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意
夏天正是一年中万物最繁荣绚烂的时候,相较之下,天边西沉的夕阳反而显得不是那么耀眼,却也足以将花鸟古筑的线条勾勒得清晰分明。拥挤的小巷中,亮绿色的树叶落在青瓦之上,慵懒又放肆,石桥之下如琉璃般璀璨的河水,将用以浣衣的石阶冲刷得干净如新。
黄昏将至,有不少人已经吃过晚饭牵着狗在外三两成群地溜达,更多的人才刚回到家紧锣密鼓地点火起炉灶,火光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上,温和又明媚。
钟玄清拿着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乘凉,身边是一壶刚烧上的茶水。
钟颐去漆吴山不过几天而已,钟老爷子就觉得这房子少了点人情味,变得空荡荡的,每天没人给他端茶递水,半夜躺床上也听不见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这些年钟颐出冶州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被人骗财骗色也在情理之中。这也得怪自己这个爷爷当得不合格,明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妈,还对他这么严厉,以至于钟颐的自闭内向比他钟玄清当年更甚更严重。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因为不善与人沟通所犯下的错误,现在想来都是遗憾。
没准等钟颐进了大学交些朋友会好些,可十八年养成的性子,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就能指望改得掉?算了,由他去吧,他该走的路,改不了,也拦不住。
“十八年了,我也老咯。”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才一百来岁,就嫌自己老了?”
钟玄清闻声转头看去,看见一个穿着马甲和马丁靴的背包男人,此人体态匀称,气质上佳,看起来二三十岁左右,只是看着背包客的脸,钟玄清记不起自己认识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人。
背包客也不客气,当着主人家的面直冲冲闯进堂屋里,拿出两条椅子放在钟玄清旁边,卸下背包,然后一屁股坐在其中一条椅子上歇息,又将牛仔帽从头顶取下用来扇风,没有帽子的遮挡,背包客那一头苍白的头发便随之暴露出来。这让钟玄清终于想起了来人是谁。
背包客指着桌上的茶壶说道:“可烧好过了?”
“没呢。”钟玄清放松身子躺回椅子里,“你这样的大忙人怎么有空来冶州这小地方旅游来了。”
背包客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给自己放个假消停一下。”
钟玄清忍不住笑道:“你?消停?你说这话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白发男说道:“那你问这问题你不觉得好笑吗?来你冶州能干嘛,买灵器呗。”
“你买得起吗你。”
“钱,不是万能的,但交易却是无处不在的。”
“这么说你手里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白发男一脸郁闷:“没有。”
钟玄清慨然道:“这世上已经很难找到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了,你费心去找宝贝换灵器还不如直接生抢来得快。”
“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自从黄金圣水出来以后,钟家就暗地里加大灵器生产的投入,不就等着我来入套的吗?”
“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是老二下的套,我可懒得你们那些破事。”
白发男笑道:“你不找事,事可先要来找你来了。”
“老魔头,明知道我在后面,嘴巴也不放干净点?”一个年老的女声传来,钟玄清眉头一皱,老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太太从巷子走出来,来人正是在车库里吓走阎罗剑一行人的庄晗烟老太太。
庄晗烟走到钟玄清旁边另一条椅子上坐下来说道:“老炮仗,咱们有些年头没见了吧?”
钟玄清一脸不忿:“好几十年了,你这死老太婆怎么还活着。”
“怎么?这么盼着我死?我给你机会打死我,你敢吗?”庄晗烟老太一开口就咄咄逼人,丝毫不给钟老爷子面子。
钟玄清哼了一声,翻过身子用屁股对着庄晗烟,要是钟颐在旁边,一定会惊叹这世上除了大姑奶奶以外竟然还有能把炮仗爷爷治服帖的女人。
“怂包。”庄晗烟叱骂道,转而对白发男说道:“老魔头,你胆子不小啊,我的人你也敢动?”
白发男笑道:“林总公开宣布支持灵会,这不是把我的脸面放地上摩擦吗?我这被人欺负了,还不准我吱个声吗?”
“所以你就叫你那阎罗剑徒弟去找林璃的麻烦?这除了让南昌楼对你们更恶心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那倒不是,绑架林璃不过是个其中的一个小方面,我还要陆续给你们制造更多的麻烦,响声越大,我就越有面儿,放心,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最多也就搞得你们人心惶惶,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已。”白发男摊开双手道,“况且你我都知道,军方为什么要倒向灵会,你们其实压根就不愿意搅这趟混水。我让我徒弟动林璃,也是为了把你们拉到谈判桌上来,不然就我这点实力,哪请得动您老来冶州一叙啊。”
庄老一笑,将始终握在手里的拐杖靠在椅子后面,说道:“我就知道你老魔头脑子里想得不会仅仅是杀鸡儆猴这么简单,我来冶州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林璃。至于为什么是我来,而不是别人,我想你应该清楚军方的态度吧明说了吧,我们对你们江湖势力的争斗并不感兴趣,还是希望在你们平等会和灵会之间保持中立,我们对灵会的支持仅限于口头之上,当然,这取决于你们付多大的费用。这是我大哥的原话。”
白发男欣然一笑:“有庄老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别一口一个老字了,论辈分,论年龄,你可都比我大,别以为看起来年轻就真把自己当公子哥儿了,瞧瞧你那副嘴脸,为老不尊。”庄晗烟嫌弃道。
“这不都是为了谈生意吗?不寒碜也不知道我态度这么好,能不能少付点费用?我可听说灵会为了军方这句口头支持可花了不小的代价。”
庄晗烟瞟了一下旁边的钟玄清,答道:“你确定就在这里谈?”
白发男笑道:“不要紧,我和钟家也有生意要谈,既是生意上的伙伴,就要坦诚相对嘛。”
白发男说完这话,钟玄清就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白发男:“你就不怕钟家知道了你的目的然后坐地起价?”
钟玄清旁边的茶壶已经发出汩汩的响声,白发男直直地盯着着钟玄清的眼睛,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第二天黎明之时,白发男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水,终于从椅子上起身背起包打算离开,他神色痛苦地对庄晗烟和钟玄清说道:“跟两位谈生意还真是难过啊,不过还是要祝我们合作愉快。对了,漆吴山这两天会有大事发生,我要先向老钟头赔个不是,漆吴之祀后,我将再次登门并道歉赔偿,到时候平等会与钟家的生意是否继续,就看我是不是付得起赔偿金了。”
钟玄清脸色冷然道:“你最好付得起。”
白发男走后,庄晗烟对着钟玄清问道:“怎么样,你看好哪边?”
钟玄清答道:“我哪里看得出来,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江山月,一百多岁了,至今都还在成长。”
平等会白发首领江山月,这个传奇般的人物,此刻正带着阎罗剑在钟家巷子外买炊饼。阎罗剑问道:“师傅,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钟家谈合作呢?”
“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的好,我们未来要打的那场仗,钟家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如果它抛弃自己的中立立场,对我们而言会很麻烦。”
“那要不要通知方先生把握一下力度,不要下手太重?”
“不需要,方先生闹得动静越大,我们整个漆吴山的计划就越安全。放心吧,他就是把天捅破了,我也能补得上,只是他的名字将再也不会出现在平等会的议事会名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