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霄
沧月山侧峰玉霄殿前,莫怀笙正闷闷不乐的站在广场上,脸上双眉紧皱望着正趴在地上的顾凡。
方才在白虹殿,他直接单手提着顾凡踏上了自己的“破魔”仙剑,一路上他越想越气恼,索性加快了仙剑的飞行速度。
这一来不要紧,站在后面的顾凡却遭了殃,顿时他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头晕目眩想要狂吐,一直到了玉霄殿停下,才有机会趴在地上喘息。
如此一来,莫怀笙更看不上顾凡,偏偏他又当着众人面承诺会好好培养他,如今反悔也晚了,上午本就因为灵武大会一事被众人嘲笑,他似乎都能想到日后,几个首座用顾凡来打自己脸的样子。
于是,他看着地上休息许久还未缓过来的顾凡,心中愈加来气。
不过趴在地上的顾凡可没想这么多,他第一次坐上仙剑,惊惶之余也见识了道家法术的奇妙。
此前他看着莫怀笙的背影,心中也明白或许自己并没有什么天赋,霎时他又担心起来,谁知还来不及反应,仙剑便猛然加速化作天边一道绚丽的流光。
“你并不适合修炼,若强行留下,也是虚度光阴,难有成就,我再问你,当真还要留下来么?”
莫怀笙一脸严肃的看着少年,若是正常招收的弟子,大可找个理由拒收就是,但顾凡既已留下,他又答应收徒,二人便有了师徒之名,此时反悔,有些欠妥。
纵观整个落霞洲,能以常人之资修成大道的,虽然也有,但终归是凤毛麟角,其中悟性、胆识、经历、气运、机缘、宝物这些都是缺一不可的。
当然他这么问,也是出于私心,不想带个拖油瓶在身边。
“我愿意。”
听到少年稚嫩的回答,莫怀笙不再啰嗦,他拿出一块玉牌,上面有沧月山印记,背面刻有“玉霄”二字。
“磕头拜师什么的就免了,当今妖族虽恶,但更要提防魔教中人,他们行事诡秘,手段阴毒,比之妖兽有过之而无不及,实为我道之大敌,自今日起,你既入沧月门,就当恪守清规,斩妖除魔以卫苍生,明白么?”
“明白了师傅。”提到魔教二字,少年身子猛的剧烈颤抖起来。
莫怀笙这才点点头,道:“正好你二师兄聂星河也在。”
说罢单手一指,朝着大殿上方悬挂的风铃点去,只听“叮铃”声响起,从山后不远处的小屋里,一个人影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师傅,您这么快就回来了,诶?这位是”聂星河恭敬的迎了上来,却发现一旁多了个人。
“是什么是,你这个做师兄的一会儿把门规戒律,入门心法,注意禁忌给他好好说说。”莫怀笙没好气的说道。
聂星河心里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不是玉霄殿许久没来新人了嘛,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师弟必然天资惊人才会让师傅亲自跑一趟,师傅放心我一定好好带他。”
莫怀笙没想到聂星河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当即翻了一个白眼骂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聂星河弯下腰,双手向前作礼恭声道:“弟子就先告退了,师弟你跟我来吧。”
顾凡紧随其后,路上只见整个玉霄殿都是白墙青瓦的小屋,一眼看去,清冷至极,远没有之前在沧月山其他地方热闹,二人穿过广场在玉安堂停下。
似乎明白顾凡心中所想,聂星河说道:“玉安堂是师门平日商议大小事宜的地方,话虽如此,你另外三个师兄却常到这里偷懒。”
“对了我叫聂星河,还不知道师弟姓名。”
“聂师兄,我叫顾凡。”
聂星河轻轻点头,望着静谧的林荫道:“沧月山弟子众多,仅一峰便有数千之众,但因为某些原因,玉霄一脉在册弟子不过十五人,可实际拿得出手的也没有几个,故久而久之,才会像现在这般冷清。”
聂星河微微尴尬,顿了顿他继续道:“小师弟不必担心,既然师傅破例收徒,想必定是资质极佳的,你触碰过魂石了么?”
“你说师傅拿的那块石头么,我把手放上去,然后有白光闪了一下。”闻言聂星河表情忽然僵住了:“呃,白光一闪就没了么?”
