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火车上的试胆会
“这件事发生在上个月。”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多梦,梦里的昏暗痛苦总是使他夜半惊醒,擦擦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后,回忆梦境,却一无所获。躺回床上的身体僵硬冰冷,一颗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着难以平静,辗转反侧,终究难以入眠。
没头脑的梦做多了,日常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本来就暴躁易怒的性格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对同事口出恶言,在网络上大放厥词,成了发泄的一种手段,心慌、多汗、焦躁时,就去喷泄吧,反正得让自己舒服啊。他飞速的敲着键盘,电脑却突然黑屏,漆黑的显示屏上只有一张双目通红眼底迸发着兴奋和扭曲的,嘴角带着癫狂的笑意的,面目可憎的脸庞。快乐被终止,心中郁气无法排遣,只能喘着粗气狠狠砸两下键盘了事。
然后是身体也不好了,陆陆续续的低烧导致人体肌肉酸痛四肢疲惫,一颗火热跳动的心脏安在了一具疲累软绵的身体里,两相交缠着使痛苦加倍,揉揉眉头捏捏鼻梁,成了最近的习惯,也许是生病所致,独处的时候会伴随着轻微的耳鸣,越来越容易下意识的回头盯着角落看着什么,每当扭头的时候,耳鸣带来的不适也会放大,如一根尖锐的银针,瞬间划破脑袋。耳鸣愈发严重,低烧也演变成了高烧。脱发、失眠、短时间内急速肥胖,都找了上来。
再然后,梦境好像在现实上演了,或者说,梦境和现实难以区分,一瞬间的错觉失神,就足够让人滚下楼梯,爬起来后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没事,就接到了辞退书,那文字明里暗里暗示的有病、癫狂,让人不堪受其辱,失控的撕碎文件,拍着办公桌砰砰响,声嘶力竭的怒吼,舒服的向老板宣泄完情绪后,回家。
家里真舒服啊,只是最近日子过得不好,让人有些难受罢了,回家就好了,看着体重秤上迅速下落的数字,满意的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胆子很大的一个人,现在半夜起床上厕所时,会心悸的猛然回头看,熬不住了睡去时,会捂着脖子从窒息中醒来,家里是不是太暗了,那就二十四小时开着灯吧,家里是不是太安静了,也许吵闹起来,耳鸣就会被压下去,于是家里所有能发出动静的家具电器都开始工作。这样就好了,歪歪斜斜躺在沙发上凸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啊,可以放松一会儿了。
半夜怎么老是被憋醒,起来上个厕所吧,虚弱的身体已经无力每一次都走到客厅开灯了,月光够亮,就这么去吧,月光确实够亮,照在去厕所的路上,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人扶着墙,一人低头坐着。呼吸都在惊吓中凝滞,尖叫堵在嗓子眼的那一瞬间,月光又只照在了一个人身上,啊,看错了吧。从惊吓中醒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想去上厕所的脚悬在床边,最终没有踩在地板上。
梦境里开始出现一个背影,无论怎么走动,怎么转视角,始终无法看到这个背影的正面,那是一个披发少女的背影吧,头发将将及肩,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白色的衬衣,真可怕啊。
又一次梦中惊醒,抬头却看到了背影的正面,脸上垂落了冰凉的发丝,离得这么近,少女的五官却还是看不清,下意识的闭眼,睁眼,再看,是梦吗?又是那穿着衬衣的背影,只是她虽然那么静静的坐着,只有一个背影,却好像从背影处生出了眼睛,在凝视着做梦人,她在默默的看着,在阴暗处、在无人处,在喧闹处、在大庭广众下,就这么看着。
去医院没有用,安眠药不敢用,精神类药物只会变本加厉,去警察局吗,警察局能接受一个疯子的报案吗?怎么描述梦中的背影?愤怒的、憎恨的、极端的描述,那是一个丑恶的少女,她潺潺的流着血,血从她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涌出,染红椅子,染红地面,流到脚下。正面?哪里来的正面,她没有脸,只余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呢。
看来警察局还是不相信疯子的报案,手舞足蹈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倾向的疯子更无法采信,回家的路好长,脚步好沉,掏出钥匙打开门,玄关正摆放着一把椅子,少女原本低着的头,听到开门声,缓缓的抬了起来。
这一声尖叫终于叫了出来了,也终于夺走了性命。”
“啊啊啊啊——”霜州疯狂的搓着大腿想缓解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奈何姜妤讲鬼故事真的很有一手,她语气氛围停顿,都塑造的非常好。
在这么一个缓缓行驶的封闭的空间里,恐惧的氛围冰凉的席卷了霜州全身,让他无处可逃。
“然后呢?”阿苦微笑着想听后续。
霜州捂着耳朵想听又不想听,“鬼故事不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吗,怎么还有后续?”
