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傅斯然对医院附近很熟悉，驾轻就熟地开车带温昭去了两公里外的早餐店。
这家店坐落在巷子深处，门牌已经有些旧了，印刷上的字体褪色泛白，看上去并不起眼，然而门前却已经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
不过，工作日的上班族总是忙碌的，大部分人不过是神色麻木地刷着手机，拿到早餐之后便步履匆匆地离开，故而店里还有几个空座位。
温昭和傅斯然面对面落座，她支着下巴看着容色清冷的男人，半是真心半是玩笑道：“没想到傅医生也会在这样的地方吃饭。”
傅斯然正垂着眼扫码点菜，闻言抬眸：“为什么？”
“你看起来不是这么接地气的人。”温昭笑了一下，余光瞥见菜单上的字，伸手指了一下，“我要这个，鲜虾生煎包。”
傅斯然应了一下，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开口却是在回应她刚才的话：“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温昭认认真真地打量他，坦诚道：“你看上去性情冷淡，可骨子里却善良正直，做人做事也极其负责，有分寸感，总之……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说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通常，这样优秀的人总是让人觉得不真实，也很有距离感。所以看见你对这里很熟悉之后，我倒是觉得你更真实了一点。”
傅斯然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音色清冽：“那你呢？”
温昭有些没懂：“我？”
“你是真实的吗？”
温昭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句话。
傅斯然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抿了一口水，淡淡道：“今天的你，比起之前都要真实一些。”
他言尽于此，之后便不再多说，像是只不过随口一提，可温昭心底却因此泛起涟漪。
傅斯然竟然能够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心境的转变。
温昭正要说什么，她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心头不自觉跳了一下，心思不受控制地偏移。
响起的是寻常的电话铃声，温昭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怨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抿着唇掏出手机。
傅斯然自始至终都将手机放在一旁，见她摸出手机，才恰到好处地拿起手机解锁，体贴地挪开注意力，没有给她压力。
温昭不习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接电话，见他这副反应不由得自在了一些，心中不禁再次感慨他心细如发。
她歉意地笑笑：“抱歉。”滑动接听电话。
手机对面的人是画廊的负责人，打电话来是常规与她最后核对个人画展的各项事宜，温昭只简单回复了几句，便告知对方她会稍后空闲下来回电，便迅速地挂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温昭收起手机，这时候两人点的菜已经被端上来，生煎包形状圆润，底部被炸得酥脆，上面撒着葱花点缀，看上去便让人食指大动。
傅斯然没说什么，抬手将餐碟往温昭的方向挪了挪，状似无意地开口：“我并非有意打听你的隐私，不过，刚刚我隐约听见画廊之类的字眼，你是画家吗？”
温昭并没觉得被冒犯，干脆笑着承认：“画家谈不上，但确实是靠画画勉强糊口。”她想了下，觉得没必要隐瞒，“明天我的个人画展开展，一共展览四天的时间。这几天你要是有空，不介意我水平有限的话，倒是可以来看一看。”
她夹了一个生煎包到碗里，轻轻吹着气：“不过，我知道医生工作起来日夜颠倒，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没时间的话，可以下次。”
温昭小口要开一点生煎包的皮，鲜香滚烫的汤汁溢出来，被她小心吸入口中，她餍足地眯了眯眼，抬头接着道，“我想，这一定不是我的最后一次个人画展。”
傅斯然注视着她，看她吃得开心，琥珀色的眸底漾开淡淡的笑意。
“既然有缘，何必等下一次。”他语调平淡地开口，“就这一次吧，我会去捧场。”
说完这句类似保证的话，他便不再开口，垂眸动筷。他的手修长冷白，拿着筷子的模样也无端显得专注，像是拿着手术刀一般优雅。
两人不快不慢地吃完一顿饭，温昭正要扫码付款，便被傅斯然抬手挡下来。
“让女士买单不是绅士所为。”他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拉开凳子起身，“走吧。”
温昭起身跟在他身边，有点不好意思：“说好了是我请客……之前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想还人情的话，那就画展上见吧。”傅斯然垂下头望着她，“作者的亲口讲解，对观众来说应该算是最大的殊荣。”
说着，他没给温昭拒绝的机会，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回家吗？我送你。”
温昭思索片刻，想起那一堆奢侈品包装袋，摇头拒绝了：“不了，我待会打车去找朋友。”她转身往路边走，转身冲他挥挥手，“谢谢你，这家早餐味道很不错。”
傅斯然动作顿了下，抬手关上车门，他顺势倚在车厢上，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明天见。”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高大浓密的树荫摇晃，鸟鸣声和枝叶摩挲声湮没在车流涌动的声响中。清冷淡漠的男人目光专注，一瞬不瞬地望着不远处裙摆飞扬的女人，两人视线纠缠，在旁人看来竟有些唯美的意味。
