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起（十三）

    顾文夕的话让方郃愣了一愣，他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将手移开才摇了摇头说道：“臣无事，只是习惯了这个动作而已。”

    事实上他有这个习惯是因为顾文夕去世以后，若是没有酒他根本就无法入眠。渐渐的，他慢慢就对酒的依赖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后来开始出现了头疼的情况，也就习惯性的开始揉太阳穴。

    只是再活一世，酒他倒是很少喝了，但他也戒不掉这个揉额角的习惯了。

    顾文夕看他神色如旧，并不像是有什么异样，也就点点头应下了。

    转过身，顾文夕看着昌平与明安县主说道：“你们俩先去西边的院子先歇息吧，过会儿我来寻你。”

    昌平也只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耍小脾气的场合，点了点头便拉着明安县主的手，明安县主倒是面色平静，她小声对顾文夕说道：“殿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遣人来寻我。”

    顾文夕颔首，二人这才离开。

    “殿下现在预备怎么做？”方郃看她久久不语，只是看着千桦亭的方向，以为她在担心其他宾客会有什么不满，便出声说道，“殿下不必担心千桦亭那里，柊越在那里，他知道该做些什么，您放心。”

    顾文夕其实并不是担心还在席间的宾客要怎么办，她只是在想，有什么人一会儿会再次出现在这个故事里。

    “有侯爷与徐二公子，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顾文夕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屋里，“我们该去见见这位主角了吧。”

    “是，殿下请。”方郃让开身子，跟随在顾文夕的身后进了屋内。

    楚大小姐被安置在内室里，外人进了屋子也只能看到一座屏风隔开了的小厅，沈夫人从屏风后出来，正看着顾文夕举步走进来。

    “懿和？你怎么方侯爷？”沈夫人看见方郃的脸，话便又咽了回去。

    “见过武英侯夫人。”方郃是晚辈，便对着沈夫人拱了拱手道。

    “侯爷有礼了，”沈夫人含笑着点了点头，只见方郃稍微向后退开了一两步的距离，显然是知道沈夫人有话要对顾文夕说的样子，沈夫人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当下也没多想别的，拉着顾文夕的手便说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舅母，可不是我想过来的，”顾文夕唇边带着笑意，轻轻拍了拍沈夫人的手背，“是有人刻意引我来的。”

    沈夫人一听这话眉头便紧蹙，“这闵国公府里谁有这个胆子敢做这种事情？”

    “胆子是有，但我估计现在不过是试探罢了，”顾文夕脸上的神情平静，“先不说这个了楚大小姐如何了？可有哪里伤损？”

    “倒也没伤着，就是衣裳打湿了，加上受到了一些惊吓罢了。”沈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听伺候她的婢子说，楚小姐原本坐在栏杆边，后面突然要起身去池子另一边看什么荷花，结果在石板桥边上那里掉水里了。”

    “若不是我那会正在院子里坐着歇息，我只怕都没听见这楚大小姐落水的声音。”沈夫人拉着顾文夕一边落座，一边叹息着说道。

    “舅母是因为离得近才听到的声响？”顾文夕坐下后，有些诧异的看着沈夫人问道。

    “是啊，我坐的那个位置靠近院墙，院墙上有菱窗，我坐下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楚大小姐惊呼了一声，”沈夫人捋了捋袖子，才接过顾文夕递过来的茶盏，“我既然听到了，自然不能当作全然不知情，我这一出来便是看到水边上浮着那楚家小姐身上的青色料子，吓得我只能让伺候我的丫头把楚小姐拽上了岸，这才算是有惊无险。”

    顾文夕这下倒是奇怪了，这世家小姐公子出入哪里身边都有随雇，这算是一种在世家豪门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其实也好理解，有伺候的随侍，便是家世底蕴算是上好的人家，连带那些早已破落的府邸，也不会在出门带随侍这件事上省那些银子，为的只是那所谓的世家面子。

    即便是像顾文夕这样有时不需要人在跟前伺候的，也不意味着这会子功夫丫头婢子们能偷得空闲，一般都是站在院子边上或是屋外等着主子吩咐。

    “舅母只听见楚大小姐的声音，却没有听见她随行侍女的一点点动静吗？”顾文夕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按理来说，楚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应该就在身边，不是吗？”

    听顾文夕如此一问，沈夫人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沈夫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情景，“没错，我过去的时候，四下都没有人，甚至连原本应该在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没有看到。”

    沈夫人出了院子，赶过去的时候，除了自己的侍女以外，周围甚至没有多一个人。

    顾文夕听完，微微眯了眯眼睛，这就是那背后的人的目的了。

    楚大小姐并不会游泳，如果没有凑巧沈夫人听到了并且赶了过去，那么今天这一出就是楚大小姐的死期了。

    若不是沈夫人过去了，那么现在平阳侯府的人便是该上门来闹了。

    两个世家大族，这件事必定会闹到皇帝的跟前，届时双方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平阳侯府本就先出了那样的事情，那平阳侯夫人甚至都打起了当今三公主的主意，即便她并未得逞，但这件事不代表肃明帝会被糊弄过去。到时候这件事必定会给肃明帝一些不好的联想，为帝者最多疑，他未必会信那是旁人的陷害，只怕到时候肃明帝会认为那是平阳侯府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而闵国公府本就因为以私生女的名分入了礼部的玉牒这件事，本就犯了皇帝的忌讳，即便皇帝并未因此而多说些什么，但那并不代表皇帝认可了这件事。如果此时，恰好又在这位刚刚晋封明安县主的生辰宴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皇帝就会认为闵国公府的疏忽大过一切，还会牵扯到明安县主的出身问题，到时候只怕会有人刻意借机诋毁闵国公的声誉。

    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两个偌大的世家府邸，必将被他人取代。

    顾文夕想到此处，不由得心里一沉。

    真是个歹毒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