阿苦轻蔑又怜悯的看了霜州一眼,不知道是在嘲笑他的胆量还是智商。
“这个故事一看就是姜姐姐根据案例改编的吧,不然哪来的明确的时间代入。”
姜妤点了点头,“是霜州要听鬼故事我才乱加乱编了一堆,本身情况其实并不复杂。”
霜州人菜瘾大,“那,具体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渣在当大学老师时对女生用药物做了不好的事,被学校监控拍到后咬死了说是学生勾引,将事态对他的影响降到的最小后赔钱走人换了个城市换了个工作,女生重度抑郁被关在家忍受多方羞辱,验孕后彻底崩溃站上了教学楼顶,头先落地抢救无效死亡。这是一个鬼魂报仇索命的故事。”
霜州呆了呆,“怎么说呢,感觉一下从灵异版面跳到了社会恶人恶事版面。”
姜妤打了个哈欠,“昂,人渣被辞后就没再出门,高度腐烂尸臭传出去后才被发现一脸惊恐双目睁圆的死在了家里。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地狱报道了吧。”
霜州挠了挠头,“那你想象还挺丰富的,怎么讲述那么详细的啊。”
“因为他们三个是先后来我这报到的,人渣先来,然后两个女生后来,因为很巧的能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我多查看了两遍。”
“等等?两个女生?两个?”霜州摸不着头脑。
“有些人渣做恶事,被发现了都不会停手,那么在被发现之前,谁知道他已经做了什么,残害了多少人呢,怀孕的时间,也不是被发现的那一次了。”姜妤眼底泛着寒光。
霜州有些想呕,他皱巴着脸,抓紧了自己的小辫子。
他们现在正在前往终南山的火车上,十月份人流量实在是大,姜妤在京城的时候忙的停不下来,也就忘了提前买票这件事,发现的时候,只刚刚来得及抢到火车软卧票。
霜州和阿难兴奋劲儿过了后,就关着房门开始搞事情了,扑克牌打过两圈,就开始玩试胆大会,霜州干巴巴的说了个网上看到的常见鬼故事后,就轮到了姜妤,姜妤也想起了上个月让她记忆深刻的这么件事儿,改编改编就拿出来说了,看霜州的反应,效果还不错。
接下来就轮到阿苦阿难了,阿苦笑吟吟的说了个极具苗疆特色的故事。
“曾经有个外地来的男人误闯了寨子,被毒蛇咬伤后跌落悬崖,濒死之际祈求有人能救救他,有位心善的苗女听到了他的求救,赶到山崖下救下了男人,男人见苗女心善又漂亮,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单纯漂亮,于是见色起意,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巧言令色的哄骗苗女,苗女单纯可爱又心地善良,不仅答应了男人,还与他成了婚,在圣女和巫神娘娘的见证下完成了婚礼,过了一段日子后,男人图穷匕见暴露出了他卑鄙无耻的真面目,他开始厌烦想要出去,并且害怕蛇虫,因此大声叱骂殴打苗女,苗女一生只爱一个人,他哄走了苗女的一颗真心,却在睡梦中偷袭苗女想杀了她,逃跑时还放火想烧村子。苗女被圣女治好后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心已经在另一个人那里了,那个人却将她的心撕成了碎片,她活不久了,但她想要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走出寨子,循着男人的气味发现了他的另一个和美的家。苗女再确认爱人背叛后催动了情人蛊,情人蛊吃空了男人的内脏和脑髓,一具鲜活的空壳里只剩下一只蠕动的着的蛊虫后,苗女将男人的身体带回了寨子,两人生死同穴。”
