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再回鄞州
这顶戴了许久的绿帽子让刘琮欲哭无泪，他在位四年，从赵家将皇位亲手奉上，到赵家逼他禅位，四年的时间就像一场大梦。
刘琮站起身，最后一次张望整个皇城。
这天下曾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曾经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势，可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
赵家接曹氏的马车走远了，赵一一拉着黄袍加身的瑜儿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他。
“太上皇，这天灰蒙蒙的，怕是有一场雨雪，咱们速速启程吧！”车夫催促了一阵。
刘琮看看天色，又看了看瑜儿，最后挥了挥手：“走吧！”
“母亲，为什么父皇连句告别的话也不和朕说？”
“大概他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跟你说吧！”
马车浩浩荡荡向北而去，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
……
十一月十五，赵英大婚。
彼时朝廷并不富裕，赵家也因为被刘琮查抄，家底微薄。
但这场婚礼虽无十里红妆那般奢侈，对比普通百姓也绰绰有余。
曹氏挽着发髻，头上插着纸鸢大会上得的那支攒金凤钗，在众人簇拥下入堂行礼。
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样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像极了过世的嫂嫂。
赵一一突然明白了赵英为何非曹氏不娶，他还是没有放得下自己的亡妻，即使她已经离世十几年。
对这桩喜事最满意的莫过于赵雍了，与他同龄的朝臣早就做了十几年的爷爷，他眼馋别人家的孙子，已经到了抱到手里就不打算还回去的地步了。
眼下自己的逆子终于成亲，他抱自家孙子自然指日可待。
静太妃在人群中望着他的背影，一抹笑意挂在嘴边。
关于赵雍和静太妃年轻时的故事，他们谁也未曾多言，也许他们彼此心中都有遗憾，但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们选择将年少的时光藏于心底，心照不宣。
正月初一，新帝改国号“璟”。
赵家父子辅佐新帝平南安北，查处贪官污吏，削减苛税，返耕归农，用了整整五年，才将刘琮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四海平定，这一年，皇帝十岁。
这五年，瑜儿跟随赵英走南闯北，关心百姓疾苦，体察民情，推行仁政，从未因为苦累而退缩。
十岁的孩子，身上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
“刘琮这小子不怎么样，他的儿子倒是天生做皇帝的料子。”赵英对瑜儿赞赏有加，但赵一一白了他一眼。
“你把这样重的担子扔给这么小的孩子，他的肩膀稚嫩，怎么能扛得起来这样重的江山？你真是亲舅舅。”
“怕什么，天塌下来，舅舅会帮他扛着，舅舅不行，还有外公在，你只管好好看着，这天下四海升平的样子。”
“你要是自己当皇帝，不是更省事些？”
“我喜欢东奔西跑的生活，独坐高堂这样拘束的日子，不适合我，也不适合我老爹，只有瑜儿最合适了。你放心，这孩子天赋异禀，一定是个清明的好皇帝。”
赵英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两人一同看向朝堂上正受百官参拜的瑜儿。
鄞州山庄上了折子，赵木生请求朝廷扩大庄园，地不够种了。
赵英拿着折子琢磨了许久，第一次有人上奏请求扩建庄园的，但鄞州也是朝廷最大的纳税大户，缴粮也比别处积极准时。
“这个鄞州山庄真是奇怪，别处丰收之时，他们丰收，别处干旱之时，他们还是丰收，这个管事的赵木生身上是有点本事的。别处要是能学到这个本事，那咱们的国库就更充裕了。”
“我在宫里也待厌了，这一遭我和你去一趟，正好看看鄞州的风景。”
赵一一开口，赵英立刻同意了。
此时已经入夏，树荫葱茏。
鄞州已经由从前连绵的茅草屋盖成了一间间四合院，放眼望去屋子鳞次栉比，整齐划一，比京城的规划更合眼。
原本的小庄子甚至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商业街，街上还有高鼻深目的西域人拿着裘皮与中原人做生意。
“呵，这个赵木生真是个人才，原本庄户们以种庄稼为生，一家老小几乎吃不饱饭，赵木生这样一倒腾，百姓们除了余粮还有额外的收入，挺好。”
赵一一由衷地夸赞，鄞州山庄的庄户已经比从前翻了一番，如此来看，地确实是不够种了。
马车缓缓向前，终于到达了被打死的李昌贪污的四进四出的院子。
这座曾经光鲜亮丽的大宅院被荒废了许久，垂花门上的色彩斑驳成一块一块的灰黄，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模样。
赵木生听说宫里来了人，早就命人将宅子收拾了出来，两个丫头上了茶水就退下了。
“参见主子。”
赵木生还像从前一样清瘦，只不过目光清澈有神，比从前更有精神了一些。
赵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鄞州递折子说要扩大庄园，又听说你将这庄子治理得很好，太后娘娘和我顺道来瞧瞧。这一路也看见你将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回去后要禀明天子重赏你！”
“娘娘将鄞州山庄托付给小人，治理庄子是小人分内之事。”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别的庄子遇到旱灾就颗粒无收，而你却年年丰收呢？”
赵木生明白了来意，于是抬头道：“两位主子请随小人来看，小人正打算找人写折子上报呢。”
俩人随赵木生来到了田地上，远远望去几架大水车正在缓缓转动。
数十节的竹筒引着风车带上来的水，源源不断灌进了田地里。
“真是神奇，你真是个人才，风车引水的办法你都想得出来。”赵英一激动，一巴掌险些将瘦弱的赵木生拍翻进地里。
“小人不敢当，这里原本是前任李管事挖的引水渠，前些年遇到干旱，咱们就挑水下地，虽然能缓解干旱，但实在耗费人力物力，自从澧州的太上皇来了，将这些引水渠改了坡面，大河加堤变成了蓄水池，架上风车用竹筒引水的办法，正是他提出来的。”
赵木生提到了太上皇，赵英的脸黑了下来：“刘琮？这个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儿，他还会治水？”
“这……”赵木生没想到赵英是这样评价太上皇的，瞬间觉得很尴尬，不过他又说道，“这位太上皇每年夏季都会带上夫人来鄞州避暑，今日应该会到。风车引水的法子，您可以亲自问问他。”
赵英的脸耷拉得更厉害了，但技术在人家手里，想学也总得放下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