还以为玉霄终于要横出一个不世天才,可谁知
他心中不由困惑,师傅为什么决定收了这个师弟的。
别说是他,就连莫怀笙也稀里糊涂的,若非他相信就算给陆离一万个胆子,这小子也不敢戏耍掌门和众首座,否则他真要冲上景霄殿去讨个说法。
说着二人穿过了林荫小道,来到后山一间简陋的屋宇前,外面用竹条圈出了一个小院,里面放着几张石桌石凳,两旁铺满了绿植,院子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些杂物,这里便是顾凡的住处。
“其他地方都没打扫,只能暂时委屈你了,这里虽然简陋一点,不过后面临靠烟华顶,安静清幽,也算是不错的修炼之所。
“有劳师兄,这里挺好的。”他不禁想起山下居住的草屋,心中反倒生出几分亲切。
“也好,那我就从入门开始说起吧。”
聂星河说着交给顾凡一个玉简,脸上渐渐严肃起来。
“小师弟,世间万法林林总总,今天我要传授你沧月门的心法“皓行灵决”。
据说,沧月祖师当年在古迹中潜心修习,终于从那石柱中领悟仙诀,后又经历代掌门不断完善,乃我派仙法之根本,此决分上册《玉玄》和下册《紫阳》。
顾凡点头默默将这些都牢记在心中。
“《玉玄》之内共载有六个境界,分别是炼气期、初灵期、御风期、聚源期、引神期、玉玄期。”
“修行一道,以自身为鼎,采天地精气,炼化无形,此后御风穿行,自显法相,待圆满之日亦可沟通天地,若能将玉玄练圆满,便已是一流的高手了。”
什么炼化、什么法相,顾凡从未接触过修炼,所以听得云里雾里。
聂星河耐心道:“多说无益,你看见身后这座山台了么,其名烟华,上面有一些灵石筑造的小径,待你爬上去后自然能明白什么是真气。”
顾凡望了望,眼前的小山不过百丈高,对于他这种从小在山野长大的孩子,要爬上去并不是难事。
仿佛看穿了顾凡的想法,聂星河暗暗一笑,也没过多解释,只嘱咐其一定要从小径攀爬。
“对了,师傅平日就在玉霄殿内,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去叨扰他,修炼或者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玉安堂往左有一条被堵住的小路,那里面是玉霄禁地,师弟切记莫要进去。”
顾凡重重的点头,看着聂星河踏剑而去,心中颇为羡慕。
他来到自己的小屋,里面布置倒也简单,一张木床,一套桌椅,角落还放着一个木箱,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的东西,他上前轻轻一抬打开木箱,随即愣了一下。
“咦,不是食物?”只见木箱里面放着的全是布条以及疗伤的丹药。
关上箱子,顾凡看着午后的阳光伸了个懒腰,今天在白虹殿上,他面对着掌门和几位首座坐立难安,此刻放松下来,一时心力交瘁只想痛快的睡上一觉。
他慢慢悠悠地爬上木床,不由想到几天前自己还在为一点小事和冯煜大打出手,如今两人却莫名其妙的成为同门。
“对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少年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又梦到了那只白狐
沧月的群山之中,有一险峰势若长剑,直入云天,这里古树纵横盘根,四季落花成雨,自山巅上有瀑布水柱凌空飞泻,又至半腰被乱石分流而下,而倚靠在瀑布旁的一座座宏伟殿群,无一都是红柱金梁,层层叠嵌,随山势升高极尽辉煌。
此处便是五殿之一的“景霄殿。”
此时景霄殿广场外,莫怀笙正站在玉阶上,两眼瞪着群峰,四下浮光闪动,鹤鸣山谷。不过想起今日之事,他却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仙景,稍等了片刻,只见陆离的身影慌张的出现在他身后。
“小侄见过莫师叔,不知师叔将小侄唤来有何吩咐。”陆离整理了下衣着,上前一步行礼。
“好你个陆离,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叔么?”莫怀笙转过身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
“小侄未知何处惹恼了莫师叔,还望师叔恕罪。”
见对方惶恐,莫怀笙冷哼道:“哼,你还和我装傻,那顾凡普通至极,明明连外门弟子都不如,你却说他天资甚好?”
