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选择
少许，一阵风吹过。
李初元也随着这阵风消失在原地。
低头看着棋盘的陈举芳轻叹一口，自言自语道：“这一局都还没下完呢，你就想再开一局。”
话落，老人转头看着不远处一朵随风轻轻摇摆的无名小白花，眼睛忽明忽暗，似乎睹物思人。
几息时间后，老人又转头看着白树所在方向。
看到那双极具智慧的眼睛，白树心头一震，难道他能看到我？
老人慢慢起身，徐徐走向白树，引得少年心跳加速。
不过很快，少年的心跳便降了下来，并升起几分侥幸，因为老人没有看到他，直接穿过了他如同虚无的身体。
只是下一瞬，少年的心头又猛然一跳。
老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世界确实很糟糕，但是依然有鸟语花香，也正是如此，我们才要更多的地方也变得风景怡人；
因此，这一局，我接下了，希望后人能酿造出一坛举世无双的好酒，用清风送往各个角落，让这个世界伶仃大醉，待睡醒后发现，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少年慢慢转身，看着止步仰望天空的老人，他有一种感觉，刚才那句话，是对他说的。
陈举芳将双手插在袖中，没有一点儿高人风范，像极了一个迟暮之人，然后他继续说道：“世上没有谁生来就很伟大，所谓的伟大，不是结果，是过程。”
说着，陈举芳淡淡一笑，这个笑容很复杂，他的眼中先是欣慰，紧随其后的是怜悯，最后是无奈，又自顾道：“一朵雪花无忧无虑的飘到这个世界，初衷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很快就回去；
可是这朵雪花想不到，有人伸出手接住了她，还不允许冬去春来的定律融化她，于是，一朵不能融化的雪花，便注定不会再是简单的看看这个世界；
时间，最终让她越来越爱这个世界，而爱得太深，便会落泪，会走上一条别人不允许看到的路，所以她一定会受伤；
不过，有人不会允许她受伤，那个不爱这个世界的人，愿意试着去爱那朵雪花所挚爱的世界，让世界多一些雪花爱看到的笑容；
若无意外，两个从来就没想变成他人眼中之伟大的人，会在世界改变后，悄悄离开，让时间帮助人们忘记历史中不曾有李初元和润雪这两个名字；
然而造化弄人，润雪永远想不到，导致她提前离开的人，是那些她无比怜惜的人，不愿人间因离愁现白头的她，到底是不能与李初元共白头；
那一刻，若李初元没有忍住，会成为世间最恐怖的魔，可是，李初元忍住了，没有毁去润雪至死都热爱的世界，他将伤痛分离后深埋，变成了以前最不愿成为圣人，无私无欲，大爱无疆；
这就是李初元和润雪以前的故事。”
话至此，白树确定，陈举芳就是在跟他说话。
陈举芳顿了一会儿后，又道：“但是李初元后面的故事是怎么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便是我也无法得知分毫，我希望的是，无论后面的故事变成什么样，故事中的后人，都要知道他们两人的故事，更不要忘了，这个世界因他们而改变。”
白树张口正欲问什么，眼前的画面突然一换，刹那间，他身心巨震，如遭雷击。
眼前的一幕，是一座小村庄，这座村庄，在他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
不过，随着一个粗布麻衣的草鞋老人渐渐走进去，踏在一条少年越来越熟悉的路上，最后站在一面愈加熟悉的篱笆外时，少年的眼泪不禁划出。
他看到，一个大汉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踱步，屋里，传来女子连绵不断的沙哑痛叫声。
屋檐下，一个临近老年的男子淡定自若地劈着柴，他没好气地说道：“急个什么。”
大汉不满道：“我第一次当爹，能不急吗？”
大龄男子翻了翻白眼，淡定道：“我还第一次当爷爷呢，你看我急了吗？”
忽然，房门打开，稳婆跑出来，焦急道：“小文难产，已经快没力气了，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大汉神色一呆，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大龄男子轻叹一口气，起身道：“命中注定这孩子与我白家无缘，保大人吧。”
稳婆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把目光移向还没回过神的壮汉。
大龄男子怒气冲冲地踢了壮汉一脚，骂道：“还在犹豫什么！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小文没了，老子也不要你这个儿子了！”
大龄男子难过地点头，失落道：“保小文，这孩子，是我对不起他，来世我当牛做马还他，一辈子不够，就十辈子。”
稳婆听了，快步转身回屋。
没一会儿，屋中的痛叫声消失了。
少许，稳婆抱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孩子走出来，她不敢看屋外的父子，轻声道：“小文不愿意，抢走了我手中的剪刀，把……把自己刺死了，临死前让我……让我刨开她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
话落，门外的父子顿时神情呆滞，随后觉得天昏地暗，眼泪不听使唤的涌出眼眶。
几息时间过后，老人浑身颤抖，嘴上喃喃自语的问着怎么那么傻；而壮汉还没回过神，如同在做噩梦。
同时，看到这一幕的白树无力跪在地上，轻声不断地喊着娘，他不停摇着头，明明这一切不是真的，为什么心这么痛？
他的娘，可是把他送到了孤灯城的，为什么会死生的他过程中？
“这才是原本的故事。”陈举芳的话涌进白树耳中。
白树连忙抬头，陈举芳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前。
跟着，老人轻轻挥手，画面再变。
随着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快速进行，老人继续说道：“你生下来后，体弱多病，你爹为了让你活下去，抱着你四处求医，后来遇见在外游历的剑宗长老，那长老将你收入门下，从此，你改名白玉京；
再后来，没等众神遮日避月，你全家便死在那场饥荒中，而身为剑宗弟子的你，与世隔绝，一生悟剑，一剑未出，死前有两子一女七孙，也算善终；
现在，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要原本的善终，还是日后不知结果的颠沛流离。”
少年想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起身，他看着陈举芳平静的眼睛，问道：“若我选择第二种，是不是可以再来一次？”
陈举芳平静道：“没有第三种结果，你改变不了，你若选择当白树，知道的一切都将忘记，选择白玉京，你就不用深陷痛苦。”
少年抿嘴想了许久，用祈求的眼神望着陈举芳，道：“我要当白树，我要爹娘给的名字，但是，可不可以让我再抱一次他们，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改变。”
陈举芳问道：“想好了？一个是善终，一个是我也不知道结果的颠沛流离。”
知道可以再抱一次爹娘的少年咧嘴一笑，脱口道：“颠沛流离？那不就是小草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