屈嘉木在附近网咖通了宵，打算出门吃点东西时正巧碰见这一幕。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个字：“操。”
是他眼花了吗，那不是温昭吗？
温昭竟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看样子还是一起吃了早餐？
那可是温昭啊，是五年来不离不弃追着沈烨跑的温昭。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就算有一万个人在他耳边絮叨，屈嘉木也绝对不会相信，温昭居然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出现在一起。
这绝对不亚于企鹅在北冰洋游泳，简直是世界一大不可思议的奇观。
他沉浸在震惊里，一个晃神，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路对面的人影便消失无踪，仅余斑驳的光影倾洒在路面上。
屈嘉木揉了揉眼睛：“……我操，见鬼了？”
昨天陪沈烨参加晚宴前，他便已经派人把东西送到了她家中。
温昭打车回家，果然在玄关上望见一排包装袋，虽然体积惊人，但东西并不重，她一手提了几个直接下楼，重新上车往温家赶。
哪怕温昭无心打听，她依旧听孟颐然不经意间提到过，温韵回国之后直接回了温家，并没有一个人出去住。
温父半年前因心脏病去世，如今温家只剩下温韵的母亲喻美如。
尽管早些年她与温韵关系不错，但毕竟身为私生女，她和喻美如之间的关系依旧尴尬，且这种尴尬在温父去世之后愈演愈烈，所以温昭已经许久没有回过温家。
出租车穿过立交桥，驶入一片绿意盎然的大道。温家是桦城中上游的豪门世家，坐落在环境优美、极其注重绿化的桦城南部。
温昭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合过眼，可她却破天荒地不觉得困。车窗被她摇下来，她靠在窗边吹着风，不多时便到了温家。
开门的是一名面善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套装。看清门口的温昭，她神色微变，略有些讶然：“二小姐？”
温昭礼貌地笑了下：“李姨。”
李姨从温韵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照顾她，由于温韵与她关系不错，李姨对她的态度也算得上温和，只不过，她的态度体面却疏离，显然碍于身份的关系，对她并不亲近。
“你是来找大小姐的？”李姨回过神来，侧身请温昭进门，“不过她刚出门，现在不在家。”
听说温韵不在，温昭放松了些，她现在提不起太多的精力应对她：“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说到这里，她将手里的包装袋放下，不打算久留，“下次再来看您。”
李姨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
“她看见会明白的。”温昭扯了扯唇角，不打算多说。
她将东西小心地放好，抬步欲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温昭。”
李姨循声望去，恭敬唤了声：“太太，您醒了。”
怕什么来什么。
温昭闭了闭眼，转过身时，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温和：“喻阿姨。”
喻美如穿着一身真丝睡袍，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她五官明艳大气，分明已经近五十岁，看上去却像是三十多岁的少妇一般风韵犹存。
她视线在她脚边的包装袋上扫了一圈，眉梢一扬：“这是什么意思？”
温昭沉默片刻，实话实说：“是沈总送给温韵的一点心意，我替他送过来。”
“沈总，”喻美如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地重复，“沈烨？”
温昭垂下眼，视线落在脚尖。
喻美如一直看不上她，在她刚被接回温家的时候，觉得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在她抛弃一切追随沈烨的时候，又觉得她目光短浅、胸无大志。这些年来，喻美如一直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但也从未真正干涉过温韵与她的交往。
真正的轻蔑，向来不是歇斯底里的针对，而是这样彻头彻尾的漠视。
就像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掀得起风浪，自然而然就不需要旁人花心思和精力在她身上。
曾经的温昭很在乎，可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在意。
温昭平静地“嗯”了一下，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名义上的男友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送礼，并由她亲手大老远地送过来”有什么不对：“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喻美如望着她漂亮平静的脸，冷不丁叫住她：“温昭，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你还要继续一根筋地给温家丢脸吗？”
温昭回眸对上她的视线，语气平淡地反问：“丢脸吗？”
“毫无尊严地追在一个男人屁股后面转了五年，搞得整个桦城上流的圈子人尽皆知。”喻美如把玩着指甲，一字一顿道，“难道不丢脸吗，温昭？”
温昭没有说话。
她站在门边，纤细的身影被光影拓下一片鸦青色的剪影，看上去孤独却顽强。
良久，温昭缓缓笑了一下：“对不起。”她转过身，抬手握住门把手，只露出安静的背影，“以后不会了。”
喻美如压根没当真。
温昭这五年来几乎说得上卑微的行为桩桩件件，说上一天一夜都说不完，如今她说“以后不会”，根本毫无说服力。
她冷笑了一下，懒得再管温昭，转身走了。
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