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灯泡
祁牧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俯身将他抱起，难得开口哄他：“嗯。”
而祁二少伸出的双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经过身侧时，祁牧深施舍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好尴尬……又不能不说话。
祁二少心一横，硬着头皮道：“哥，抱抱。”
说完，他自己先抖了三抖。
他哥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并惜字如金的吐出一个字：“滚。”
……哦。
兄友弟恭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在他六岁生日刚过完那天，他哥发现了和他之间的智商差距，就再也不和他玩了。
长大之后，也吝啬地只给他用不完的钱。
钱是万能的吗？
根本弥补不了他错失的兄弟情！
他掏出了日记本，记录：
星期三，晴。
21:00，小斯年初次见他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二叔居然没要抱抱（记仇jpg）。
22:30，找哥哥谈心被拒之门外，被祁牧深鄙视的第397次（超级记仇jpg）。
23:47，寂寞的夜里寂寞的我，清新脱俗的单身狗！（心疼地抱住八块腹肌的自己gif）
……
几天前，许修言快下班时临时被加了一台手术，约饭的事也泡汤了，碰巧今天他休息，便提出要补上这一顿。
沈南絮答应了。
许修言选的地方是一家藏在巷子里，专门做椰子鸡火锅的店。
店里座位不多，刚到饭点，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应该是常客，和老板打完招呼后，他们被亲自带进了一个小包厢。
包厢不算太大，却很古色古香。
正播放着王菲的《人间》。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不一定惶恐，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曲调恍惚迷离，是沈南絮最喜欢的一首歌。
许修言为她拉开座椅，娴熟地烫着碗碟：“这家店有些年份了，老板也不差钱，很爱折腾这些情怀，来这里一定要试试椰子鸡清汤锅底。”
沈南絮浅笑：“好。”
许修言不善言辞，又怕说错话唐突了姑娘。
但他已经不是沈承业的主治医生，不便将话题往病情上引。
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老板亲自将锅底端了上来。
清甜椰汁，搭配鲜嫩鸡肉，经由炭块煮开后，令人食指大动。
“这里的红酒雪梨是招牌，清火润喉，尝尝看。”许修言将一道甜品推过去。
“谢谢。”
老板附送了一份自己私酿的米酒，酒精含量很低，入口绵软。
沈南絮很喜欢，喝了大半。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渐渐的不再拘束。
沈修言是小动物保护协会的一员，休息时常帮着一起照顾，救助流浪猫。
他手机里存了不少照片。
猜测沈南絮会喜欢，便打开相册递过去。
沈南絮对四只爪毛茸茸的动物没有抵抗力，她一脸姨母笑的一张张翻阅。
女孩低眉垂眸的样子，安静又乖巧，精致漂亮的颈线在灯光下泛着瓷一样的白。
许修言心头一动。
他悄声离开座位，借着给她介绍的理由俯身，将人半拥着。
沈南絮正看到很多猫猫绝育后，耷拉着小舌头的搞笑表情，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许修言垂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抖动着。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许医生？”
听着是疑惑，但细究之下，语气分明是肯定。
沈南絮愣怔，抬起头。
祁牧深带着孟晚站在包间门口。
他的手搭在轮椅两侧，脸上如冰封般阴冷狠戾。
许修言最先反应过来，他慌忙将人放开。
深呼吸两口，才走到门口，伸出手：“祁先生，这么巧。”
“凑巧经过的沈先生”没看他，也没伸手。
他甚至没顾及行动不便的孟晚，就那么迈着长腿走进了包间。
经年身为上位者的压迫感和他长相的侵略性，让人不敢直视他。
许修言尴尬地收回手。
这时，店主走了进来。
他歉意道：“今天人实在太多了，修言，不介意的话让祁先生拼个桌，菜品我给你们打八折。”
介意不介意的，人都已经鸠占鹊巢，坐到了沈南絮身边。
再说，他也不敢将一跺脚，政商两界都要地震的祁牧深赶出去。
好好的一顿饭，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许修言意兴阑珊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没多久，老板重上了两份锅底。
孟晚温和地笑着，驱动轮椅坐到了许修言身边，手却死死的扣进轮椅侧边。
祁牧深不吃甜，却特意带她来吃这种清淡的火锅。
原以为是他迁就自己的口味，现在看来……
又是为了那个贱人。
但她不能表现出不满，祁牧深就喜欢她的温婉，和善良。
