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防范于未然
次日一早，蒋清依偷偷带着海棠溜出门，往南街而去，总兵府就在南街。
蒋清依面色沉重，往日热闹的街道，如今满目萧条，三三寥寥的流民凑在一起，报团取暖，有官兵延街发放吃食和水。
有流民互相抢夺食物，争打起来，被官兵呵斥，反倒吓了海棠一跳：“小姐，我们快些走吧。”
“这些流民没有住处吗？”蒋清依拉着海棠走到正中央，避免和流民的接触，。
“照理说，官府会安排的呀。”海棠护着蒋清依快速往前走。
“给我！那是我的!”街边，有小孩被夺了馒头，拼命抢回来，奈何对方比他生的高大，只能委屈的掉眼泪，缩在墙角。
此种世间百态，蒋清依从未见过，想必是为了防止流民，街上商铺皆紧闭大门，关门谢客。
到了南街，远离城门口，这边流民相对少些，海棠上前叩门，门从里面打开。
赵伯从里面探出身来：“谁？哎呦，是蒋三小姐。快进来快进来。”
蒋清依上次与福伯打过照面，因此福伯认识她，也是常理中事：“福伯，裴墨陵在吗？”
福伯打开一半大门：“大人不在啊，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连夜出府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小姐往里面等吧。”
听见人不在，心里感觉空落落的。蒋清依勉强笑笑：‘“既然人不在，我就不进去了。福伯替我转达”
话音未落，街上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奔驰而来。
顷刻间，裴墨陵已至府门前，一身盔甲。
“哎呦，大人来了。小姐快进来吧。”福伯眉开眼笑，用力推开另一扇门。
蒋清依没动，直直看向翻身下马的人。
一身污糟，一半裤管都是黄泥，摘下头盔，头发丝儿上还滴着水。
两厢对望，精神倒还不错。
裴墨陵任由她打量，步步逼近。
蒋清依回神，人已到眼前：“你你还好吗？”，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裴墨陵失笑，低下头，这位娇小姐恐怕是一路走来的，鞋面上沾了不少泥。
一伸手，拉过垂在身侧的芊芊素手，跨步进府。
蒋清依愣愣看向两人相牵的手，一黑一白，一前一后。
他们二人未有过亲密接触，连牵手都是头一回，刚刚还空落落的心，这会儿又跳动起来，里面像有个小人，拿着一把小锤子，砰砰敲她的心。
蒋清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身后还跟着福伯和海棠，忍不住轻轻抽手，却引得前面人握得更紧，她微微涩红了脸，想了想，反手回握住，走快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裴墨陵看向身侧，只能瞧见少女半边脸庞，肤如凝脂，唇若丹霞。
“等我片刻，我去沐浴。”裴墨陵一路急行，将蒋清依带到书房。
“嗯。”蒋清依不是扭捏之人，点点头。
裴墨陵书房她来过一次，上次没好好看，借此机会，她细细打量一番，书架上大都是兵法书，还有一些精怪奇谈。
蒋清依好奇，拿了一本看看，是和《山海经》类似的书。
“看得懂吗？”裴墨陵沐浴完毕，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蒋清依调转书面：“这样的书，我会看不懂？”
裴墨陵凑近看，原来不是兵书，他忍不住笑起来，又来拉她手。
蒋清依莞尔，放下书，随着他坐下。
“昨夜睡得好吗？”
“不好”
“呵呵，你倒是直白。”
“这次山崩很严重吗？”蒋清依透过他面上笑，看出掩盖起来的愁容。
“嗯，这回山崩的是青源山，和青州离得太近，因此流民都往青州来，和青源山连接的是白狼山，两山相接处，隐隐还有二次山崩的迹象。”裴墨陵面色严峻：“希望不要再下雨了，否则还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白狼山靠近哪里？山底下百姓多吗？”
“离青州更近些，有将近一百余人。”裴墨陵思索道。
“那为何不将百姓先移到城内，以防万一？”
“城内流民已经很多了，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安置他们，况且，没有吃食，百姓如何愿意？且现在还只是猜测，万一白狼山没有山崩，百姓会怨声载道的。”裴墨陵不是没想过，可这样的事情，还是要郁建安同意，他只能建议，不可擅自做主。
“你看，这天灰蒙蒙的。保不齐雨还会下。”蒋清依转悠手上丝绢：“防范于未然啊。”
