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离家出走的雪团子
万籁俱寂的深夜。
时间太晚，公交都停运了，沈南絮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祁牧深的反常举动砸出了惊涛骇浪，直到现在，她都没办法完全冷静。
心理上的压迫感压得她重荷难负。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在一处树影下蹲下，环抱着双膝汲取温暖。
刚发生的一切，镌刻一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室酒香里，她明媚张扬的十年时光破云拨雾，凝成了一线，直白地呈现在眼前。
清晰地割裂了她的过去，和现在。
凉风习习。
对面零星亮着的灯映进了眼底，她很轻地眨了一下眼。
突然，视野中闯入一个扛着包袱的小朋友。
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越走越近，最终……
在沈南絮边上蹲下，以和她一样的姿势，将自己团成了一团萝卜。
小萝卜大概五六岁的模样，软白的小脸胖嘟嘟的，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萌且可爱。
他远眺望向对面，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是奶黄包的味道。”
沈南絮的emo被打断。
她怕动作太大吓到小朋友，轻声问他：“饿了吗？小萝卜，你是不是迷路了？”
小萝卜摇了摇头。
他将扛着的小包袱拿了下来，抱在怀里，软糯道：“爸爸不让吃，我没迷路，我是离家出走的(′w`) ”
有问有答，逻辑清晰，是个聪明的小朋友。
不过……连奶黄包都不给吃，他爸爸可真坏。
小萝卜的卷发实在可爱，沈南絮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哄他：“有妈妈的号码吗？姐姐帮你联系，别害怕。”
闻言，小萝卜忽然垂眸。
他呆呆地戳着小包袱：“我是出来找妈妈的，可是我找不到她。”
爸爸也不让他找，还安排了一堆坏叔叔跟着，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甩掉他们。
沈南絮了然，也许是因为他爸爸品性不好，所以他妈妈才会离开。
可他穿着一身燕尾服，小绅士似的，看着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小萝卜松开包袱，软白的小手攀住了她的袖子：“姐姐，你能帮我写个失物招领吗？”
“失物招领？”沈南絮诧异。
她刚打算带他去找警察叔叔的。
“嗯。”小萝卜点头：“在所有的媒体平台不间断地播报，也许妈妈看到我这么可爱，她就会来找我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底忽然染上湿意，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姐姐，你说，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爸爸说不可以挑食，我都听了。我很乖的(_) ”
沈南絮对哄孩子没有经验，只好将他抱坐在腿上，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
小萝卜止不住抽泣，灿如星辰的眼睛盯着沈南絮：“姐姐，你要是我妈妈该多好●° ＾°●”
沈南絮的手倏忽停了一瞬，然后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轻拍。
她的孩子们如果还在，应该也和这个小萝卜一样软萌可爱。
只是……
她逼迫自己不去回忆，给小朋友擦去眼泪，柔声的安抚他：“你这么可爱，你的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们一起去让警察叔叔帮你找好不好？”
小萝卜失落地埋着头。
想了想，他刚要答应，小包袱里突然响起欢快的铃声。
“喜羊羊，美羊羊，灰太狼……”
与此同时。
回到家后，祁牧深在书房看到了一张字条。
最顶格写着“离家出走”四个大字。
看到下面的正文，他眯了眯眼，恨不能将兔崽子抓回来揍上一顿，打断他的小狗腿。
字条上别别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宝贝准备出去流浪，已离家出走ヾ(￣▽￣)bye~bye~”
将家里翻个底朝天，确定人真的跑了。
在满宅佣人的惶恐不安里，他沉着脸，拨了号码。
另一边，祁斯年看着来电，毫不犹豫地摁了挂断。
就不理你！
急死你！
他动作太快，沈南絮只看到屏幕上闪过备注是“大魔王”。
应该是小萝卜那个独断专行的爸爸吧。
不管怎么说，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她准备在第二通电话响起的时候接通，让他爸爸来接。
但电话迟迟没有响起，只是屏幕亮了一下。
有新消息进来。
小萝卜在她的低哄下，不情愿地点开。
那是个视频：一只恶魔的手拎着仓鼠细短的腿悬空，底下是一簇游弋的锦鲤。
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意思却不言而喻——如果他不回家，那么这只仓鼠下一秒就会被丢下喂鱼。
“坏蛋！”
小萝卜重重地哼了声，圆润的小手戳着屏幕回复：“等着！”
他扛起小包袱，嘀咕了一句：“小朋友出走未半而中道被威胁！”
沈南絮被他的自言自语逗笑了：“你爸爸在哪里接你，姐姐送你过去。”
