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镇抚鹰卫
林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身下怎么摸起来是毛绒绒的，还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道，又听见一声低沉的吼声。
林然心中这才稍稍一缓，那吼声的主人是北荒特有的荒牛，性情温顺且耐负重，一般都作为长途运输的载物，广受商队欢迎。
强撑起精神，林然不禁苦笑，果然那种力量自己很难驾驭，上次震慑老狼的那一击，完全是幸运。
自从那次事情以后，林然失去了木头躯壳，也目睹了人间的炼狱，可是得到的却更多。
一者重获新生，二者恢复自由，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他发现了自己拥有了别的力量。
“这难道这是精神力么？”
林然回忆着自己控制匕首的那些细节，心念所至，物我合一。
三年的流浪，林然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可是这世界的修行体系太过于庞杂了……而这样的控物之术，在林然理解过来就是精神力。
有关修行之路，这个世界林然所知道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一首世人皆知的歌谣。
“天下九品，一品一门，九门洞开，天人可待。”
所谓这个门是什么，林然也许真的知道答案，而且或许他比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更加了解这个答案，因为他看见过。
门其实就是枷锁，门就是这片天地横加在众生身上的束缚，它们决定了你的强弱与否、生老病死、前途未来。
那天，林然的木头躯壳于烈火之中寸寸焚烧，那诡异的火焰竟然让林然感受到了如同火焚的痛苦，可是自己明明只是个木偶啊。
而天空中一个长发披肩，面若冠玉的男人则近乎神明，踏空而行，透过火焰，林然看见男人的身外出现九道漆黑的环痕，随即又道道崩碎。
“我已入天人！”
男人面露微笑，随即轻轻一握，上方的天空，下方的大地几乎瞬间崩碎散落，化作虚无。
林然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他听见了旁边有人正在轻声呼喊自己，叫的却是陌生的名字，迷惑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方子虞。
“你叫我什么？”
林然有些恍惚。
“方子虞。”
林然迎着方子虞清澈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一时无言，这小子还真的是乖。
前方的人似乎觉察到了林然的清醒，只见一位中年汉子骑着马匹缓缓靠来。
“你就是方子虞？枯柳地此届的方符？”
林然看着眼前这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有着很鲜明的北荒特点，较高的颧骨，棱角分明的脸颊，以及脸上细微之处，那风吹日晒的皲裂。
“是的。”
林然连忙翻身而下，恭敬地回了个北荒的压手礼。
所谓北荒的压手礼就是左手在右手上面，手臂保持一齐，位置则在胸部以下，行礼的同时也要低头弯腰以示恭敬。
“不知您是？”
林然打量着这男子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袍，同样搭配着一个黑色的腰带，只是这腰带上绣着一只红色的禽类。
林然当然是认识这种符号的，这种禽类叫做云隼，飞行速度极快而且最擅长追击，想必昨听到的鹰啼就是此物，而这云隼符号对应的正是北荒镇抚司的鹰卫。
对面的汉子一看林然作此姿态也回了一礼，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眼角的笑意更加浓重。
“我乃云深城镇抚司的一品鹰卫，魏宗万，此次我等出城公办恰巧遇到你们两人，没想到你二人竟是赴任的方符，大人便命我将你二人顺路捎回。”
那男人说完又拍了拍林然的肩膀。
“果然是我北荒的好男儿，一人擒杀两匹座狼，我滴乖乖，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真的不敢想象，尤其是那妖狼更有了道行，修得妖气，你们竟然能从它手下脱身，不得了呀！”
