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涅槃
画面再转。
白树眼前一片漆黑,耳中隐隐传来娘亲沙哑的痛叫声,他内心无比激动,我可以再抱一次娘了吗?
忽然,他身心一震,体内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陈举芳的话也跟着传进他脑中。
“这便是改变你一生的时刻,李初元的起源,也是李初元封印在人间的心魔。”
白树犹豫了一下,在心中问道,“我可以多问一句话吗?为什么选择我?”
“你我跨越时间恒河在此相遇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是你,甚至我都没有去推演,一切都是随心随缘。”
“那你想我怎么做?”白树忍不住又问一句。
可惜,陈举芳没有再回答他。
只不过,就在少年觉得可能这就是命时,陈举芳终于再次开口,“做你自己便是,我做的是给你一个选择,而你选择做白树;
一些事情,只有白树能做,白树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
至此,陈举芳不再言语,剩下的时间,他不便再打扰。
许久后。
稳婆高兴地说道:“生了生了!小文,你给白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咦?怎么回事?”
稳婆忽然觉得不对劲,不解道:“这孩子怎么生下来就睁开眼睛?不哭也不闹,怎么回事?不会是哪里有毛病吧?”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女子吃力爬起来,连忙接过孩子,急道:“孩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娘。”
白树睁着纯净的眼睛,看着眼前今生都不能忘记的慈爱容颜,他想伸手去抱,可是手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努力挤出笑容,嘴里模糊的发出呀呀声,可惜女子听不懂他在喊娘。
女子见此松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一下白树此时如同小老头的脸,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这般模样,等几天便会有婴儿该有的样子,笑道:“小家伙,你可真奇怪,不哭也不闹,生下来就睁着眼,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可吓死娘了。”
稳婆也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报喜。
这时,白树不听使唤的小手,抓住了那根有些粗糙的食指,然后,他用尽全力抓着,不想放开,嘴里依然呀呀不停,这便是他现在的拥抱方式。
女子温柔笑着,轻声哄道:“这么辛苦来到咱们家,很累吧?好好睡一觉,放心,娘陪着你。”
一边说着,女子抱着白树轻轻摇晃着,明明不想睡的白树,却缓缓闭上了眼睛,耳中听到壮汉的喜悦笑声,心中极为不甘,这就结束了吗?爹还没有抱呢。
不过,陈举芳显然不会薄待这个因他的介入,从此命运多舛的少年,时间,还够。
等白树在黑暗中再次看到光明时,发现自己被壮汉爱不释手的抱在怀中,壮汉欣喜的叫道:“小文,儿子睁开眼看我了!”
话音刚落,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急不可耐将白树抢过去,骂道:“抱够了吧?该让老子抱抱了。”
白树怔怔看着双鬓已经有些斑白的男人,这是他的爷爷,那个当年的饥荒之夜,让家人把他送到屠夫家里的男人。
一时之间,白树心中很酸,眼泪忍不住的涌出眼眶。
爷爷见此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哄道:“小家伙,不哭,是爷爷不好,是爷爷把你吓到了,等你再长大些,爷爷把家里的那头大猪杀了给你吃,再带你去钓鱼。”
一旁的母亲见此笑容满面,家里多了一个孩子,也多了不少生气与欢乐,她想了想,道:“爹,你给取个名字吧。”
爷爷听了霎时苦闷,他没什么文化,从儿媳妇儿怀上那一刻,他就在想,可惜没有一个名字让他满意。片刻后,他直接把这个头疼的问题踢回去,道:“你生的,你自己想。”
小文为难道:“爹,这不合规矩吧,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都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情。”
爷爷只顾看孙子,哼哼道:“狗屁的规矩,你不想取,就让狗娃子取,但是不能跟狗娃子一样难听。”
当爹的壮汉听此一脸郁闷,嘀咕道:“关我什么事啊?再说了,狗娃子是小名,是爷爷当年取的,你又从不叫我大名白光,我这大名可不难听。”
奈何白爷爷不想搭理,现在没有事情能比看孙子逗孙子重要。
小文把目光移向白光,道:“既然爹不想取,你来吧,现在是你当家,规矩上也说得过去。”
白光连忙摆手,讨饶道:“别,到时候没取好,爹还不埋汰死我?你生的儿子,你取。”
小文眼睛一瞪,不满道:“听你的意思,我一个人就能把儿子生下来?”
白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就你来,我先去做饭。”
小文无可奈何,只能埋头苦思,但是取名字这种事情,她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这可为难她了。
稍许,她看到屋外的树时,眼前一亮,再看向还在逗白树的白爷爷,小声试探问道:“爹,你看叫白树好不好?愿他能像咱家院里的大树一样,长得高高的,大大的,健健康康的,以后也能为咱们白家开枝散叶。”
白爷爷稍稍一想,笑着点头,继续逗孙子,道:“这名字好,小东西,你以后就叫白树,要像咱院里的大树一样。”
画面再转。
白树已经长大,他怔怔看着院子里那棵因为被剥掉树皮而死去的大树,望着那光秃秃的枯干,他知道,记忆中的饥荒来了,为什么,还要经历一次?
