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气乍现
武陵源？陆云笙听说过这个地方。
世人常道：东有太行，西有昆仑；南有武陵，北有长白。而这个“武陵”，指的就是武陵源。
陆云笙自然是喜欢锦绣河山的，素闻武陵源有奇峰三千、秀水八百，这样一个地方怎能不让他心生向往。只是他囊中羞涩，无法随心远行，目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五里外的湖泽，且安步当车，即日往返。
陆云笙曾许下过心愿，等有朝一日攒够路费，他要游遍这天下的名山大川，将世间万物都收进他的笔下。现如今机会来了，陆云笙却反而觉得心中无数，不明白眼前这位老先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为何是我？”犹豫再三，陆云笙问出口。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他，笑眯眯地回道：“你且跟着我来。”
对方和蔼亲切，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坏人。陆云笙还在迟疑，老者已经转身向远处走去，背着手拖着步子，看起来又像故意放慢脚步在等他似的。眼看老先生越走越远，陆云笙哪还有时间再踌躇不决，手忙脚乱地卷起画收起布，背上竹篓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老者一路带他出了城，甚至走出了城外官道。陆云笙想到早上听罗掌柜说的北山野兽，有些不安地问他：“您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
老者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陆云笙下意识缩着身子捂住了耳朵。
不会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陆云笙觉得四肢有些发抖，浑身都使不上力，深吸好几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余光瞥见身旁的老先生，依旧昂首挺立、鹤骨松姿，沉着冷静得好似方才那一声咆哮是陆云笙幻想出来的一样。
难道说这位老先生今日才刚刚云游到此地，还不知道郊外野兽的传闻？陆云笙一阵心慌，后悔没能在路上及时提醒对方一句。正准备劝老先生赶紧和自己回到城中，然而没等陆云笙把话说出口，前方的灌木丛中蓦地闪出一道黑影，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待视线稳定，陆云笙终于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毛发黝黑，上面零星缀着白色斑纹，脖颈粗壮，四肢健硕，盯着猎物的那双眼睛黄得发亮，活生生的一只巨型黑色花豹。
接连的惊吓让陆云笙已经没有余力思考，而花豹也没有再给他思考的机会，一跃而起朝两人扑来。
哀嚎声还卡在陆云笙的嗓子眼儿，刹那间一道白光护在他的面前。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下一秒那猛兽就跳至一旁的山石，浑厚的石头瞬间炸开，几粒碎石飞来，扎得陆云笙的脸生疼。
老者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柄拂尘，手腕轻轻一转飞出几簇虚光，激得那豹子左右横窜，一条尾巴似铁鞭一般狂扫矮木与杂石。随后老者看准时机抬臂往前一指，花豹怒吼一声仰天翻过身去，重重跌到地上时四周扬起一大片沙尘，地面都被震得颤了几颤。
只是眨眼间，那花豹目露凶光挣扎着起身，带着涎液的腥风伴着大吼声扑面而来，无论是气味还是压迫感都及其令人窒息。腥风中前爪猛地抓来，老者侧身堪堪闪过一击，进退间与其四方游斗，一招一式已没有一开始的游刃有余。
陆云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顶多算半个文弱书生，充其量只见过街边流痞为争夺口粮而乱斗，或是屠夫宰猪时血淋淋的场面，这样惊险刺激的战斗场面就是在他梦中也不曾出现过。
还在胡思乱想，老者突然朝他大喝了一声:“过来帮我搭把手！”
原来就在陆云笙短暂的晃神间，缠斗的双方已冲撞到一起。老者一手紧握拂尘，奋力抵住花豹欲咬合的颌骨，另一只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陆云笙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搭把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见老者身形微颤，恐对方坚持不了太久，于是艰难地眯着眼逆着风挪到老者身边，并按字面意思直白地把手搭了过去。
手触及的那一刻，气流纷涌而上，风刃翻卷着朝四周奔腾激荡。陆云笙感觉整个人快要被掀翻了，却也不敢松手，咬紧牙关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害怕一个松懈就酿成大祸。
层层气浪袭来，老者趁隙一鼓作气结印念咒，流光自花豹七窍飞出，在老者指尖汇成一团发着光的白雾。待老者将那团白雾收入袖中，花豹应声倒地，而周围的乱流也逐渐停息。
视野清明后，陆云笙转头四下一望，方才的巨型黑色花豹已没了踪影，地上只剩一只毫无生气的普通野豹，双目紧闭，四肢也无力地耷拉在一旁。
“放心吧，它还活着，只是被折腾了这一遭累坏了，过不了多久它自然会醒过来。”
“方才那是……”
陆云笙有一连串想要问的问题，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不知该从何问起。
老者却先行问他：“身体感觉如何？”
陆云笙还记得搭手时全身暖流涌动之感，且时而紧致时而疏阔。自风停后，直到现在也残留着些许温热。他细细感受四肢和五脏的变化，如实回答。
老者听完对他呵呵一笑：“我本为收服玄云豹而来，没想到在此地发现了你。”
“这只玄云豹是我对你的考验，亦是对你疑惑之处的回答。”
“遇险时，你虽惊慌却能自定；见同行者落难，你未选择逃跑反而鼓起勇气上前支援。你的体内确实也深藏着未经发掘的灵气，比你画中展现出来的还要多得多。”
他徐徐走到陆云笙边上，再一次诚恳地问他：“怎样，你还愿意跟我去武陵源吗？”
武陵源啊……
出城后的经历在陆云笙看来简直如梦似幻，他想起之前自己用字画同邻家小孩交换过来的话本，上面尽是些公主侠客、仙人行者的故事，有皇家秘事，亦有仗剑天涯行。他也曾在话本中读到过武陵源。话本中的武陵源仙雾缭绕，山林深处住着可搅动风云的神仙，可谓“禹甸之灵境”。
他本以为这些只是话本作者的游思遐想，怎会想自己真的就遇上了。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了亲人，独身而行倒还算得轻松自在，只是……
陆云笙向老者行了个揖：“还请先生容我先回家拜别双亲。”
老者心领意会，对着他点点头：“去吧。”
陆父和陆母就葬在老宅后不远处的山坡上。
陆云笙径直走到墓前，认真仔细地除了杂草，扫去墓上的灰尘，然后恭敬地对着两人的墓磕了三个头。
“爹，娘，孩儿不孝，没能守住老宅守着二老，即日便要远行。请爹娘放心，无论离乡多远，孩儿定当谨记二老教诲，日后定会回来看望你们。”
待陆云笙在墓前行完大礼，老者适时乘云出现在他身后。陆云笙遥遥朝他望去，突然胸中一热。
“晚辈陆云笙，拜见先生！”说着便要躬身俯首。
老者拂尘一甩，凭空生出一股气流接住陆云笙欲下地的身子扶他起身，然后抚着自己的花白胡须笑盈盈地回道：“好孩子，等收拾好东西，来西城外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