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扫兴的女人
工作日鲜有酒水宴会，好运来不至于过分忙碌，等包厢热菜上毕，潘吉与经理打了招呼，径自驾车而去。
提前跑路也只能挑在此时，华枫灵会用手机远程监控查看店内情况，有实打实记录在，潘吉无计可施。
手机里的聊天群消息不断——在本地群，潘吉通常潜水隐身，观察别人用方言撩骚，吵架开各种各样不入流的玩笑。群内组织面基时，他才会去凑凑热闹，看看热门人物真身为何。
他在外地群放得更开一些，毕竟不必担心里头有人认识自己，可以大胆用本地群学来的段子、玩笑套娃照搬，等待群内各方积极回应，做一个真正指点江山的闪亮主人公。
正经的群，潘吉也不是没有，里头均是以茶壶、茶具等做头像的专业人士，交流也多是业内互助，常有人在群里询问配件、包装，介绍店铺位置及各种本地服务。
一打开群友朋友圈，全是品茶养壶，大师佳人，文案由网络批发，肚子压根没半点墨。潘吉不乐意看商业互吹，一来一往，总会感觉人家生意做得比自己好。
群消息刷了又刷，暂时没有有趣的面基活动，德隆镇的夜间生活总是聚众喝茶，潘吉去到超哥店里。
认识了三四年，一块搓澡都不知搓了几回，但超哥全名叫什么，潘吉并不清楚。反正交际无非是介绍来介绍去，这些年他认识的人越攒越多，个个直呼外号，真名叫什么也不那么重要了。
没眼力见的人其实相当多，喝茶时人来人往，难免会碰上几个。母亲是德隆著名美女，潘吉从小自认貌比潘安，居然曾有眼瞎的生人一上来就称呼他为“胖子”，几乎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程度。
私教加持，每日健身，他不说完美身材那也是肌肉梆硬，最多因为骨架大，显得略微魁梧了一些。在潘吉心里，这外号等同于承受凌辱，他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
超哥长相一般，扎把小辫，眼睛特小，笑起来更是眯眯眼，因为嘴甜人客气，是潘吉的首选好友。
抬头便是超哥一成不变的笑颜，呡了口茶，即使茶不怎么样，潘吉的心情也还算不错。
超哥的老婆新芳身穿大妈睡衣，邋里邋遢地穿着拖鞋姗姗来迟，潘吉心里无感，反正不是自己老婆，不会丢他的脸。
新芳总这副形象，一出现便充满搞笑女气场，话多又能唠，与超哥一斗嘴，双双升级为活宝，把潘吉逗得前仰后合。
新芳没什么其他爱好，就热衷打游戏，打着打着免不了要与网友开麦，组cp。超哥不仅全程知情，甚至还常在喝茶时拿这事调侃，完全不以为然。
起初，东北大哥给新芳充充游戏币，买买皮肤，脱离游戏时也会替她交话费，充会员。这cp一组就是好多年，超哥表示，如今新芳的淘宝消费也常由东北大哥买单。
不同于“绿帽侠”的想法，潘吉认为无需见面与付出，有人替自己养老婆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他曾将此事以玩笑形式告知程天然，没想到她非但不觉好玩，反而大吃一惊。
同理，主播行业热火朝天，多次碰上星探的程天然宁愿待在好运来看店，也不肯参与这发财大计。潘吉看不过去，在旁提点过几句，倒让她很不高兴。
做女人明明很容易，随便化化妆，讨好几个大哥就可以钱包鼓胀，像程天然这样有钱不挣，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或许这女人结婚了就不肯再动脑筋，一心指望他养家吧。
真轻巧，也不看看干紫砂这行有多艰难，真以为钱和客户会从天上掉下来？
刚结婚时，潘吉还以有漂亮老婆为傲，带出去倍儿有面子，但时间一长，弊端也逐渐显露出来。
比方说程天然本身看着就不太好接近，扔在镇上与一众普人瞅着大不一样，气场不同的人互有感应，有她在的地方，无论男女，大家总会格外拘谨，注意言谈举止。
即使程天然有意笑着想要融入，气氛也绝对与平日里不同。
私下是没人在他面前提，但感受到过几次，他就不太愿意再带程天然参与聚会。
一来朋友不舒适，潘吉也如坐针毡，从中得不到乐子。二来程天然一板一眼，一旦了解多了，若接受不了哪位的三观或个性，强行要求他脱离组织也不无可能。
潘吉不想冒丢失朋友的风险，做他这行，自然三教九流都得交，正因为程天然这类“道德标兵”无法理解，所以她没什么朋友，不像他，在人际交往中混得如鱼得水。
日子久了，门道渐渐显露出来，只要时不时挑选或编造一部分正能量、三观标准的好友轶事告诉程天然，让她好好安心待在好运来，不叨扰自己就好。何况隐藏对他从来不是一件难事，他有城府，口风紧，在婚时几乎没有露馅的时候。
回忆过去，尤其在被华枫灵“断粮”的此时，潘吉无比渴望能拥有一个会挣钱的另一半，或者说有了婚姻后，他才发觉自己有那股隐隐约约的渴望。
没人不想要自由，他想像潘德信那样，每日悠哉哉，想做壶就做壶，种花就种花。
那才叫生活。
群内消息应接不暇，但潘吉私聊甚少，因为不喜欢寂寞与孤独，他几乎打开了所有软件的通知提示。
手机一直不停响，他看了看，翻了又翻，倏然想起给程天然发出的邀请，至今未收到回复。
真是个扫兴的、令人不愉快的女人，潘吉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