“冤枉啊。”
陆离不敢相信,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看莫怀笙的样子不像作假,便道:“当日魂石肯定没错,我还特地到芦苇村调查过二人底细,还望莫师叔明察。”
“明察个屁,此事千真万确,不然我到这拿你寻开心不成?”
陆离听罢无奈,只怕顾凡连个外门之资都没有,这才引得莫怀笙找上门来,以前送到玉霄的弟子虽说良莠不齐,这位莫师叔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顾凡真是个普通人,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师叔息怒,这个我心中也感困惑,容小侄想想办法。”
陆离整颗心半悬着,这位莫师叔爱要面子,行事一向直来直去,又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沧月门规森严,若他到神霄殿告自己一个疏忽失职,届时免不了又被责罚一顿,他不由得面色一青。
见时机差不多了,莫怀笙眯着眼道:“罢了,本座也不难为你了,只是”
“莫师叔有何要求尽管吩咐。”陆离低着头,心中忽生不好的预感。
“前些日子门派在外招纳弟子,听说名册在你们景霄殿放着,我身为一脉首座想看一看如何。”
“啊这,这倒没问题。”陆离咽了一口唾沫,立刻反应过来莫怀笙此行真正目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半炷香后,还是同样的地方,只不过莫怀笙的手上已经多了本碧绿的小册子,他饶有兴致的翻了翻,眉头渐渐皱成一团。
“怎么这一次的弟子比往昔差了这么多,就这样,按惯例,还要被那几个家伙挑完才送到我那去?”
莫怀笙脸色一黑,心中打定主意,若这些人真送到玉霄去,他就和以前一样通通拒收就是。
他正准备将册子还回去,目光却停留在某个用紫色标记的名字上,这意味有人通过魂石认可,并且天资达到了最高的颜色。
不过莫怀笙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只因对方是个女孩子。
因为沧月山不成文的规定,女弟子一般都会送去碧霄殿,但是一个万年难出的修炼之材就摆在他面前,尽管是女子,他又如何能按耐得住。
他咳嗽了一下,指着这名弟子问道:“陆贤侄,这个册子还未报与各殿吧。”
陆离汗如雨下,仿佛已经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但只能实诚的答道:“这位师妹前年便已入山登记,只是因尘事未了,才拖至现在,此时应在归途,静芸师叔还不知道此事。”
“那就好。”说罢莫怀笙将那页一把撕下。
“莫师叔,这不妥啊,她是女弟子。”陆离没想到莫怀笙竟真的敢半路截胡。
“哼,我且问你,沧月山立派两千年来,可有门规说过我玉霄殿收不得女弟子。”
“啊?没,这倒没有,不过师叔可一定别出卖小侄啊。”陆离一时语塞,静芸真人若知道此事还不得提着仙剑冲过来砍了自己。
“小侄放心,万事自然有师叔扛着。”莫怀笙一脸得意,心情大好。
“那没事小侄就先告退了。”
“诶,等等!”
“啊?”
“贤侄你过来,师叔还有一点事想问你”
半柱香后莫怀笙御空而去,陆离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他大步朝着景霄殿走去,深怕莫怀笙又回来找他做什么。
夜晚皎月高悬,清辉笼罩天地,整个沧月山静悄悄的,顾凡忽然从噩梦中惊醒,方才他又梦到了那个雷雨夜,梦到顾易成弥留之际苍白的模样,他擦了擦汗水,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些。
窗外依旧闷热,顾凡起身来到烟华顶前,但见一道月光落在石道上,如潺潺流动的溪水,他朝着那条石道缓缓走去,下一刻却感觉脚下传来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什么在他身上到处乱窜。
他连忙大退一步,不由倒吸口凉气,定了定心神后,再次朝小径走去,刺痛感再次传来,像是被刀子狠狠刺入心脏,他咬牙强忍,额头的汗珠不停落下,仿佛整个人的意识都被地上的灵石抽空。
可没走几步,顾凡便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仿佛置身于黑暗深处,难以分辨周遭事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如同一块落石,从石道上摔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凡渐渐醒来,他望着高耸的山台,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爬到顶
直到天色渐渐泛出白光,不知不觉间,顾凡竟在这小径上过了一夜。
被整整折磨了一宿后,他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上,汗水和清晨的露珠混在一起,侵湿了他的衣服。
昨晚他费尽心思,可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第一步便如此艰难,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只得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小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