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发热
“伤都快好了。”
朦胧中有人触了触自己的胳膊,结痂处有些痒。
软乎乎的掌心贴上额头,忧虑地轻叹一声:“可这热怎么还不退啊?称心?我方才听到此人,是因为那个称心吗?”
称心……哪里有称心?称心在哪儿?
李承乾迷迷糊糊睁眼,转了转眼珠,却四处寻不见连夜入梦的那人。
只看到近处庞然的黑影动了动,轻蔑一嗤。
“昔闻成帝失男宠荒淫致死,太子亦如此,我看就这丧气样子,就是登极做了皇帝,恐怕比那成帝还要不如。”
晋王收了探温度的手,皱皱眉容色肃穆:“兄慎言!”
魏王白了眼那装老成的三弟,朝天望去。
切,区区小儿,也敢教训于他。
“雉奴你怕什么?我看他这鬼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小弟,你合该赶紧改换门庭讨好我才是,须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你做什么!”
一只枕头呼呼滑过魏王的脑袋,尚未自惊吓中反应过来便听到噼里啪啦瓷碎的声音,晋王轻呼声里有人光脚落地,恶狠狠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你方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太子那张脸贴近自己,十二分地狰狞可怖,微红的眼眶充斥着毫不遮掩的煞气,鼻孔里的气儿粗狂地喷薄着自己的脸,像只即将磨牙吮血的野兽。
这是什么,这不是人,这是头……
李泰恍惚须臾,张了张口,这才方觉自己已是发不出声来。
许是惊恐过度,连最原始的挣扎本能都忘了。
晋王悄悄一叹,终究还是不忍看自家人反目,鼓起勇气上前,拉了拉兄长的袖。
“阿兄息怒,就当是为了阿娘,还请宽容于他。”
母亲……
太子眼里的怒火褪了三分,打量了眼被自己吓得面色发白的二弟,目光滑到他的颈项,瞧到了那只晃荡的玉观音。
“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份儿上,这次就不揍你了,没有下次。”
太子皱着眉松了手,软了腿脚的魏王再支撑不住,一骨碌坐下地。
早没了方才的炫耀和张狂。
接到宫人报信姗姗来迟的皇帝方进殿,见到的便是这个场景。
皇帝虎目一瞪指着那乱糟糟的三人:“你们……”
呵斥的话还未出口,眼前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撞了个满怀。
“父亲!”
浓郁的药香混着桂香,太子不由分说地抱住皇帝,眼睛一眨,刷地滚下了两行泪:“父亲为我做主!臣病得这么重,臣的亲生兄弟却巴不得我赶紧死!禽兽尚懂得照顾自己的兄弟姊妹,为何泰却与我连半分的情谊都没有?此等凉薄行径,臣只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砍了一刀,我好难过呜呜……”
这发生了什么?怎么还诅咒上了?
皇帝尚不清楚情况,连忙拍抚着哭哭啼啼的老大以示安慰,看看坐在碎枕边上的老二,再看看身旁的老三,脸色不太好:“雉奴你说说,他俩这是怎么了?”
天,这涉及到他两个阿兄,父亲这是要他送命啊!
晋王觑了眼回转过来瞪着自己的二兄,紧张地退后一步:“没,臣……”
犹豫的档口,再瞥一眼自家哭得直抽抽的大兄。
不由泛起心疼来。
二兄以前得宠,在父亲面前说了大兄不少的坏话,如今大兄得了父亲爱宠,又确实受了委屈,自己作为他的亲近之人,总不能冷眼旁观吧?
晋王遂改了心意,看向冷眼威胁自己的二兄。
没有恐慌和犹豫,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心头竟然是出乎意料地平静。
“兄方才以太子类比成帝的事,是不妥的,若以此为谏,倒也有可取之处。然则吾等为君父敕封的王,侍奉的自然是君父,兄友弟恭乃是本分,如何有改换门庭一说呢?
晋王沉静沉稳,寥寥的几句正言既是反驳,亦让皇帝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皇帝嗔了不可思议看向这边的老二一眼。
这好好的青雀,贤王不好好当,怎的还瞧不起太子,还想着拉帮结派了呢?
再者,太子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瞧不起太子,是怀疑他这个做皇帝的眼光么?
皇帝不太高兴地皱皱眉,就要与他好生絮叨:“青雀啊……”
“是臣失言!”
魏王向来敏于察言观色,见势不好连忙换了脸色,笑眯眯地向太子赔礼道歉:“兄英勇果断,哪能和那昏君相比?臣只是提醒阿兄,莫要因那男宠称心之死,而伤了心神,一病不起才是。“
虽听起来谦恭异常,却每句都是讽刺和挖苦,再不经意戳一戳他的伤处,让人想不发怒都难。
然则太子并没有依着他的推断发怒,只冷森森地瞥了眼他,半搭不理地松了赖在皇帝身上的胳膊。
抹了抹泪,默默牵着皇帝坐回榻,渐渐红了眼睛。
嘴上依旧强硬:“人家才不是昏君!”
只是那副心灰意冷委屈凄楚的模样,看着就令人心疼。
皇帝顺势坐下,低头才发现这可怜的大儿还未着履,倒抽一口凉气就责怪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鞋不穿就下地?你这病还未好,就不知道好好顾忌一下身体吗?”
一旁的晋王适时添油加火:“臣方才探了温度,似乎还是发热?父亲,要不臣命人再煎碗药给他?”
“不……”
对于自家小儿子建议的皇帝自然信服,不顾大儿子满脸的幽怨,不容拒绝地大手一挥:“还是雉奴懂事,你快去吧!”
“嗯!”
晋王一溜烟没了影,只剩下了一旁挑衅失败被冷落的魏王。
魏王没得好处,看了看自家全副心神都在太子身上,丝毫不理自己的阿耶,只得咽下满腹的不忿和酸楚,悻悻告辞离去。
殿内静静的,只留下不大情愿被塞回被窝的太子,和充当医者兴致勃勃把脉的皇帝。
李承乾有些绝望。
他上上辈子当皇帝的那七年,可是受够了自家父亲的把脉针灸药方的摧残,虽说有些作用,但如今再想起来,吓人也是当真吓人。
总而言之,父亲不可怕,执着的父亲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执着于当医者且非为要为人治病的父亲。
良久的良久,上方松了把脉的手,果然摩拳擦掌雀跃起来:“你这是血气不畅,气滞血淤之故。承乾,我昨日请教了甄太医,为你试试我新学的针灸之法,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