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陆虬窥天
陆虬缓缓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是什么静室之内。
远方的天空掠过几只飞鹤,四周的松树和风吹拂,沙沙作响,那浩瀚的天穹仿佛触手可及,翻滚的云海仿佛就在脚下,这里恍如仙境。
陆虬看着眼前这壮丽的场景,定了定心神,内心告诉自己这些只是虚幻,这只是这个残片的一丝回忆,可是竟然没想到这残片竟然真的和虚境有关!
当那老头说那陆挺乃是神衰而亡,陆虬的心中就大概有了些猜想,神衰而亡,多半是那厮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能构建起那样幻境的东西,大多都和虚地有关。
再加上那画中发现的残片,则让陆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乎他借助了那魇兽的皮毛再加上溯源的法阵,方才得以窥见此方壮丽景象。
这就不得不说说这魇兽了,魇兽本就是虚兽,所谓虚兽,也就是个别虚地机缘巧合之下会诞生的奇异之兽。
这魇兽有一项令所有人动容的能力,它可以追溯虚气,而这虚气就是虚地存在的根本。
所以说有了一只魇兽就意味着你可能会发现一片从未有人去过的虚地!
正因为如此,基本上很少能看见一只活着的魇兽,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腥风血雨。
即便是魇兽的皮毛,也是普通势力难以承载的,因为魇兽的皮毛加以手段就可以成为窥见虚地的线索。
魇兽的珍贵恰恰可以体现出虚地的价值,虚地所诞生的虚兽,乃是各方势力苦苦求索的宝贝,它们的皮毛可以成为修行炼器的资源,甚至有的虚兽成长起来能够威胁到天人!
更不用说虚境所产生的矿产了,诸如界石之类的,乃是炼器、法阵,以至于辅助修行的宝贵资源。
更为珍贵的是虚地本就是天人道法的凝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虚地对于成就天人,裨益颇多,窥见完整的通天之路,也并未不可能。
而云深城就从未发现过虚境,这也是云深城很少受世家操控的原因,相较于其他诸城它真的太贫瘠了。
陆虬此刻觉得他发现了虚地!还很有可能是云深城的虚境,这意味着这个虚境极有可能从未有人去过。
再联想到陆虬之前的猜测,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发现云深城的大秘密了,这个虚地里面绝对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
陆虬自己本不是修行之人,却凭借着魇兽的皮毛,追寻虚气,去感受这残片里面的残留的记忆,去得以亲眼看看当时的场景。
所以说啊,有时候,家族实力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哪怕他陆虬是个凡人,可是他还是凌驾于多数修者之上。
其实这便是多数世家不屑平民的原因,他们的起步就要超过普通人太多太多了,丰富的资源,长辈的悉心教导,保驾护航。
一世苦修,又怎敌他百世耕耘。
……
定了定神,陆虬开始打量四周,这是一片空旷的平台,中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案几,这些案几无不例外都遥尊着上首。
那里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座位,它明显高于场中的其他,白玉一般的高座之上供奉着的至上的尊享,毫无疑问那个就是主人尊位了。
可是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平台的四周竟然存在着几个不亚于上首高度的位置,这些高悬在空中的座位,被厚重的云层托举而起,颇有些分庭抗礼的意味。
云雾翻腾之间,平台之上开始出现一个个人影,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面目渐渐清晰,陆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他试图从中找到关于这个虚地的信息。
可是那些人影都好似是镜花水月一般,只能看的清他们的模样,却无法听清他们的话语,不知道是这残片虚气流失,还是他们本来就是虚幻的。
陆虬凝神看着场中,眼中却看到了无比熟悉之物,那一个人的衣着自己好似见过,不禁又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心惊。
“四海升龙袍!”
那人竟然穿着四海升龙袍!陆虬一个恍惚,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他的心中此刻翻起惊涛骇浪,在这北荒除了太子储君,谁又能穿着青天碧海的四海升龙袍?
虽然陆虬许久不见那位中都为质,死活不知的太子殿下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位太子!身形姿态都差了许多,那么眼前的这位太子又是谁?
只见那位太子先向着四周那几个高悬之位,行了半跪之礼,接着才向着上首的那位遥尊一恭礼,陆虬看着这一幕惊呼道。
“难道是天人!”
这片大陆之上,只有王朝的皇帝可以不敬天人,皇帝为生民之父母,贵为人间天子。
而天人开启天门,已然脱离人间,本不该再入世俗,但是天人二字,人不足惧,天岂能不尊?