林然不留痕迹地看了看一旁的方子虞，而此时方子虞也正打量着林然，看着林然和那中年汉子有说有笑的聊着，不禁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如果是自己，是决然做不到他那样的吧……
方子虞回想起林然晕倒过后，那恶狼遁逃，一路绝尘而去，后面则紧追着一群身穿黑袍的人，眼看着他们就要渐行渐远。
方子虞看着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林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可能让他失去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但是一想到林然一把推开自己的身影，方子虞向着远方大声喊道。
“枯柳地，方符方子虞在此！还望各位能施以援手，救人一命！必有重谢！”
“魏总万，去看一下，对的话带回镇抚司。其他人跟我追！不能让这孽畜再跑了！”
领头的一个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林然，随即对着后面说道。
“诺！”
方子虞听到这一声回话，好似听到了天籁一般。
就这样，那人过来掏出了林然怀中的印信，又看了看林然的样子，确认无误之后就将林然放到马匹上，询问起方子虞事情的经过。
随后又遇到了一行商队便又搭便车，好让虎口脱险的林、方二人好生休息。
这不林然刚醒方子虞就过来了，那魏总万就策马走来。
林然想了想，看样子方子虞没把实情告诉这伙人，那么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其实哪怕方子虞说了，也是有办法混进去，只是有违背良心罢了。
“不知这位是？行路匆忙，一时之间竟忘了问候小哥姓名。”
魏总万看了一下林然身边的方子虞，略带歉意地说道。
“我是……我叫……黄……”方子虞话未说完。
“他叫方子期，小名黄眉儿，是我的弟弟，老哥你也知道这年头难，我就想着也把弟弟带出来，寻条出路，也顺便涨涨见识。”
林然接过了方子虞的话，轻轻拍了拍方子虞的肩膀，全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方子虞看着林然那迎着阳光的侧脸，顿时觉得心头升起一丝暖意。
“这样啊，那么小兄弟将来的生活估计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哦，哈哈哈哈哈。”
魏总万笑着说道。
“这个没啥，关键是家人嘛，在一起总归是好的。”
林然看着方子虞微微一笑。
“你也是个北荒的好汉子，有担当，就是太瘦了，再过几年，就和你哥哥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
魏总万拍了拍方子虞的肩膀，却换来对方一阵踉跄。
就这样跟着商队，一路上三人受到了特殊的对待。林然也乘机和魏总万熟络，了解一些云深城的情况，同样的他也没有忽略方子虞的感觉，毕竟自己顶占的是他的名额。
不过好在方子虞涉世不深，现在全然把林然当成了自己的大哥哥，方子虞就这样成了方子期。
“云深城主自打赴任以来，三年不见外人，哎，连镇抚司的万户大人都没见过那位大人……没人知道他的样子。”
是夜，篝火旁，三人围坐，魏总万温了一壶浊酒，天气渐冷，快入冬了。
“三年前？那之前的呢？”方子虞好奇地问了句。
“之前的？去了北荒的中庭王城，一去不复回，之后就到任一个新的城主大人。据说啊，王庭变天了。”
魏总万饮了一口温酒，龇牙说道。
林然此时看着跳动的火苗，好似扭曲的人影，一个个溃灭又再凝聚，好似三年前王庭的那一幕。
“不知道魏大哥可知道修行之法吗？”
林然突然抬头问了句，眼睛中映照着火光。
对面的方子虞听闻此言，却有些错愕，他看见了林然那惊艳的一击，那不正是故事里那些修行之人的手段吗？莫非他不是那些人吗？
“修行之法？谈何容易啊……不知道小老弟对于所谓的修行了解多少呢？”
魏总万微微笑道。
“天道不仁，以己道囚众生，曰九门。所谓的修行正是超脱樊笼的解脱之法。”
“嗯，看不出小老弟了解很独到啊，那你可知道修行的根本是什么呢？”
魏总万拨弄了一下篝火，燃起的火光将几人的脸颊映照得通红。
“元境！”
林然咬着这两个字用力的说道，这元境就是林然这三年打探到离修行最近的东西，而元境则是号称诸道扎根的土壤。
所以也有人称元境为基础门，所谓的零门。
开元境的方法虽说是千奇百怪，但是林然却遍寻无果……可能是他找错了方向，也可能是北荒真的没了开境之法。
