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整改财务部
赵一一让方娘子将会女红刺绣的丫头登记造册，让她们每人绣一幅荷花交上来，绣工拔萃者得赏银一两。
有手艺的小厮也同样造册，但是要按照工种分类，然后组织几日后进行才艺考核，出众者赏银二两。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这样挣银子的好机会，每个人都不会放过的。
散了以后，各人都忙碌去了，但还有些上了岁数的婆子站在远处看着热闹。
“她们都会些什么？”
赵一一指着远处交头接耳的婆子，问方娘子。
“她们是府里的粗使婆子，负责主子们的衣物浆洗，还有后厨的膳食。”
“给她们组个局，比她们最拿手的，杰出者赏。”
“是。”
那几个婆子对自己的手艺都很有信心，对赏钱也志在必得，这一番布置下去，府里好几日看不见闲人，都在忙着才艺比拼。
赵一一很满意，这些人平时闲得难受，总在背后搬弄主子是非，倒不如搞个比赛，让她们内卷，往死里卷，最后胜出的，她还有别的用处。
但这些都是小老鼠，账房里祖母家的远房亲戚才是大老鼠，这个大老鼠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但也不能让他太放肆。
府里的账房只有他一个人，这样的组织结构很适合他监守自盗，于是赵一一决定更改一下财务组织框架。
这位账房先生年事有些高了，但眼中处处透着精明。他手底下有三个帮忙理账的半大小子，都是他亲自从自己家族挑来，恳求了祖母才买进王府的。
所以给王府管账这些年，人人都知道他贪腐，但没人能拿出证据来，又是祖母的远房亲戚，更加不敢有人揭发他。
晚上用过晚饭，方娘子就去了账房，将那三个半大小子叫到了前院。
“主子，人来了。”
“进来吧！”
他们仨一进屋就低头跪着，也许是知道的内情太多，怕主子询问，他们仨人跪在地上一直在发抖。
赵一一打量着他们仨，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正是心智不稳容易被人左右拿捏的年纪，难怪那位老账房挑了他们仨。
但她今天并没有打算从他们嘴里问出些什么，只是粗略问了问他们的祖籍，姓名，家中的情况，便每人赏了一块山红糕，让他们回去了。
采青得了王妃的示意，一路跟着他们回去，半个时辰之后她才回来复命。
“主子，那哥仨一回去，账房先生就给他们立规矩，非怀疑他们和主子说了什么，还让他们不许要主子的赏赐，当真是张狂得很。”
采青回来为他们鸣不平，赵一一只是笑笑。
内斗最能消耗一个集体的战斗力，铜墙铁壁一旦从中间开始分崩离析，塌方破防便是早晚的事。
第二天，赵一一又让人去把那哥仨叫过来，这次让方娘子在小厨房准备了几样小菜，让采青采月与青瓦陪同吃饭，其他一概不提。
第三天，还是将他们叫过来吃饭。
第四天，他们心里的惶恐不安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在采青再次去叫他们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了。
“主子，您有什么安排尽管说吧，小的们吃饭吃得心里不安，回去黄管事天天怀疑我们哥仨在您面前说了什么，每次罚跪到深夜，实在受不住了。”
说着，仨人将裤腿卷起来，乌紫的膝盖甚是骇人。
“王府里，现在是王妃在掌管全家。你有什么委屈就在王妃面前说出来，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们难道愿意一辈子被黄管事压在底下抬不起头吗？”
赵一一对方娘子这一句推波助澜的话很满意，气氛都营造到这里了，不说几句，哪对得起平白无故挨的这些跪？
采青和采月守在门外，方娘子拿着纸笔将他们的控诉记了下来，又让他们按了手印。
“今日你们指控黄管事贪污之罪，希望句句属实。我自然会为你们做主的，也很看重你们的忠心耿耿。在厨房用了饭就回去吧，晚上与黄管事一起来前院，我有话要说。”
哥仨抹着眼泪，眼里的委屈和惶恐还未消散。
“采青，晚上吃过饭去叫账房的人全部过来，最好趁他们哥仨挨打的时候去叫。”
采青点点头，领着哥仨去了小厨房。
