一双手将她稳稳地抱进怀里。
那人的身体火炉一样的热,让她贪恋。
是熟悉的的味道。
她拱着脑袋,往更深处钻。
“哪怕是囚禁,我也不会放了你,”祁牧深的视线落在她不安翕张的睫毛上。
“你最好祈祷,不要有那一天。”
……
窗外暴雨如注。
一声一声,敲打在窗上,扰的人心烦。
沈南絮动了动,从鸭绒被中拱出脑袋。
头昏沉的厉害,连眼睛都只能半睁开。
她含混地从鼻腔发出几声变了调的单音节,嗓子才没那么干涩。
一半的视线里,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她挣扎着要起来,半晌也没攒足力气。
好像是发烧了。
她刚意识到这一点,卧室门就被推开。
有人进来了。
白色的衬衫,熟悉的木质香。
是祁牧深。
不久前的对话依稀又跑进了脑海中。
她疲于应付,索性闭上眼,装睡。
看着被子下单薄的一片,祁牧深的眉狠狠蹙起,他将杯子放在桌上,走过去压低声音叫她。
“沈南絮,”
无人应答。
垂眸看了会儿之后,他的嘴角沉了下去。
敢装睡。
沈南絮起床气很重,小时候为了赖床,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除了装病之外,最常用的一招就是装睡。
但她笨,装不好,总是憋着,连清浅的呼吸都没有。
“还没醒?”祁牧深压低声音问。
沈南絮唯恐他看出破绽,将漏出的一点呼吸都收了回去。
等他叫不醒人,离开之后,她就走。
“沈南絮,现在睁开眼,我不和你计较。”他压着火气又说了一遍。
煮好的姜汁可乐,凉了就没有药效。
然而沈南絮还是不出声,一副熟睡的模样。
“很好。”祁牧昀咬牙。
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踱步靠近床榻,视线落在沈南絮苍白的侧脸上。
“那就换种方式,吵醒你。”低哑的声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性感。
没等沈南絮想好怎么应付,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雪后松林的清冽掠过她的鼻尖。
诱的她心痒。
然后,一只手勾起了她睡衣的吊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