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尘埃终落地
云深城，枯柳地。
“我好像曾经见过你啊？你的身上有昔日故人的味道。”
男人笼了笼头发，看向凌云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冰冷，面前的凌云子骨子里面就透着让他感到厌烦的气息，那股仙的气息。
“你可是那一族的后裔？所谓的代权人？”
没有接男人的话，凌云子径直问道，说话间，他身前的白发武夫恰巧错出半个身位，将凌云子完美遮掩在身后。
男人点了点头，随即褪去身上的长裘，长裘之下赫然是一袭白色的龙袍，密布的卷云纹之间，九条巨龙若隐若现，一见此袍，后面的三司跪成一片。
赫连奇更是额头紧贴着地面，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流淌，这九龙袍北荒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穿，而自己竟然说他是小白脸……赫连奇眼睛一闭，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其实这也不怪赫连奇，谁又见过永兴帝呢？再者说了，这又是永兴帝吗？
话说，这北荒之主穿的龙袍，其实这背后也有故事。
这片大陆原来是没有龙的，龙和仙一同降临，随着仙的衰败，龙族也渐渐淡出了世间，但是大家对于龙都有着共同的认知，强大、高贵。
但是也有例外，随着血脉的纷杂，龙也开始分化出不同的分支，就像那宁海城的蛟马，据说也有龙的血脉，只是那些已然不能被称为龙种了。
因为稀少和神秘，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权贵们的心头之好，甚至有传言，中都有家族藏有真龙鳞片炼成的甲胄……
“还不够……”
凌云子捏了一下裹挟在云白长袍里面的玉盒，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为何凌云子只觉得对面那人讨厌，可能是自己这具躯体原来的主人就不喜那人吧。
肯定是的，肯定不是撞衫的缘故，嗯，对的。
“那这样呢！”
男子抬手下压，滚滚天威倾轧而下，下跪的众人不禁双腿发抖，真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感受头顶的煌煌天威，凌云子眯起了眼睛。
气是这个世界的根本，要说哪种气最神秘的话，凌云子首推这天道之气，武道、仙、妖尚且能理解，山川水流也能看得见摸得着。
就这所谓的天道之气，天道制定的游戏规则，看不见摸不着，还强的离谱，而这天道之气怎么得到呢？很简单，你祭天，得到天地的认可……然后天就把气加持给你。
这天道之气加持下的北荒皇帝，可是丝毫不惧天人的，所以也有人把掌握万民生计的皇帝称为天子。
甚至有些封疆大国的天子，在他的疆域之内，敢称天下不败！
所以一般天人也选择隐遁，免得惹到世俗皇帝的麻烦，如果天人和天子让凌云子选择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天人。
天人到哪里都是天人，天子呢？
国运衰败，皇帝失德……彼时的天子，还能让天人退步吗
其实这也是中都世家崛起的原因，王室衰败，世家得民心代行天道。
“看样子这个皇帝颇得民心啊……嗯？有些不对劲……”
凌云子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眼前的这位天子似乎有些怪。
凌云子从怀中掏出玉盒，强大的魂力加持下迅速向对面飞去，这一手操作，对面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龙袍男人一手托住了玉盒，感受着那磅礴的魂力，他也不敢托大，五指如山压得盒子动弹不得，天威下压，扫去了一切痕迹。
男子看向对面的凌云子，一边想着为什么那人会给自己一股熟悉的感觉，另一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磅礴如山的强大魂力，难道这老怪物神魂更胜过昔日？
自己目前可是没能完全掌控北荒，这道身躯堪堪能用，保不齐这老怪物看出什么古怪，到时候别栽在这里，本体还在社稷大蛇那里镇压着，难道真的要靠那个人？
感受着玉盒子那令人动容的气息之后，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有了这个，把握就更大了。
小心的收好玉盒之后，男人抬头看着凌云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站在他身旁的龙姬眼中的黑色，则是愈发浓郁，整个人好似一张拉满弦的弓，只等待一个手势，一个信号。
“这便是尔等庇佑千年虚地的补偿，若如他事速速退去！”
凌云子暗掐手诀，侧过身去，仿佛等的不耐烦了，就要离开。
“他虚了！他要跑！他完了！”
一系列想法，电光火石间闯入男人的脑海中，高手对招，须臾之间，本能之下，他抬起了手掌，如山般的压力顿时倾泻而下，后面跪着的三司众人很多已经翻白眼倒了下去，可是偏偏有人强撑着。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成为了双方冲锋的号角。
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顿时和白发武夫战在了一起，转息之间已然交手了数招，飞扬的红色与肆意的黑，成为了战场中间的主色调。
凌云子不知何时已然躲得远远地观望了，他一面盯着那个出手悍然的女子，另一面则是不留痕迹地打量着那位身穿龙袍的男人。
眼看着那白发武夫几乎被那女子压着打，漆黑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几乎将白发武夫锤到了土里，如果再让她继续那么锤下去，等她空出手来自己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凌云子不再犹豫，食指轻点眉心，勾出一道纯白的气，暗念了一声去字，白气直奔武夫而去，那女子似有所感轰出一拳，滚滚黑气好似大蛇，张开巨口就要吞噬那抹白色。