晚上，账房的人在赵一一面前一字排开，最为年老的黄账房也被请了过来，他原本想着自己是老夫人的亲戚，老夫人又一贯看不上王妃，就算王妃知道了什么，也必定不敢处置他。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进门，老夫人居然与王妃一同坐在上座。
赵一一事先已经将那份供词拿给祖母看过，今夜与她共审账房，便是老祖母的意思。
黄管事汗涔涔地站在堂下，老祖母只管闭着眼，手里的佛珠捻了一圈又一圈。
“祖母，孙媳开始问了。”
赵一一向祖母打声招呼，看到她点头，才开始了今夜的主题活动：整改财务部。
“黄管事，在王府里管账管了多少年了？”
“回王妃，自王爷开府，小人就在府里了。”
“王爷与祖母抬爱，刚刚将管家大权交到我手里，有些账面上不懂的事儿，以后还要向黄管事请教。”
赵一一冷眼看着他，他承受着来自上座审判的目光，冷汗顺着耳朵边直流，他顾不得擦汗，“扑通”一声竟然跪下了：“主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人担不起请教之名。”
“黄管事这是干什么呀，年事高了站不住了？采月，搬把椅子来！”赵一一看着他颤颤巍巍地坐下，知道他害怕了，但今夜并不是给他治罪。
“黄管事，我知道你是我祖母的远房亲戚，论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舅爷，您在我府里这些年，管着府里的账房也的确辛苦了，今夜我请你过来，正是为了分担你的辛苦。”
她站起来，围着那群人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黄管事面前：“王府里各处进项开支实在庞杂，我和祖母商量了一下，以后这些杂事尽管交给下面的人，你呢每月例银涨二两，帮我管管下面的人，别干出什么让王爷不能容的事。”
黄管事擦着额头上的汗，本以为今夜贪腐败露，会被扭送见官，没想到反而还涨了例银，一时间不知道主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要擢升你为府里的账房总管，账面上按照府内，府外分两个小总管，小厮丫头婆子的例银另外再分管一个小主管，您呢，帮我管着他们仨，我在外面请几个会对账的，帮着您。您看这样如何？”
赵一一话音一落，黄管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将他架空，直接不让他靠近进项了，虽然明着是给他升官，其实是给了他一个虚名，还要被府外的对账先生监视着。
王妃这一招，是他没想到的。
“祖母，孙媳这样安排，您看妥当吗？”
黄管事也望向了一直在捻着佛珠的老夫人，她点点头，黄管事便知道自己的腌臜事已经暴露了，主子今夜之所以不挑破，完全就是在给他台阶下，他心里又惊又愧。
人散了之后，方娘子将门口的纱帐放下，见赵一一站在窗前若有所思，便站在一旁给她摇扇子。
“方娘子，你是不是也疑惑，为什么今夜我明明有证据在手，却不把他们扭送进官府蹲大狱？”
“主子自有主子的道理，奴婢心里虽然好奇，但不敢多问。”
“你啊，你不问，怎么显得我足智多谋，良苦用心呢？”
方娘子笑笑，眼前这位王妃，已经不是定王府那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了。
“我不赶尽杀绝，是因为王爷在阵前杀敌，我不能手段激进，给他树敌。我今夜明明可以追着黄管事，让他把吞的银子吐出来，再把他送官查办，可是他是我祖母找来的，我不能当众打祖母的脸。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他贪污，谁又没有参与过贪污。我能查，查个干干净净，我这王府也就没人了。”
方娘子点点头，这世界上的许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王妃能明白，便一定会将王府收拾得妥妥当当。
窗外雷声渐近，一场大雨在漆黑的夜色中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