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虚逢九世
松涛之声,此起彼伏,和煦的微风吹拂而过,风中还夹杂着松木的清香,还好似有些别的味道,是什么呢?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了。
“是酒。”
“对的,是酒!”
林然猛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色却又让他陷入了纠结,自己这究竟在哪?
若是陆虬在此的话,他一定能激动到发抖,可惜,这是林然。
云气翻滚,群山如座,高朋畅饮,好不自在。
可是这些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此的众人自己没一个认识的,愣了愣神,林然方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谁在答我的话?
侧身一看,一旁的酒案前,一个男子百无聊赖地喝着面前的美酒,林然耸了耸鼻子,只觉得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可是这样的美酒,在那人饮来却似喝水一般寡淡,一杯续着一杯,没一会儿,那男人面前的衣襟就已湿了大半,隐隐约约映出胸前挂着的一个黑漆漆的物件。
“想喝吗?”
那人看了过来,眼神中没有半点醉意。
林然也不扭捏,接过那人的酒盏一饮而尽,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没有尝出丝毫的味道,甚至没有感觉到酒水入喉的流动之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茫然的林然,那人毫无风范的大笑了起来,一边拍着酒案,一边揉着肚子,许是实在忍不住了,竟然仰面笑抽了过去。
旁边的众人好似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常一般,依旧饮酒作乐,高谈阔论。
“这是幻觉?这是我的梦?”
林然放下了酒盏,看着那人说道。
挣扎起身,扶着酒案,那人看向林然,目光中满是好奇,转瞬又淡淡地问了句。
“为什么不是你是假的呢?”
“若是我是假的,那你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林然侧着脸看着面前这位长相实在一般的男人。
“哈哈哈哈!”
那人拍了拍林然的肩膀,又递过来一杯酒,林然没多说什么,端了起来,一饮而尽。随着林然瞳孔的瞬间变大,一阵剧烈的灼烧感直达林然的肺腑。
看着扶着酒案不住颤抖的林然,一旁的男子再次笑出了声,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林然的阻止,他笑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回过神来,林然还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水。
“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然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说话间无形提高的音量,握紧的双拳,充血的双眼无不暴露着他的恐惧。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人,那诡异的手段,又怎么不让林然恐惧呢?
拿过林然手中的空酒盏,随意地把玩,倾斜之间酒水肆意流淌,看着这一幕,林然一拳砸在了这酒案之上。
“好玩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听过士可杀不可辱?汝大爷安好?”
随着那男人阴沉下来的脸色,四周之前还在饮酒作乐的人群,纷纷看了过来,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无数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然的身上,看得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吓到你了吧?”
男人揉了揉脸颊,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周围的人群则又恢复了嘈杂喧闹的样子。
“众人皆醉,你独醒?众人笑你太疯癫,你笑世人看不穿?”
林然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嘲讽道。
“你……兄弟!你懂我!”
男人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林然接过那男子的酒盏,果然酒水又恢复了清冽。
“我觉得这世界都是假的!你知道吗!他们还说我疯掉了,我可没疯掉,你知道吗?有人请我观天,我发现……”
就在男人开始絮絮叨叨之时,林然打断了他的话。
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刚想拎起来,给他来上一拳,用尽全身气力,却发现那人竟然纹丝不动。
男人看上去有些不满,手掌微压,林然觉得仿佛整个天穹都压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又坐在了案前。
“你到底要做什么!?”
要么在沉默中死去,要么在沉默中爆发,林然看着男人的黝黑的双眸怒吼道。
“我很喜欢你说的那些故事,那只名为精卫的鸟儿,亦或者那条痴情的白蛇……”
男人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林然的神色。
林然听闻此言,握紧了手中的酒盏,那精致的酒盏此刻竟然好似有千钧重,用尽了全身气力,方才饮尽杯中之酒,又将酒盏轻轻地放在了酒案上,林然侧目看着男人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吗?我叫九世,本家姓叶。”
“叶九世……天人?那个小姑娘还好吗?”
男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一直摇头,林然好似没看见一般,看着远方的景色,砸了砸嘴巴。
“我死了是吗?那条蛇?是我被夺舍了?”
男人似要点头,却又没继续,扭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林然。
“那这是哪里?”