“住处，若你信得过我，我愿将青州城内空着的蒋家铺子打开，供流民休息，不怕那些暴民，你可以挑选孩童、老弱病残者优先，左不过三四十人。把那些成年男性等留在官府安排的安置点。这样既能保证一部分流民安全，又能保证我家铺子不被损害。”蒋清依循循善诱：“吃食。我也可以提供，供三四十人吃上三四天绝对没问题，你既然说了，有隐隐山崩的迹象，那三四天后就能印证。”
“那些成年男子…可以安排到总兵营。”裴墨陵顺着蒋清依的想法，得出另一个绝佳的安置点。
总兵营内将士们都出去处理山崩了，不过是一些兵器而已，也不怕他们破坏，还能看守总兵营。
“其实，可以将孩童等安排到总兵府，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家铺子了。”裴墨陵感激蒋清依愿意慷慨解囊，可不想她徒增烦恼。
三四十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真的安排进铺子，她必定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精力。
“不可，你安排了总兵营，这已经算是违规了。若还将人安置在总兵府，那知州怎么想？他是一方知州，没得他不出手，你先相助的道理，岂非驳了他的脸面？”蒋清依摇头。
“还是以蒋家的名义吧。我即刻回去安排，让我母亲帮忙。”蒋清依等不及了，赶忙站起身。
裴墨陵蜡一把拉住她：“我换上盔甲，还要出城，你等着。还有，我府上让福伯安排一下，多出来的人手，随你安排。”
裴墨陵不给她机会，转头换衣服去了。
蒋清依不想浪费时间，外面又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得抓紧时间才行。
她在书房等了片刻，忍不住踱步到大门，那边聚集了七八人，有男有女，看来，福伯是得了指示，安排出人手了，也好，蒋府出地出食，他们出人出力。
海棠立在一边，好奇得看着那些小丫头，看见蒋清依，偷偷凑到她身边：“小姐，这是干什么？”
“等等你带着他们，去北边那家空铺子，让掌柜的开门，先让这些人打扫起来，下午有一些百姓要来，都是白狼山下的村民。我自会和父亲母亲去说。”
“啊？”蔷薇瞪大眼睛：“要让流民住到咱们家铺子去吗？”
“暂时的。我还会让刘通送了吃食过来，海棠，到时候要你先安排起来，我即刻会过来的。”蒋清依拍拍她的手背。
“哦哦哦，知道了。小姐放心。”海棠拍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身后快步而来的裴墨陵将她的安排听得一清二楚，走到她身边：“我先送你回府？”
两人离得很近，裴墨陵居高临下，呼出的气儿喷在蒋清依耳朵上，使得她耳根痒痒，腾出手摸了耳垂一把：“怎么送我？”
裴墨陵注意到她动作，顺着看过去，耳垂小巧秀气，有些泛红，正中央一个耳铛眼儿，下方遥遥悬挂着一只蓝玉耳坠。
“骑马，敢吗？”
“有何不敢。海棠，你带着人先过去。”蒋清依轻笑一声，率先出府。
海棠频频点头，捂嘴偷笑，小姐好不容易和裴大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真好。
外面，马儿吃足了粮，正打着响鼻。
蒋清依毫不扭捏，上前摸摸马儿鬓毛，问道：“我要怎么上去？”
裴墨陵靠近她，忽然伸出手来。
蒋清依瞬间腾空而起，忍不住惊呼出声，转眼间，就坐在了马上。她拼命呼吸，稳住心神，尚未反应过来，身后便多了一堵宽厚的胸膛，与她后背相贴，烫的很。
裴墨陵往她头上戴了一顶斗笠，手环绕到她腰前，牵住缰绳。
马上显得有些拥挤，蒋清依还是第一次尝试骑马，整个人显得有些僵硬，忍不住动了动，然后，她的后背便彻底与裴墨陵前身相贴了。
轰，蒋清依觉得自己脸上要烧起来了，很想给自己摸摸脸，降降温。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别动，我事出有因，已经离开山崩地半个时辰了，得立刻过去。坐稳，怕，就抓着我的手。”
蒋清依立马老实：“知道了，我不怕。”
裴墨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低头一笑，明明刚才握住的腰肢，细、软，身段轻盈，可小小身板说出的话却硬气。
马匹很快疾驰在街上，这可比马车难受多了，蒋清依有种坐海盗船的感觉，很不舒服，胡乱间，垂手乱抓，抓到了冰冷的另一只手。
可能是雨丝浸润，他的手可真冷啊，都冻得泛红了，反观自己，被他包裹在蓑衣里，环抱在身前，周身有一股暖气环绕。
蒋清依没有放开，踌躇着，将手覆盖了上去，偷偷笑了。
裴墨陵感受到暖意，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