陆虬连忙看向四周的几个高位,可是那些高位之上却没有一个人影,要么空悬着,要么就是笼罩在白色的迷雾之中看不清身形。
接着陆虬又连忙看向上首的那一位,那人一副道人打扮,一身衣袍好似白云所织,上面还依稀可见翻滚的云海,一副飘然出尘的样子,可是令陆虬觉得不满的是,那道人同样看不清面孔。
陆虬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首的那人,那道人即使不是天人,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才是绝对的主角,那些天人也只是陪衬。
只见那人道袍一挥,云雾翻滚,白色的云雾逐渐凝聚成为一道登天之梯,直通苍穹,他一步一步稳稳地向着天穹走去。
四面的云海也紧随其后翻涌而来,一层又一层叠压着,那云层也从白色开始变得黑暗,好似漆黑的墨水一般,浸染苍穹。
道人微微站定,注视着漆黑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陆虬此时此刻,已然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
“这?这难道是开天门?!”
那么这个登天的道人,此刻就要开天门?那么这在场的人难道是参加开天之礼?难道自己要见证天人的诞生吗?
北荒自从王朝纪元以来,天人之尊数得过来,一想到自己可能要目睹其中一位的登天之刻,陆虬就难耐心中的激动。
突然一股令众生颤栗的气息充斥在天地之间,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在这双眼睛面前,黎民苍生不过只是蝼蚁草芥!
所有人都感觉了那恐怖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又好似厚重的山岳,一寸寸碾碎剖析你的所有,从肉体到灵魂。
那些高悬的座位此时也隐去了身形,他们也无人敢于挑衅这至尊的权威!
就在陆虬感觉自己要被这目光碾灭之时。
那道人张开双臂,他的头顶出现一个巨大的虚像,正是这个虚像缓解大部分的压力,才让陆虬有了喘息的契机。
现实中,陆虬一把接着一把捏碎源石,方才感觉神魂稳固,得以继续留在这个回忆之中,他现在知道那陆挺是怎么死的了,就是不知道他那厮怎么看见这些的,又看见了多少。
顾不得再想其他,陆虬连忙抬头望去,道人背后那巨大的虚像好似一棵巨大的树木。那颗巨树枝叶繁茂,缓缓的在这天穹之下撑起一角天空。
那个虚像不断变大,也变得愈发清晰,笔直的树干,纵横的枝条,都好似空灵的水晶一般,依稀可见里面流淌着梦幻的色彩,氤氲多彩。
“外显其道!”
陆虬看着这一幕惊叹不已,这颗空灵的树木就是这个道人所修的道,这正是开天的异像,所谓的“内审其心,外显其道”!
头顶的天空愈发阴暗,轰隆之声此起彼伏,陆虬再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人影,这天地之间只有那颗巨木撑起一片漆黑的苍穹!
那道人抬头看了看天穹,没有犹豫,继续一步步向上攀登,那颗巨木好似将要把这天穹捅破。
骤然,一声震颤天地的声音回响在陆虬耳畔。
静室之中的陆虬,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可是他还是紧紧闭着眼睛,竭力留在那个记忆之中,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能放弃!
漆黑如墨的天穹出现了一个狭长的裂隙,裂隙之内,暗红色的光芒宛如奔流的血液一般不停穿梭,此时的天穹恍如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
而那只眼睛此时正注视着下方,那个自不量力企图以一己之道,开天门的蝼蚁。
“呵,凌云子,凭你的杂道,也敢在北荒升天?你是无知呢?还是无畏呢?”
陆虬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一股死亡的悸动,笼罩着陆虬的全身,而现实中他的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因为恐惧,对于死亡的恐惧。
可是偏偏陆虬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愿意做世人眼中的世家纨绔为人唾弃,只愿等待一个机会,否则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可能的机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云深城。
他很清楚在这回忆中能留下声音的是什么样的存在,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天人!
于是他选择回头去看看这位天人之尊,哪怕现实中他的七窍已然出血,脸色惨白至极,一双狭长的眼睛几乎就要睁开,不知是天威使然还是天人难测。
陆虬看向身后,那个高悬的尊位上,一个青年身着布衣,束着长发赤着脚,吊儿郎的坐在高悬的座位上,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物体,像是一块烧焦的木炭。
那青年看着很寻常,只是他的一双眼睛好似能望穿万古。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那青年看着陆虬的方向,伸出了手指轻轻一点,不知是点向虚空还是那误入幻境的陆虬,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现实中,陆虬已然趴伏在地上,大口地吐着鲜血,他慌乱地往嘴里塞着丹药,同时大把地捏着源石,去修复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神魂。
好一会儿,陆虬仰面朝天,虽然满脸都是鲜血,可是他却笑得很开心。
陆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退出这段记忆的时候,那个青年正静静地看着那漆黑天穹之下,崩塌的虚像和那个笼罩在血色雷霆下的道人。
青年的目光有些痴迷,他看着那颗凌驾众生的眼睛,感叹地说道。
“真的是了不起。”
青年一改懒散的模样,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那道人已然灰飞烟灭,而那只眼睛此时也扫了过来。
血色的雷霆倾泻而下,崩塌声、破碎声不绝于耳。
看这片坍塌的天地,青年的指尖燃起了一丝火焰。
“凌云子,你以必死之心,请我观天,我就答应你那个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