“牧深，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她点好餐后，弯了下眉眼，柔声道。
她点的，都是祁牧深爱吃的。
原以为他不会有意见，没想到他将递到手边的菜单接过。
相处十年，祁牧深对沈南絮的忌口了如执掌。
知道她挑食，便故意在餐单上勾了几道。
沈南絮余光扫到，没阻止。
菜上的很快。
祁牧深从进门开始，便板着一张谁都欠他八百万的脸。
孟晚又是温温柔柔的，不会主动开口缓解尴尬。
至于沈南絮……
她低垂着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猫的照片上。
许修言作为东道主，只好主动挑起话题：“祁先生，这是和女朋友出来约会？”
孟晚含情脉脉地看着祁牧深。
似是默认了许修言的话。
“许医生，也是出来约会？”祁牧深忽然出声。
许修言对他们之间的纠葛一无所知，惊奇于祁牧深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盛气凌人。
他的目光柔和地在沈南絮身上停留，温声道：“只是和朋友出来吃顿饭。”
锅底烧开，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孟晚为祁牧深添了碗汤，一笑：“许医生难得休假，不用陪女朋友的吗？将休息时间留给朋友，正宫可是会吃醋的。”
她咬重了“正宫”二字。
一句话，将沈南絮说成了第三者。
许修言虽然是直男，但孟晚这么绿茶的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南絮是我正在追求的人，从来都没有其他人，孟小姐这么说很不礼貌。”他敛去脸上的笑意，微微重声：“还请你，向南絮道歉。”
话落，孟晚的笑凝在了嘴角。
她没想到，许修言会这么直球，会为了一个卑贱的人，当着祁牧深的面给她难堪。
她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天衣无缝，刚准备说话，一旁的祁牧深突然插话。
“追求？”他的语气很重，又像是带着似是而非的玩味。
孟晚一喜。
祁牧深居然在维护她！
许修言深吸一口气，转向全程事不关己，盯着屏幕的沈南絮，认真道：“是”。
不知谁在桌底踢了一下，沈南絮小腿一疼。
桌子有点挤，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么想着，她将腿往回收了收。
片刻后，她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有一只手，肆无忌惮地顺上了她的腿。
烟灰轻纱裙被手指轻易拂开，掌心的薄茧正肆无忌惮地警告着她。
她没办法再装作视若无睹，伸手到桌底下阻止。
那只手没躲，在她抓过来的瞬间反手握住。
交叠的双手由他控制着，继续兴风作浪。
“沈小姐？”耳边有疑惑声传来。
沈南絮努力集中心神，抬头看过去。
女孩的脸上浮着抹红，灯下细看，更添三分颜色。
许修言被晃了神，半晌又在心里将话斟酌了一遍。
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表白契机，现在也许是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开口：“初次见到南絮，我就很心悦。”
顿时。
屋内陷入诡异的静寂。
他一鼓作气：“南絮，你一直在我左锁骨中线与第五肋骨焦点内侧1cm处。”
沈南絮强忍着底下作乱的手，直面突如其来的表白，哑然失语。
许修言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
没等她出声。
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那只手还在变本加厉地继续往上游移。
放恣又恶劣。
没等到回复，许修言忐忑地指了指屏幕还停留在猫猫页面的手机：“我做了个小游戏，要试一试吗？”
盛情难却。
沈南絮抽出一只手，按着他的讲解点开。
那是个很简单的小游戏，点进屏幕中出现的气球，就会蹦出小爱心。
结束之后是一场盛大的烟花，以及一句英文。
“some people search all their life for this and never find it(多少人终其一生寻求而不得)”。
这是电影《廊桥遗梦》中的经典一句。
“南絮，我……”他紧张地等待着。
喜欢的人的一句话，能让人如沐春风，也能让人如坠冰渊。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啊——牧深，你的手……”孟晚的尖叫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祁牧深握着的水杯被生生捏碎，玻璃碎片多数都扎进了掌心的肉里。
大片的红，触目惊心。
沈南絮看了几秒，垂眸没理会。
孟晚则满脸焦急，驱动轮椅找老板拿医药箱。
祁牧深神色未改，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许医生的手是救人的，而沈南絮的手……”
他留着未尽之言，勾唇等着。
沈南絮知道他在等什么。
作乱的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
似催促，又似警告。
半晌。
“我的手，是用来杀人的。”沈南絮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