“神虚。”
男人终于不再沉默了,林然看着对面那一双越发深邃的眼睛,摇了摇头。
“神虚是哪里?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愣了一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悔地说道:“差点忘了,你可不同于我们……”
“神虚嘛,也就是虚神,无家可回的灵魂们构建起来的一个虚地,不信的话,你看。”
说完男人抬手一挥,天光竟然开始暗淡下来,头顶青苍的天空竟然开始慢慢淡化。
林然看着周围的一切方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竟然好像在一个玻璃罩里,外面光怪陆离,难以想象。
自己甚至看到一只不可名状的怪物瞪着眼睛,想把自己所在的空间一口吞下,好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也不是什么花瓶摆设。
弹指之间,一道火蛇点燃了那怪物的触角,看着化作灰烬的触角,那怪物没再犹豫,庞大的身躯一个扭动,竟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玻璃罩外的空间,好似星辰大海,群星闪烁之间,林然看到了无数类似于自己所处玻璃罩的存在,依稀可见各种各样的建筑构建其中,好不壮观。
而玻璃罩外则是好似鱼群一般的各色生物,它们散发着光芒,或丑恶或美丽,在这里可没人在乎那些,它们自由自在地游动着,只是不时黑暗中冒出一张巨口,就少了许多鲜艳的生命罢了。
林然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远方,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玻璃罩,里面群山林立,蓝天白云,盛景如画,这些其实并不是吸引林然的地方,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一方巨大的牌楼上面。
上面苍劲的字体,自己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忘怀,林然读着那两个字忍不住热泪盈眶。
“无归……”
一旁的男人也没有打断林然的感伤,兀自斟满了酒,又推到了林然的面前。
“那是鬼宗无归籍……”
“为何叫这个名字?能过去吗?”
林然将酒一饮而尽。
“不能,鬼宗已然暮去。无归籍只有一个人,那人以一己之力开出鬼宗的一个分支,据说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他在等待所谓的同乡人。”
男人望向林然,眼神中难耐内心的激动。
“你想利用我?”林然轻蔑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九世觉得面前这个少年,怎么有点自己的那股味道了,油盐不进,怎么说来着,我笑世人看不出,世人笑我太疯癫。
没给九世什么反应的时间,林然咬舌想要吞舌自尽,可是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九世一掌接着一掌拍着林然的后背,林然也往外吐着一条接着一条的鲤鱼,红色的、金色的、粉色的……不一会儿整个酒案上全是跳动的鲜活鱼儿。
“好多鱼?!好多余?”
林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吐出鱼来。
九世此时看向林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质疑,这怕不是个傻子,傻子两个字就差写在了他的脸上。
九世越想越气,他竟然抬起了手臂,接着的一巴掌就狠狠地打在了林然的后脑勺。
林然的整个脑袋顿时化作虚无,九世手掌翻转之间,鱼儿消失,林然的脑袋也恢复了原状。
劫后余生的林然,双手连忙盘着自己的脑袋,唯恐有哪些地方没了,看着九世递来的酒盏,林然犹豫了片刻,看着九世又抬起来的巴掌,立马又殷勤地接了过来,随即一饮而尽。
辛辣入喉,林然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温暖了许多,刚才垂死的虚弱感也作烟云散,原来这酒,就是这个作用,拷问必备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念及此处,林然躺平。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爷我赶时间。”
“陪我看看景色,听听风不好吗?”
“你怕不是个大傻子。”林然吐了口浊气,笑骂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九世也躺了下来,二人并排看着头顶的星辰大海,许久许久。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有事你说,力所能及我看着办。”
林然眯着眼,脸上似有笑意。
“关键的时候,告诉我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一切的答案,好吗?”
九世的语气中竟然有些恳切的意味。
“一切皆虚,万事皆允!”
林然扭头笑着说道,他却不知道他的这几句话,造成了后面多么严重的后果。
“原来如此吗?”九世显得有些迷茫。
“那么接下来就要把你送回去了。”
“送回去?送回哪里去?”
林然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送回你的身体里面……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你送去别的地方,再说了即便是有,我也不敢啊……”
九世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竟然细若蚊吟。
“送回那白蛇那里去?可算了吧,我可打不过那玩意,我还是待在这里吧,免得再被吃一次。”
林然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颓唐,他的心中想起了很多,三年以来的种种,这三年啊,可不好过,自己的梦想被一次次的打破,最终才来到了那破败的落阳关。
洛阳、落阳,自己只希望能离自己熟悉的地方近一点吧,谁又曾料想,又有后来走马云深城的故事呢。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眼下方子虞也没了,自己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说实话,他不想活了。
眼看着前方就是绝路了,能怎么走?回去?就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和那胖蛇抢夺主动权。
还不如就把那副躯壳拱手相让,反正自己也没捂热多久,没啥好留恋的,给他的话,应该会好很多吧。
他应该会顶着自己的脸,谱写一曲异世凯歌吧……
“那可不行,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你现在不回去了怎么行呢?”
九世脑袋晃的好似拨浪鼓一样。
“谁让你救我的?我求你了吗?”
林然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这样两人开始了互相扯皮。
若是让凌云子看到这一幕估计他能疯掉了,九世是什么玩意?还有人能和他这么相处?他就是个疯子,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屠戮整个国家的疯子,他就是个灭绝人性的屠夫!
林然看着身旁的九世觉得很对胃口,如果不算他给自己的那一巴掌的话,可能就算好朋友了,毕竟那一巴掌,林然整个脑袋都没了。
“你不能就让我这么回去啊?我真的玩不过那个老变态……”
“兄弟,你别怕啊,哥哥不是在这里了吗?你听我说,只要这样……然后那样……最后……”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着将来的美好生活,眼睛深处皆是对方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