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点心
盛瑶珈盯着桌上的东西已经一盏茶功夫了,她刚听完可儿讲的那些在无上阁看到的种种,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是,辛光霁三天两头的身子不对付,果然跟无上阁有关;意外的是,宓真人竟然给辛光霁“下药”……
难道说,辛光霁从小体弱,也是宓真人造成的?
但转念一想,她一个刚进府几个月的人,很多事都只是猜想,也许宓真人“下药”是在给辛光霁治病呢?
盛瑶珈将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自言自语道:“这点心上面,撒了什么呢?”
她捏住一块点心,先是放到眼前盯着看,上下左右,四面都看个仔细;看完了又拿到鼻子前闻,深嗅,浅嗅,闻了又闻。
尔后把点心放回去,叹道:“宓真人的点心做得真好,快赶上奶娘的手艺了。”
可儿在旁忙问:“娘子可是看出来撒的是什么了?”
盛瑶珈摇头:“他撒的东西,必定是无色无味的,哪里能凭我一双眼睛就给看出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毒。”
可儿一脸惊吓:“咦……不会吧,他给世子下毒,对他有何好处呢?”
盛瑶珈刚摇完头,这会儿又点头:“你说得对,世子要是中毒了,他作为世子师父,必然是全无好处的,不过,假如这毒是那种慢性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儿脸上的惊吓更夸张了:“娘子,慢性的,会如何呀?”
盛瑶珈又拿起一块点心,盯着看,若有所思道:“我以前听爹说过,有许多慢性毒药,可以控制他人心智……”
可儿又“咦”了一声:“娘子,你越说越玄乎了,我们又如何得知宓真人撒的是不是慢性毒药呢?”
“我有办法。”
盛瑶珈说完话,忽然一口将手里的点心吃进了嘴里。
“哎呀!”可儿一声尖叫,“娘子,你这是作甚!赶紧吐出来!快吐出来!”
盛瑶珈故意逗她:“还挺好吃的!可儿,你没有口福了!”
可儿要急哭了:“娘子!快吐出来呀!你会中毒的!”
盛瑶珈没说话,自顾自地嚼着嘴巴里的点心,趁着可儿没注意,又把桌上另一块点心抓到手里,顺手也放进了嘴里。
可儿又尖叫:“娘子!你干嘛呀!不能吃呀!”
“可儿,可儿,小点声,”盛瑶珈满嘴吃食,有些吐字不清,“小心把奶娘给吵起来了。”
盛瑶珈咽下了点心,觉得有些干燥,又喝了两杯茶,腹中已经有了饱意。
可儿在一旁紧张得要死,生怕娘子吃下肚便倒地了,“怎么样啊,娘子,身上可有什么不适?要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请医官!”
盛瑶珈吃了两块点心,吃进去的时候,点心没有任何异常味道,就是非常可口的甜口糕点,做工精致,口感很好,要不是知道上面撒了东西,根本吃不出什么异状。
下肚后,亦没什么感觉,盛瑶珈宽慰可儿,不会有事的,让可儿先去睡觉,可儿坚持要守着娘子,哪知才过一个时辰,这丫头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看天光应是亥时,盛瑶珈渐渐感到身体有一些异状,往常这个时候已经洗漱预备睡觉,今日却毫无困意。
非但没有困意,随着夜色见深,盛瑶珈反而感到精神饱满,情绪高涨。
她回忆起那次无上阁的宴饮,那晚吃了不少菜肴,当时似乎也是如此高涨的情绪,回去后也亢奋到久久不能入睡。
盛瑶珈在房里来回踱步,脑子告诉自己要睡觉了,人却十分精神。
她强迫自己躺下,闭着眼睛,发现根本睡不着,甚至想高谈阔论、饮酒作乐。
一夜未眠。
天亮后,可儿醒了,发现娘子躺在床榻上正在看书,忙跑过去问怎么今日起得这么早,才知娘子竟然一夜都未曾合眼。
尽管醒了一夜,盛瑶珈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没什么明显的困意,早膳吃了不少,吃过后就在院子里走走逛逛。
身体里似乎有一股“气”在支配她,使她坐不住,使她不用睡觉。
可儿紧紧跟在盛瑶珈身旁,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娘子出了岔子。
到了下午,盛瑶珈感到身子有变化,她开始觉得累和困,那种情绪高涨的感觉渐渐褪去,也该要休息了。
便又回到房中,可儿伺候她更衣躺下,准备睡会儿。
盛瑶珈躺了许久依旧难以入睡,脑子分明都困得不行了,眼睛就是闭不上。
她拼命想睡觉,又睡不着,颇为难受,逐渐焦躁起来。
可儿坐在床头帮娘子摇扇子,盛瑶珈盯着晃动的扇子,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倒是睡到了大天光。
再醒来的时候,盛瑶珈发现自己很虚弱,浑身发软,脑袋昏昏沉沉,无精打采,甚至无力下床,昨天那种亢奋的精气神仿佛不曾出现过。