这时,小文走到他身后,将他轻轻抱住,柔声安慰道:“很饿吧?再等等,你爹和爷爷就带着野菜回来了。”
白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忽然想起,今天,爷爷和爹带着叔叔和婶婶回家,那个他曾经见过好几次的弟弟,却没有跟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爷爷狠狠把叔叔和婶婶打了一顿,说即便孩子病重,也不该拿去跟别人家换!
他记得,那晚之后,爷爷苍老了很多。
他记得,几天后,村中的一家人,牵着一个孩子来到家里,用来换他,爷爷拿着扁担把那家人赶了出去。
想到这里,白树转身死死抱着母亲,颤声喊道:“娘,对不起,我不能改变。”
小文微微一愣,她听不懂自己的儿子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儿子若试图改变,那么一切都可能直接消失。
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再抱一次娘的少年嚎啕大哭,为什么,再抱一次的时机,要选择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再痛苦一次?
小文温柔安抚着自己的儿子,轻声道:“娘刚才给你想了一个小名,叫小草,娘希望你可以像小草一样,顽强的活着。”
“嗯。”白树重重点头。
小文笑道:“娘就知道,小草是最勇敢的,娘的小草,以后可以独自面对所有困难,战胜所有困难。”
话落,院门被打开,白爷爷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他后面跟着的是白光,以及惹他发怒的小儿子夫妇。
此时,陈举芳的话语再次涌进白树脑中,“时间不多了。”
白树听此,恋恋不舍的离开母亲的怀抱,看着那张充满慈爱的括静脸庞,白树真的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
随即,他拦住白爷爷的去路,然后抱住老人的大腿,深情道:“爷爷,你永远是我爷爷,生生世世,我都要当你的孙子。”
白爷爷一愣,自己的乖孙儿怎么了?
跟着,白树又走到白光身前,仰头看着老爹神情错愕的脸庞,张开双手,强颜欢笑道:“爹,可以抱我一下吗?”
白光心中很是纳闷,但是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蹲下身抱着儿子,歉意道:“爹没用,今天没找到吃的,爹保证,明天一定可以找到,不,等会儿爹就继续去找。”
白树摇了摇头,死死抱着老爹的脖子,颤声道:“爹,谢谢你,我会跟你一样,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
说完,白树松开双手,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神情有些呆滞的家人们,后退几步后,跪地叩首,大声道:“白树无能,不能还你们生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
随着白树的一滴眼泪落地,画面再转,他的家,就此只能存在于记忆中。
在他身边,陈举芳盘腿而坐,手中捻着一枚白子,眼睛看着形势极其复杂的棋盘,轻声道:“有许多人都品尝过白树的痛苦,并且之后,不管是就此沉沦,还是奋进,都在更多的痛苦中越陷越深,这便是诸神傲慢的世界。”
白树缓缓起身,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刹那间恢复本来面目,狠声道:“我会斩尽所有妖魔邪神。”
陈举芳不予评价,更不试图指正,如之前所说,白树做自己就行。
看着不知该落子何处的棋盘,徐徐道:“长夜漫漫,赶路需要一盏灯才行,那盏灯,我给不了你,就送你一个火折子吧,等找到你的灯,点亮它。”
话落,白树顿时意识模糊,他问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再见。”
白树眼前一黑,朦胧中,他看到陈举芳终于将棋子落下。
陈举芳看了一眼白树消失的地方,然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对面,那里本该是李初元坐的地方。
沉默少许后,陈举芳轻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李初元,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丹炉中。
白树眼中怒火要将天都烧穿一般,他气海的那块巨大黑芒基石也散尽所有光芒,最后变成一块普通的石头。
随之,白树漆黑的骸骨迅速恢复生机,血肉也在重生,那如岩浆一般的气海,不仅也恢复,并且气海中的真元更加精纯。
那些被排出的金乌血,又冲向白树,试图重新吞噬白树。
只是,这些金乌血无法再侵入白树的身体分毫,现在的白树,已经不再是凡胎。
见白树恢复的黄玉楼忍住一口即将喷出的鲜血,他冷声道:“早点儿到结丹境,我好杀你。”
说完,黄玉楼飞身离开丹炉。
肌肤不再黝黑的白树感受着更有力的身体,随后,从气海中唤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看似很普通的火折子。
拧开后,却没有一点儿火苗。
想不通的白树又从气海中拿出张仁送他的折扇,折扇的气息衰减了许多,展开一看,施仁若水四个字当中,那个仁字,消失了。
这时,王药祛大声的话语传来,“还不滚出来?我可把你炼了!”
白树赶紧跳出来,这一跃,可把他吓了一跳,明明只是轻轻一跃,竟然跳了十多丈高。
落地后,看着有些脱力的王药祛,白树抱拳道:“谢谢王山长。”
王药祛松了一口气,走到墙边坐下,看着已经完全变样的白树,知道白树应该可以应付地宫二层了,挥手道:“剩下的,我就真帮不了你,去看看吧,什么是地狱的风景,其他的,回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