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风起（十二）

    顾文夕现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性格过于温和，还是沈家太过于小心谨慎，以至于什么样的人都敢不计后果的来招惹一番。

    国公夫人也是第一次见顾文夕如此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件事，还没结束，”顾文夕站在院子正中间，冷声开口道，“本宫鲜少出宫，今日来探望舅舅舅母，为明安妹妹庆贺生辰，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有些人，总是在打扰本宫的好兴致——”

    “这件事本宫会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顾文夕看着周围人的神色，声音愈发的严肃冷漠，“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宫眼前撒野！”

    院子里的夫人贵女们皆低头不敢说话，明安县主与昌平听到风声也过来好一会儿了，如今看着顾文夕如此生气的模样，都在心里暗暗的紧张。

    对比起众人的紧张不安，方郃却显得格外神情自若，他甚至连嘴边的笑意都没有收敛一下，只是这样看着顾文夕讲话。

    前世他便是仰慕如此性格的她，即便世人皆以为长公主性格柔顺谦和，但他从来都知道长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卑不亢，与世无争并不能用来形容全部的顾文夕，方郃眼中的顾文夕要比这些辞藻更加的生动。

    众人无人敢开口说些什么，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正是这么个道理。顾文夕身为皇室子孙，自然也不是寻常世家子女那样绵软的性格了。

    欣赏了一下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神情，方郃才敛去了笑意，上前了几步，拱手低声道：“还请殿下息怒，这件事臣可以协助殿下彻查清楚。”

    方郃出声，顾文夕自然不会不理会，转过身来时，她刚刚的怒气便已经很好的控制住了，“侯爷有心了，舅母请园子里的管事来一趟，让他把在院子伺候的侍女名单整理出来，交给我，一会儿我有用。”

    “另外，”方郃看着舅母，若有所指的说道，“府里有些不干净的人，不干净的东西，也要趁这个机会清理干净，舅母觉得呢？”

    国公夫人到底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点了点头，侧身对方郃说道：“听闻方侯爷的玄卫司办事效率最是可靠，不知我能否请侯爷的玄卫司帮个忙？”

    方郃知道国公夫人的意思，但这场面话却是一句都不能少的，于是他开口问道：“夫人客气了，本侯的玄卫司任凭国公夫人调遣。”

    “有劳侯爷了。”国公夫人与顾文夕对视了一眼，便带着数十名玄卫司朝另外一处院子走去了。

    方郃看着现如今院子里这些熙熙攘攘的人，总觉得让他们这样干站着也不是好事，便对一旁站立着不停擦汗的管家说道：“劳烦您将他们都安置在别的院子先歇下，毕竟都是世家门第，久站在日头底下又像什么样子呢？”

    管事听了他的话，准备点头应是，可是瞥见顾文夕的身影，他就又不敢动了。

    方郃见状，心里暗笑，果然顾文夕这破天荒的发一次脾气吓到了不少的人了，但他到底没笑出来，只是顺着管家的目光，走近了顾文夕几步，俯下身轻轻说道：“殿下，让这些人换一处院子先歇息吧，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也不利于我们继续查剩下的事情。”

    顾文夕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也觉得就让这些人杵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就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管家如释重负似的，连忙招来侍女，引各位夫人小姐去旁的院子休息。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明安县主与昌平却没有离开，待到众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以后，昌平才拉着明安县主快步走来。

    “懿和姐姐，这是为何事生气啊？”明安轻轻的抚上顾文夕的手臂，轻声宽慰道，“若是旁的小事，那便不值得你如此动怒，打发旁人来料理就是了，平白气坏了自己。”

    昌平也围了过来，“是啊，懿和姐姐，为那起子小人生气，可不划算。”

    顾文夕失笑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久远的事情，一时没忍住而已，你们不要担心。”

    听了顾文夕的话，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但方郃却悄悄地皱了皱眉头。

    此时并未发生什么能让身为长公主地顾文夕闻之色变的事情，但是她却清清楚楚的说了是久远的事情。方郃心里微微一动，有了一些别的猜测。

    方郃看着顾文夕现如今的模样，再想起前世他后来不顾阻拦冲进重华宫看到了那副样子，冰冷的、苍白的，毫无生气的模样。

    若是足够让顾文夕深陷绝望的久远之事，便只剩这一件了。

    方郃此时才是真正的确定，顾文夕与他一样，还记得过去的事情。

    而且记得一清二楚。

    但让方郃疑惑的是，为何顾文夕却依旧对他如此和颜悦色？按照过去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配不上如今这样好脸色的待遇。

    方郃甚至在给自己假设，假设顾文夕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她做过什么，假设她只是记得这些发生的事情，却唯独不记得他。

    方郃不敢细想，但是总会忍不住的想要去试探顾文夕到底还记得一些什么。

    所以他直接说了母亲与沈皇后的恩怨，想试探顾文夕对此事的反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顾文夕对此事毫不知情，甚至一无所知。

    但是顾文夕又确实与前世他最初遇见时的模样不太一样，前世的顾文夕像是更加温和一些，而那次在普光寺再次遇见时，顾文夕眼底有很明显的诧异，但却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

    只是在恍惚间能看出一些对往事的留恋之意，却再无第一次初见时那样，眼底浮动着温润的盈光。

    顾文夕安抚了二人的情绪，侧头却看见方郃皱着眉头轻揉额角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道：“侯爷，可是头疼又发作了？”

    在簪花宴那次，她便发现了方郃虽然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在闲聊或者坐下品茗时，总是会有抬头揉一揉额角这样习惯性的动作，所以她便猜测方郃可能是有某种类似头疼症的慢性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