跟上次宴饮回来后几日的症状,一模一样。
又躺了一日多,疲乏无力和无精打采的症状终于褪去了,盛瑶珈有一种虚脱后重新找回元气的感觉,胃口也恢复了一些,精神也回来了。
这一次吃下点心,亲身体验过后,她已经确定宓和玉有不可告人的名堂,但到底是什么,她还没有头绪。
疑问太多,见识太少,要是能有机会问问父亲就好了……
盛瑶珈吃了桂妈做的饭菜,身体完全恢复了,可儿见她好了,高兴得想扶她出去透气,被盛瑶珈拒绝了。
她要可儿去跟素娥说,禀明夫人给少夫人找医官看病。
叶小河听说盛瑶珈病了,也十分上心,马上命人去请了医官。
医官来看了脉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少夫人这是季节病,跟天气炎热有关,开了一味调气血的中药,又嘱调整一下饮食,多休息,再者衣袍面料也需换为轻薄透气的材质,静养几日也就好了。
叶小河又命素锦安排下去,拿了一套少夫人的旧袍衫去量尺寸,要给少夫人做几套夏日里穿的袍子。
如此又过了一日,叶小河传了素娥去问话,说医官问诊后,少夫人看着无有起色,每日还是躺着,恹恹的,也不说话,就是成日拿着一本盛府带过来的不知什么书册,暗自垂泪。
叶小河心中有了数,换了衣裳去看盛瑶珈。
一行人来到小院,叶小河命随行仆从都不可喧哗,在外面等着,只由着素锦陪着进去。
她走到门口并不急着进去,视线先望过去,见盛瑶珈倚靠在床头,手里摩挲着一本书册,神情甚是黯然,小丫鬟可儿则站在一则为她摇扇子。
“我的儿,身子可好些?”叶小河说话间走了进去。
盛瑶珈见她进来,挣扎着要下床行礼,可儿忙过来搀扶。
叶小河快步走过去:“哎呀呀,躺好!躺好!可怜见儿的!怎么就病了呢!”
盛瑶珈低垂着双眼,轻轻低语:“母亲,是瑶珈给您添了麻烦,母亲还来看我,着实惭愧……”
叶小河一把抓住盛瑶珈的手,轻轻拍着手背:“胡话!病来如山倒!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更别说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了!我的儿,你这一病,打的可是我的脸!我这做母亲的,照顾不周呀!”
盛瑶珈急忙摇头:“母亲,快别这么说,瑶珈,也无甚大碍,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叶小河柔声道:“我的儿,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只管说出来,千万莫拘着。”
盛瑶珈咬了咬下嘴唇,张开嘴又不说什么,倒是把叶小河给急着了,道:“瑶珈,我看你一直拿着这本书,莫不是……”
“这是爹爹的书,”盛瑶珈将手中书册递给叶小河,“我出嫁前,爹爹让我带了两箱书,他说,若是想他了,就翻翻书。”
“哦……”叶小河接过书册翻了几下,“原来是想家了。”
盛瑶珈低头不语。
叶小河放下书册,又握住盛瑶珈的手:“瑶珈,你进府也有三个多月了……”
“母亲,瑶珈有一事相求,”盛瑶珈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开口,“想求母亲准许一日,瑶珈想回去看爹爹。”
叶小河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想回娘家看你爹,我当然准了,哈哈哈。”
盛瑶珈暗自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叶小河不会答应,才顺势想出这一出“将病就病”,让叶小河以为她是想家才得的病。
叶小河当场吩咐素锦,要给少夫人回门预备些东西,该有的礼数一定不能失了,万不可让盛府觉得国公府慢待了少夫人。
盛瑶珈却连忙推却,她只想明日就回盛家看爹爹,带上可儿就行了。
只是这哪里是她推得掉的,这国公府里的一切事宜都是叶小河说了算,包括少夫人回娘家。
最后叶小河定了后日送她回盛府。
第二日,盛瑶珈忙着收拾平日里写的一些字,和做的一些针线,但凡觉得还不错的,成了形儿的,便交给可儿收起来带上。
三个多月没见爹爹了,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给爹爹看。
没想到,辛光霁着急忙慌地来了。
他说他也是身子才好,就听说盛瑶珈病了,急忙过来看看。
盛瑶珈有些感动,相处这些日子来,辛光霁就像一个新交的朋友,天真、率性,让自己在这陌生的深宅大院里,不那么孤单和胆怯。
两人又聊了半日,盛瑶珈将自己从盛府带来的两箱书,展示给辛光霁看,说了一些自己过去跟爹爹相处的往事。
今日她想着马上要回盛家看爹爹了,人也特别高兴,话也比平日里多。
不过,盛瑶珈并未将自己明日要回盛家的事告诉辛光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