阿难出来补充了一句,“你如果来早些,还能看见那男人的皮子。”可惜后来被烧了。
霜州:。。。。谢谢,并不想看。
姜妤:。。。。过多的成语堆积,善良单纯漂亮可爱的苗女,怎么说,很有阿苦的特色,真是一个鲜活的教导众多苗疆小姑娘,不要恋爱会不幸的例子啊,就是有点俗套。
霜州不死心的想找找这个故事的漏洞。
“可是男人不是误闯被救吗,救了后为什么不放他走,情感淡了分手嘛,也许人家就是很怕啊,而且出轨而已,就这么杀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阿苦笑容更深了,“又不是有人逼他闯,有人放蛇咬他再将他推下山崖的,救命之恩不报就算了,在有家室的前提下勾引苗女成婚又不是有人逼他,用巫蛊之术救你的时候不害怕,后来倒是知道怕了?情人蛊是成婚时的环节,女子将心赠与男子,男子接受女子的种蛊就是我们的传统,背叛感情先下杀手的是谁你没听清?先撕碎了苗女心脏的是谁,要我再说一遍吗?”
霜州缩回了头,他本来就是因为阿苦对着他说的故事,让他有种被指着嘲笑的感觉才顶嘴的,再说下去估计自己的皮也要挂过去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听完阿苦的故事,就轮到詹惊羽了。
姜妤将视线挪了过去,詹前辈是不是有点奇怪,他居然会对着车窗外的景色拍照了,拍照发给谁?陶前辈吗?哦,是了,也许是在说,我上车了,你赶紧出发的意思吧。
詹惊羽默默的收起了手机,回想了一下前面三个故事,沉默了一瞬间后,叙述起了他的故事。
“五十七年前边境的村落里有一男子爱犬如痴,将狗当做伴侣般对待,被父母发现后以犬性命要挟娶妻生子延续血脉,婚后他对妻子视若无睹,依然病态的爱狗,妻子在一个夜间起床后发现了他的行为,惊惧过度流产,从一开始的期盼狗寿命终尽忍到丈夫一直不知悔改,妻子忍无可忍后杀死了男子的爱犬,男子目睹爱犬被杀,抱着狗尸自刎而亡。”
“我到的时候,那妻子砍下了丈夫和狗的头颅,将它们交换后与各自尸体缝合,听她的意思是,‘既然这么相爱,密不可分,那我成全你们,成全你!’”
詹惊羽毫无波澜的说完了这个故事,听得人却都牙酸般的皱起了脸,平铺直叙又简短的故事,却让人汗毛竖立。
姜妤觉得别看他现在说起来面无表情,当年詹惊羽去收魂的时候一定也很震惊才记了这么多年。
霜州边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边抖着嗓子说,“这世上男女之间的事,真是太可怕了。”
阿苦笑眯眯的威胁他,“哦,女人怎么你了嘛?你想听别的鬼故事?我可以成全你呀。”
“。。。。不不不,没有没有,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霜州颤抖的将目光放到了李鹤岳身上,该他讲故事了。
姜妤看李鹤岳听鬼故事都没反应就知道他肯定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帮他打岔道,“他没听过见过什么鬼故事,就算了吧,或者要不我帮他再讲一个?”
霜州连忙摇头,“不必了不必了。”今晚睡不睡得着还不一定的,倒是身上从里到外的凉快了不少。
姜妤将视线转回了李鹤岳,自从昨天晚上谈过以后,她对李鹤岳的了解确实加深了,但好像并没有宽慰他多少,今天跟京城城隍爷告别后,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虽然他说他自己会处理,但邮件敲敲打打一晚上好像也没发出去,姜妤不由得有些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