小萝卜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支票，大笔一挥写了一个亿。
正要签他爸爸的名字时，不远处传来一道道焦急的喊叫：“小少爷……小少爷……”
小萝卜撅了下嘴，哼哼唧唧：“来的还挺快，姐姐，我和他们回去了哦。”
“去吧，小萝卜。”沈南絮摸了摸他的脑袋。
心里却忽然漫过一阵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萝卜，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没等再叮嘱，她就被一双小胳膊抱住了。
她便柔声哄他：“离家出走很危险，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小萝卜愣了几秒，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ヾ(′w｀) ”
将小萝卜搂在怀里，稚嫩的奶香居然神奇地冲淡了她郁结的心绪。
“乖，回去吧。”她放开小萝卜，替他将被揉乱的头发整理好。
“姐姐再见。”小萝卜乖巧地和她告别。
他刚走几步，又奔了回来，从小包袱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了！”他晃着小胖手：“姐姐，不要难过了，请你吃糖。”
沈南絮的手心里被放了一颗金箔巧克力。
“姐姐，我回家了哦，拜拜。”
小萝卜一步三回头，刚绕过拐角，一阵鬼哭狼嚎就响彻在夜空里。
“小少爷，总算见到你了，少爷一定会杀了我的。”
“小少爷，飞机在前面等着了，您慢点跑。”
“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唔，虽说一个月三十万，但心脏受不了啊。”
“为了钱，我还能坚持。”
……
道邸8号。
佣人都自觉地退避了出去，三大一小分坐桌子的四周，每个人都绷着脸。
祁牧深蹙着眉，声音低而沉：“检讨。”
话落，祁斯年的眼里包了一包泪，将掉不掉，抿着嘴不肯出声。
祁牧深不为所动，紧绷的下颌泄露了他的担忧：“要么滚出去，要么道歉。”
静寂的环境，将声音都放大，他的厉声吓哭了祁斯年。
小朋友终于掉金豆。
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他只是出去找妈妈，他没有做错。
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的。
祁牧深：“是不是我太纵着你了，闹过多少次离家出走，这次更出息，消失了二十分钟，胆儿肥了你。”
看到金孙哭成这样，祁明诚坐不住了。
他跑过去将小斯年抱进怀里，找罪魁祸首算账：“要不是你，小斯年怎么会没有妈妈。整天就知道工作，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祁以墨还是第一次看他哥挨训，十分新奇，又隐隐有些痛快——
他哥教训他的时候得心应手，自己居然还有挨骂的一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
没留神，他漏了一点笑音。
祁牧深含着警告的视线立马射了过来。
没等他哆嗦，边上老爷子重重地一拍桌子：“祁以墨，你笑什么，你哥好歹还有个宝贝儿子，你呢，蛋都没有一个。”
莫名躺枪的祁以墨无辜地眨了眨眼，试图反驳：“我有蛋，还有，我才22岁，还小。”
“还有一个月就到法定结婚年纪了，小什么？”
“什么都小。”祁二少挣扎了一下。
老爷子声如洪钟地抖落家丑：“一家四口，四根光棍，一个两个的不争气。”
“……”
他一腔埋怨，还没抒发完，怀里的小斯年嗡声道：“爷爷，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乖孙，这不关你的事，你该跑还是跑……”他心疼坏了，顿了下，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从会走路开始，金孙就一直离家出走的。
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
倒不会猜测小斯年也许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们放松警惕的。
毕竟，他虽然才四岁，但说出口的话，都做到了。
靠谱程度，低于他爹，但远远远超过他二叔。
“我说，我再也不溜了，不让你们担心(○′u｀●) ”他眨巴着眼，重复了一遍。
桌上另外两人连夸他懂事。
祁牧深却倏地眯了眼：“是谁让你改变主意了？”
听到粑粑的质问，小斯年像河豚一样鼓着嘴，装死。
粑粑太凶了，说不定会去调查姐姐。
他不能给人家造成麻烦。
“说话。”祁牧深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眼见硝烟又起，祁以墨忙出来打圆场：“当然是他的二叔回来了呀，有我这样帅裂苍穹diao炸天的美男子在，小斯年才舍不得跑呢，对吧，小宝贝儿。”
他对着小侄子挤眉弄眼。
接收到祁斯年甜甜的一笑，他的心都化了。
他哥这样的冰块脸，是怎么生出小斯年这个小可爱的呢。
一定是基因突变！
虽然样貌如出一辙——小斯年是mini的祁牧深。
“好了，回房睡觉吧。”老爷子适时地给了台阶，说完便自己打着哈欠，转身上了楼。
压迫感一消，祁以墨顿时活泛起来。
以前都是视频，这还是他和小侄子的第一次会面。
他刚要上去贴贴，只见小朋友跳下了椅子，走到祁牧深面前，递出小手，软糯道：“粑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