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枯萎

    钟颐能在袭击中活下来，不只是运气好，更要归功于麻云中的及时救援。

    自打进洞前，麻云中的右眼皮就一直在乱跳，他深信这是个预兆，所以在将视力强化的同时，将身体所有能力都进行了加强。

    由于事先充足的准备，即使在那样灾厄突发的环境中，他也能够做到临危不惧，甚至反应得比血镰队员还要快，在第一只蝙蝠还未落地时，他就将弟弟麻云牧抱到了安全的角落。本以为万事大吉，结果一转头发现钟颐还和一个呆子一样站在原地没动，他想叫钟颐快躲到一旁，可喊破喉咙也叫不应这个呆子，在经历一番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后，麻云中决定冒着生命危险救钟颐。事后麻云中越想越亏，心道一定要拿这事威胁钟颐给自己造个什么高达之类的玩玩，不然哪对得起自己的舍身相救？

    与此同时，麻云中也很懊恼，自己的感知力已经被大大地加强，可这群怪物躲在洞顶，他却没能及时发现它们，不然也不至于被袭杀的如此破落。

    另外一边钟颐也同样在懊恼，当第一具尸体出现的时候，血液喷在他身上，将他的意识整个都浇灭了，哪怕是包子一直在喊他振作起来也无济于事，自己的思绪好像离开身体飘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直到麻云中一声嘶吼才让他的感知能力恢复一些，可脑子还是一团乱麻，就像一部卡到死机刚刚重启的电脑一样，脑子里一个字都加载不出来。其实但凡自己真的冷静下来，也能记起自己拥有“芥子”，可以让所有事情归零。直到所有蝙蝠被灭杀后，“芥子”已经不能让时光倒流回蝙蝠发动袭击之前，再使用“芥子”已经于事无补了，这满地的尸体也再无复活过来的可能。

    “但凡当时能冷静一点”钟颐握紧双拳，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道。

    人总是这样热爱后悔的，在当事者的想象中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完美修正，可已经发生的事实，比这世上任何坚硬的材料都还要不可转折弯曲。越是将想象修饰得完美，便越是心有不甘，最后陷入这样的死循环里，像一只滚轮里的仓鼠，永远都走不出来。

    逝者已矣，后面的烂摊子却还是要等着有人去收拾，毕竟还有人质等待着被解救。尽管卫平生之前强调过行动的危险性，可家属团出现了如此大的伤亡，在外人看来，他这个行动负责人难辞其咎，可在麻云中看来，卫平生脸色还是那么冰冷，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又或者说这家伙的神情天生就是绝对零度，已经表现不出更冷洌的样子来了。

    卫平生将自己的小队召唤到面前，安排曹无垠护送钟颐三个小孩和副市长出去。

    “队长，你要一个人去吗？”黄毛似乎猜中卫平生要做什么，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这位新来的卫队长是什么脾性曹无垠是知道的，这人是个妥妥的杀神，无论任务破产到哪个程度，他总是会让队员先退走，自己去闯一闯那龙潭虎穴，不见得总是能扭转乾坤，只是多多少少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几条人命以及敌人的情报。

    卫平生并未回答曹无垠，只是再次嘱咐他们二人要将三个孩子和副市长安全送出去，然后转身向洞的深处望去。

    虽然没有证据，但每个人都知道蝙蝠的突然袭击是那群绑架犯脱不了干系。原因不只在于这群蝙蝠先前表现出异常瞳色，更在于它们的战斗方式。

    对于一只动物而言，如果它对其他生物发起攻击，无非出于两个最主要的理由——捕食和自卫，可无论出于哪种理由，前提都是要保证自身的生存，而这群蝙蝠的却格外反常，它们像是一群被赶到悬崖边的角马，仿佛洞穴里的人类与它们有世仇一般。借助夜视仪，曹无垠亲眼看到一只蝙蝠双翼被斩落后依旧像只疯狗一样咬死了两个受伤的修士，这种疯狂一度让他想起二战中臭名昭著的神风敢死队，嗜血残暴，视死如归。如果不是人为造成了这群蝙蝠的疯狂，那么该如何解释这些蝙蝠身上的反生物现象。

    这次的任务还未见到人质的影子，却先中了那群绑架犯的套，家属团伤亡了太多人，严格来说任务已经失败了，再加上与蝙蝠战斗时造成的声响，对方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营救人员的到来，说不定在这边发生战斗的一开始，那群耗子就已经跑路了。

    但卫平生想的却不一样，他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突击队遭受了预先埋下的伏击，最稳妥的办法便是退出洞口去以图万全之计，后面的行动也会进行得更谨慎，一来二去，绑架犯完成手头工作和逃跑收尾的时间会充裕得多。

    此时如果能有人以有生力量反其道而行之，不退反进，便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卫平生无疑是在赌，赌这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一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目的，为此布下如此没有人道的阵法，即使犯了整个漆吴山乃至中国所有修士的众怒也在所不惜。

    另外，麻云中以为的卫平生不生气，那可真是冤枉他了。家属团的人虽和他无关，且死亡在他卫平生眼里也习以为常，但自从他担任血镰大队长以来，还从来没有人从他手上夺走那么多条性命，里面那群耗子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可就在卫平生向石洞的更深处出发时，身后却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先前那位持盾的的壮汉匆忙走过来对卫平生说道：“队长，你得跟我过来看看，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众人跟随持盾人来到一处角落，角落里一个少年靠着墙环抱着自己，坐在在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不远处，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恐惧。

    而那位躺在地上的男人似乎已经咽气了，但更吸引众人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样貌，一双眼睛深陷进眼窝里，只看得到两个黑乎乎的洞，脸部的皮贴在颅骨上，完全就是一副骷髅的样子，看不出一点生前的长相，这具乍看足有一米九的高大的身体上，已经找不到哪怕一处鼓起的肌肉，人皮像纸张一样塌陷着，以至于胸前的肋骨看起来狰狞无比，仿佛随时要破皮而出一样。

    持盾人解释道：“我们从那边那个少年的口中了解，死者是他的小叔，蝙蝠发难时为了保护侄子，身体多处被蝙蝠的利爪划伤，但没有伤到要害。后来两人及时躲进盾阵之中，战斗刚结束后还能跑能跳的，可慢慢的，这位小叔就变得软弱无力，血肉一点点枯萎衰败，直至死去，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征兆。”

    “更麻烦的是”持盾人停顿了一下，众人跟随着他转移的目光向身后的开阔空间看去，人们哭喊声越来越大，呼救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受伤的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已经倒在地上的单独个体伸着手哀嚎着请求帮助，却没人听得见他们逐渐嘶哑破败的声音——那是声带周围的肌肉枯萎的迹象。

    这些嘈杂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巨大洞穴之中，仿佛万千恶鬼在嚎叫，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