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昏厥
江城市立医院。
新来的主治医生是从国外请的,资历很深,只负责沈承业一个病人,很尽职。
沈承业这几天的胃口很好,昨晚做完检查后提出想吃北街的烤鸭。
沈南絮便答应出来帮他买。
那是家老字号,每次都要排上好久。
早上六点,沈南絮便出了门。
最近几年城区规划,很多地方都拆了重建,她跟着导航,找了很久才找到。
烈日炎炎,售卖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买完东西回到医院,已经近十点了。
她将东西放在桌上,沈承业已经在挂今天的第三瓶点滴了。
病房里,有年轻的护工守着。
护工是沈北柔请的,叫陈津。
也许是在太阳底下晒得太久,沈南絮有些晕眩。
刚想在陪护床上缓一下,突然眼前一片昏黑。
她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下一秒,就要撞上尖锐的桌角。
陈津被陡生的变故吓着了,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将人纳入怀中后,弯腰抱起,那道身影极快地出了门。
陈津还维持着双臂展开的姿势,只来得及看清,从他身边呲溜过去的人,好像是……祁牧深。
不愧是大佬,身手真好。
……不对,他敲了敲脑袋,祁牧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页面,打字。
半晌,还是没将信息发出。
万一错了呢。
vip病房里,祁牧深拧着眉看着床上毫无血色,昏睡着的女人。
“放心吧,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厥,没什么大事,输液就行。”宋清华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祁爷一通电话,他将沃尔沃开出了歼-20的气势。
半个小时的车程硬是被缩短成了十分钟,一会儿还得去隔壁的交警大队交罚款。
“低血糖?”祁牧深紧绷的下颌线锐利冰冷。
宋清华灌了口红牛给自己顺气:“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导致的,不是什么大病,娇养着就行了。”
祁牧深抿着唇没说话。
沈南絮的手背白的有些透明,青筋脉络明显。
若不是还有些起伏的胸口,他几乎要以为躺着的,是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身子怎么虚弱成这样呢?”宋清华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我还以为你那么急,把人做晕过去了呢。”
接收到祁牧深警告的视线,他小声嘀咕:“总裁文里都是这么写的,不知节制的总裁,和无力反抗的小娇妻,第二天,都会晕过去的,一晚上七次。”
“……你可以滚了。”祁牧深森冷的目光凌迟着他。
“没良心,用完我就扔。”
宋清华收拾好药箱,刚准备溜之大吉,余光却瞥到一抹极淡的粉。
“这不是你的人?”他一边打探着八卦,一边走到近前看的更仔细些。
女子薄而白的手腕精致漂亮,里侧却有一段疤痕。
虽然时间久了,痕迹不深,但依稀看得出,当初用了多狠的力。
宋清华抿着唇,脸上不见半点玩笑:“她割腕自杀过,看创口,应该是几年前的事。”
“知道了。”祁牧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
几年前,那是沈南絮在监狱的时候。
宋清华旁观者清,祁牧深刚才的心急如焚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还从没看过,堂堂祁爷有这么失态,甚至……惧怕的时候。
真新鲜。
祁牧深虽然iq180,但情商,低的可怕。
他的这些反常行为,很明显,是对床上的女子十分在意的。
爱而不自知啊……
宋清华幽幽地提醒他:“有花堪折直须折啊,祁爷。”
“你话太多了。”祁牧深阴冷的眸光从他身上掠过。
沈南絮醒过来的时候,边上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惯性地想抬手,却被一股力道制止。
“不想死就别动。”明目张胆的威胁响在耳侧。
余光中,祁牧深正满面阴沉地盯着她。
沈南絮偏过头,不看他。
“姑娘,你醒啦。”
宋清华打开药箱,刷刷刷列了一长串清单递过去:“你身体太虚,需要多补补,这是我列的食谱,你按照这个吃,血色很快就能养回来。”