“就是此刻！”
龙袍男子一个踏步，抬起手掌就向着凌云子的方向按压而去，赫连奇顿感轻松，回头一看赫然只剩下自己一人，其他人早已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没有犹豫，他也追随着那男人向着凌云子冲来，感觉着头顶如同大山倾轧一般的威压，凌云子的脸上却满是嘲讽之意。
“不过如此！”
龙袍男人脸色顿时一变，他看着凌云子头顶出现的一个云状虚影，停住了脚步。
“怪不得你的虚地崩塌的如此之快，原来你抽出了大量的虚气……”
“我的虚地，呵！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用离开了，拆我的虚地，要拿命来偿还！”
凌云子咬牙切齿道，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眼见着这人不打算遵守约定，那就怪不得他凌云子了。
“你莫不是疯掉了？就凭你个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鬼，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龙袍男人眼神寒冷如冰。
“赫连奇，捏碎你的睚眦符，孤要让四军的将军都过来！”
“诺！”
赫连奇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枚血色的令牌，令牌的中间是一只好似猛虎的凶兽。
“奉帝令，上四城将军即刻启程！”
说罢，完赫连奇一把捏碎了那枚令牌。
与此同时，北荒上面四个城池所属的军帐中，数个身着甲胄的人影架着血色长虹，腾空而起，直奔云深城而来。
凌云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一切，没有阻止什么，而另一边异变再起，那黑色大蛇并没有抵挡着那抹白色，那抹白色径直穿过黑气，钻入了白发武夫身体中。
顿时局势扭转，白发武夫浑身上下燃起森白色的火焰，那白火碰到黑气竟然开始滚滚燃烧！
那窈窕的身姿，此刻看上去竟然显得有些狼狈，哪还有什么之前的神采。
长刀下劈，火焰四起，那黑色纷纷避散唯恐染上，一时之间，刀痕如网，几缕秀发化作虚无。
“燃道，是吗？能维持多久？”
看着那白发武夫身躯竟然开始破碎，透过缝隙，里面满是白色的火焰，龙袍男人露出来一丝嘲笑。
“杀尔等足矣！”
凌云子抬手之间，一个火炉朝着白发武夫径直飞去，龙姬看着头顶笼罩而下的火炉正欲后退，没想到那白发武夫张开双臂，膨胀的火焰喷薄而出，将她团团围住，那火炉也瞬间罩了下来。
“这就是你的底牌？”
龙袍男人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好似那火炉之下锁着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冷眼看着凌云子，目光所及，白云虚影开始崩塌。
“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竖子，狂妄！”
凌云子冷笑一声，虚云之像破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金色的人影，头戴高冠，目光如炬，那虚像先是看了凌云子一眼，随即竟然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对面的男人。
一旁的赫连奇只觉得那柄利剑就指着自己的眉心，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过，下一刻那剑尖若是再往前进分毫，自己必死无疑。
身着白龙袍的男人也顿时没了声响，片刻之后，他竟然笑了。
“半步天人，当真了不得。”
凌云子手掌轻压而下，那身后的虚影立马挥出一剑，赫连奇只看见一阵金色的洪流奔流而下，接下来他就倒在了地上，全然没了气息。
而那男人则在金色的洪流中肆意大笑，他看着凌云子身后那渐渐暗淡的虚影，笑得愈发灿烂。
“疯子。”
凌云子看着慢慢消散的白色龙袍，眼中满是嫌弃，竟然敢和自己打赌简直找死，你的这具道身怎能比得过我身后的天人虚像，怪不得你要虚天丹，原来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惜了我的虚天丹，竟给了你这种匹夫陪葬。
“若是再无后手，你的这具道身就要没了。”
凌云子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手臂竟然挡住了金色的洪流，尾巴一卷就将几乎被洪流冲散的男人塞入了虚空，另一只毛茸茸的手竟然抓向了那个倒扣住的火炉。
凌云子看着这一幕几乎咬碎牙齿，他也终于得以看见当日那个偷走陆虬的元凶了，眼前打破这一切的赫然是一只巨大金色的猿猴。
“偷天猿！该死的！”
眼见背后的金色虚影慢慢消散，凌云子又看见那火炉已然消失不见，远方几股气息也正恍如流星一般袭来，再怎么无可奈何，也只能选择离开，可是那猴子看起来却没有想让凌云子离开的意思。
毛茸茸的手掌径直向着凌云子抓来，纤细的手指在凌云子的眼中越发清晰……
“不！该死的！”
凌云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右眼，一手捏紧身上的云袍，白色鳞片顿时覆盖全身，下一瞬间凌云子消失不见。
那猿猴愣了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脑壳，最后看着自己手中的一颗眼球，嘎嘎乱叫。
片刻之后，几道长虹恍如流星一般坠落枯柳地，尘埃落定，几人驻足看着眼前龟裂的大地，相视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