中都的恐怖统治，可能真的彻底斩断了北荒的修行之路。
“错了，也不是元境，虽然说有了元境才有可能，但是既然你也说了那些只是束缚，那你把它们打破了不就好了？”
魏总万眯眼打量着林然。
林然脑海中又回想起那人开九门的方式，不禁摇了摇头，那样的开门方式太过困难了，而且林然不会选择那种开门方式，至于其他的开门方式，林然则是全然不知。
“知道万法纪元么？”魏宗万看着困惑的林然问了句。
“万法纪，在王朝纪元之前，这两个纪元中间发生了最恶劣的事情……”
林然看着魏宗万一时沉默，因为他觉得那件事情应该不是人力可为的。
“你们说的是陆沉么？”方子虞突然小声说了句。
魏总万哈哈大笑拍了一下方子虞的肩膀。
“没想到我们的小兄弟也知道啊，传说啊，在万法纪之前这片大陆都是连在一起的，那时候这片大陆叫做浩宰元央，可是就在万法末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浩宰元央被分成了九大块，陆地和陆地之间也被隔绝形成了现在的五地四洲……”
“东山、西陵、北荒、南国、中都、东南青州、东北玄州、西南幽州、西北苍州。”
林然在心里默念道。
“子虞兄弟，那你可知道万法纪有多少位天人呢？”魏宗万笑眯眯的眨了眨眼。
“很多很多，以至于那传说中万法纪元号称最强的诸位主宰，都有的没开过元境。”
“没开过元境……”林然一时语塞，随即又问道。
“那老哥知道什么开元境的方法吗？”
“很多开元境的办法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或者古派宗门之中，这都是它们拉拢人才和培植势力的手段。我一个马前卒怎么会知道那些呢？不过啊，我们镇抚司也是有开境之法的。我们隶属于皇室，北荒正统。”
林然顿时抬起头来，眼神火热地看着魏总万。
魏总万见此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如果要那种一路通到天人的开门之法，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北荒都不知道有没有，但是开元境还是有很多条路的。”
“子虞兄弟，你好奇过为什么我们北荒为什么修行之人如此之少么？”
魏总万的脸色忽地冷了下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林然自然是知道的，这样的一个世界，本该万类霜天竞自由，大家都追求修行，攀爬无尽巅峰，但是北荒却不是这样，北荒好似躺平了一般，甚至是极其压抑。
以至于自己漂泊这三年，根本得不到什么关于修行的有用信息，只能蹉跎岁月，而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中都的绝天之策。
“因为中都在北荒实行绝天政策啊！禁天人，灭人欲。”
接过魏总万递过来的酒壶，林然也猛喝了一大口，尽情地品味其中的酸涩。林然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和自己有关……
中都对于北荒的控制，则是在战国纪元的末期，山海纪元的开始，中都携联军力压北荒，重立王室之尊，但也趁机占据了北荒之地，那可是很久以前了，按照道理不应该啊，那件事情应该和自己无关。
“不过现在好了，不瞒小老弟，老哥我也是最近才得缘法，堪堪触及元境，这一切都幸亏那位新上任的大人啊！慢慢地都会好的……”
原来如此，林然心中暗惊，自己当年竟然和北荒站的是对立面，不知魏总万若是知道他面前的这位曾经和中都某位大人关系密切，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那现在中都的人呢？”
林然又将酒壶递给方子虞，丝毫不理会后者一脸苦涩的表情。
方子虞蒙头喝了一大口，白皙的脸蛋陡然变得绯红，引来林然二人哈哈大笑。
“现在啊？那些中都老爷都不见了，有人说他们回去了，更有人说啊他们被吃了……”
魏总万低声说道。
“知道吗？北荒出天人了！而且就在王庭之内。”
……
魏总万起身去休息，林然也找了一袭长裘盖在早已躺尸的方子虞身上，他自己则披着衣服独坐在篝火旁。
看来那位想渐渐把北荒的发展引上正轨，这么看来走这条路是对的，想要把北荒发展起来，那么官方的力量肯定要能压过其他势力这样才能掌好舵，所以官府之内必有道路！
而且应该不同于那人的开门之法，毕竟那人的代价可无法复制。
林然的眼中映照着熊熊烈火。
“天人么？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