“谢谢。”沈南絮接过,看了一眼。
都是名贵药材,她用不起……
“不客气,我叫宋清华,今年25岁,性格沉稳不黏人,180,o型血,巨蟹座……”
“还不走?”祁牧深的目光冷得几乎能将人冻成冰渣。
糟糕,到处撩人的毛病一时没忍住。
还当着祁爷的面挖他的墙脚。
宋清华抱起医药箱,劫后余生地遁了。
沈南絮看了眼手背上的滞留针,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要去拔针。
“安分点,别动。”祁牧深没好气地低吼。
沈南絮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被按压的手奋力挣扎着。
输液的手被波及,有血回流进输液管内。
“再动就把你扔出去。”纤弱的手腕被沉沉地扣住,祁牧深沉声警告。
沈南絮反唇相讥:“我死了,正好如你所愿。”
“就这么死,太便宜你了。”祁牧深眸光一沉:“我要你清醒,痛苦地活着。”
沈南絮闭上眼,嗤笑:“你掌控不了所有。”
至少,她的命,她的心,由她自己做主。
做错事的是她,企图将过往罪责一笔勾销的也是她。
从前的沈南絮,不是这样的人。
都是那个章劭将她带坏了。
祁牧深的心里浮起烦闷:“孟晚的腿完全好之前,你都该背着负罪感生活。”
沈南絮睁开眼,讥讽地看着他。
男人五官依旧轮廓分明,薄唇微抿,领口的领带松开,露出了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造物主最完美的偏爱。
可惜,恨她入骨。
她也同样,恨他入骨。
“更不要想着,伤害自己,让我心软。”他低哑的声音带着凌厉。
心软。
真讽刺。
将她最美好的青春毁的支离破碎的人,怎么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和杀人犯待在一个房间,很危险,祁先生还是走吧。”
时刻将血肉扒开,直视它,才能让她记住这痛。
更坚定不移地去恨他。
“这里是我的医院。”祁牧深利刃般的目光盯着她:“要想给沈承业治病,就别想忤逆我。”
沈南絮的手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总有一天,她会不受他的束缚。
“痛吗?”祁牧深俯身贴近,与她鼻尖相触,一字一句道:“更不要去肖想爱谁,你没这个资格。”
无论是章劭,许修言,还是别的什么人,她都不该去想。
“祁牧深。”她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轻嘲:“我不会因噎废食,丧失爱人的能力。喜欢谁,是我的权利,你阻止不了。”
他和孟晚两情相悦,却还要逼着她孑然一身。
所有的虚与委蛇在这一刻被生生撕开,露出内里名为“仇恨”的东西。
时光能消弭所有的温情与爱意。
唯有恨意,彻骨长久。
病房内的温度降至冰点。
沈南絮用力挣脱了桎梏,拔掉滞留针,没有一丝犹豫的下床,离开。
食谱清单因为她的动作而滑到了祁牧深的脚边,他弯腰捡起,眸色有些愣怔。
“祁爷。”见人离开,任默和钟武才出现。
“找人按食谱做,每天的汤盯着沈南絮喝完。”他吩咐。
任默沉默了一秒,为难:“沈小姐应该不会……愿意。”
“少喝一口,就断沈承业一天药。”祁牧深眯了眯眸。
“……”
禽兽都说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
但任默只是个打工人,于是他恭敬道:“好的”。
……
沈南絮回到病房的时候,沈承业已经醒了。
他浮肿的手背上,排布着坑坑洼洼的针眼。
护士在给他更换输液瓶。
“南絮,过来。”他努力地抬起手,却也只屈起一个幅度。
沈南絮将溢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走到床边。
他说话已经有些吃力:“老宅在你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下,没被拍卖,里面有些重要的东西,你去一趟,帮爸爸取过来。”
他说了几样东西,怕沈南絮忘记,在她手机备忘录里输入着。
“去吧。”他的精神不太好,两句话说完,又陷入了昏睡。
沈南絮看着备忘录里的字,迟疑地离开。
刚推开门,差点迎面撞上杵着的任默。
“沈小姐,有件事要通知你。”任默公事公办。
见过几次面,任默对她一直都很善意。
沈南絮只好止步:“什么?”
“祁爷说……”他欲言又止,像是十分难以启齿。
又是什么折磨她的新办法吧,她嘲弄:“什么?”
任默一狠心,脱口而出。
“祁爷说,每天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