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海雾小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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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方豁然。方豁然今天跟着训练累惨了, 又等他大半夜，蜷着睡得很香，两道睫毛合着像两道月亮湾。方豁然抱着钱币大抱枕蠕动一下，被子埋起脸。龙渊伸手扯下来, 让方豁然能畅通喘气。
他看了一会儿，离开房间。
龙渊去厨房弄点水喝, 路过餐桌，餐桌上放着一杯凉白开，下面压着一叠纸。方豁然字也不错, 整整齐齐写他加入“编外戍卫军”的申请书, 认认真真地填他的档案。龙渊给九区戍卫军建了个档案。一开始的用意只是想让大家记住逝去的队友, 姓名，籍贯, 年轻，生日, 后来这些档案让戍卫军们有了归属感和荣誉感。在诡域，任务里死亡会在副本重启时彻底抹杀。任务外死亡, 几天也就消散，没有尸骨。龙渊建的档案成为纪念碑，总有后来人能记得曾经死去的戍卫军。龙渊告诉他们，团结就是力量，记忆也是力量，或者说，久远时间淘澄出最好的记忆, 叫传承。
戍卫军需要系统认证，系统完全没有征召方豁然的意思，于是方豁然自己想了个编外的招，十分严肃地递交申请书，看得龙渊都笑了。他仔细看方豁然填的档案。非原生人，籍贯，年龄，学历。出生日期……六月十七日。龙渊记住这个数字。职业，方豁然谨慎地写了个“医务工作者”。龙渊心想兽医也挺好的，戍卫军这一帮就是活兽。
申请加入戍卫军编外军医，申请人方豁然。
龙渊珍而重之地把申请书收起。
我要是挺过这一关……
龙渊一愣，挺过了，要干嘛？
方豁然一早醒来，回忆昨天皮奇委婉地嫌弃自己战斗力低，奋起勃发地起床跑去参加戍卫军的训练，看到领队吹哨的是狄岩。
狄岩跟他打招呼：“军医来了。今天我监督训练，老大不在。”
方豁然瞪着眼：“我不找他。”
狄岩点头：“哦。老大交代了你的训练主要侧重速度和自保，毕竟你进了任务就是个大靶子敌队肯定先杀你。这是他给你拟定的特别训练计划，躲避为主……索克你过来。索克速度是我们这里最快的，甚至要比老大快，他陪你进入状态。”
方豁然板着脸听狄岩叭叭半天，索克喘着气跟方豁然打招呼：“军医好。我是索克，昨天您帮我拔过刀子。”
方豁然点头：“我记得。”
索克有点尴尬，他算体量比较轻的速度型，看上去比军医还厚实不少。方豁然一拍手：“这就开始吧，你们老大打算怎么折腾我。”
索克很实诚：“治疗师就不用跟战士型的比体力了，您躲我就行了。”
方豁然觉得耳边一阵风，索克一下子闪到他身后。方豁然张着嘴，索克清清嗓子：“您要集中注意力。”
方豁然心中瞬间燃起斗志，他“就算”是个治疗师，可也有一招搏杀技，风吻，专门闪到人身后抹脖子。如果有索克这个速度，甚至更快，那近身搏斗他胜算不是无限大了么！
薄薄的军医眼睛放光：“索克同志，多谢你，我会努力的！”
方豁然跟索克学习一整天速度技能，休息时间跟狄岩学习如何正确使用匕首。袖刀就是长一点的匕首，狄岩强调要学会使用手腕。匕首最好的使用方法不是捅也不是扎，就是划。方豁然是医生对人体构造熟悉，这是个优势。用袖刀近身搏斗最忌讳刀身卡骨头缝上拔不下来，那就麻烦了。
狄岩的武器里正好有匕首，拿着匕首耍了个花儿。方豁然看着眼熟，狄岩笑：“我的近身搏击是老大指点的。”
训练当然有受伤，方豁然顺便治愈。他跟戍卫军相处很好，士兵不可能不亲近医生。一天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充实。方豁然相当顺利地融入了九区戍卫军内部，结束训练几个人邀请方豁然一起去喝死拉倒。
方豁然笑着摇摇手：“我不喝酒，天天去那里喝牛奶，喝得老板讨厌我。”
乔伊乐呵呵：“哦对，老大也禁酒。”
方豁然心里一动：“那什么……他以前喝酒很严重么……”
乔伊其实也不觉得喝酒是什么大问题：“当水喝来着，从他出现在喝死拉倒门口到他五级，我好像没见过他清醒的状态……也真是牛逼，天天醉成那样在任务里也没事儿。战斗力这么恐怖，他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肯定很拉风。”
索克在前面叫乔伊，乔伊笑：“我先过去了。我明天任务，索克帮忙。祝我俩好运。”
方豁然把手放在心口，特别隆重：“祝你和索克好运。”
乔伊一挥手，快走两步追上索克，俩人勾肩搭背去喝死拉倒。
方豁然站在原地，轻轻吐口气。
他还真不是傻子，龙渊什么意思他能不知道么，龙渊想让他赶紧融入戍卫军。看来龙渊收到了他的申请书，研究决定批准了。
方豁然哼一声。
今儿不骑马，方豁然自己溜达着走回家，一推家门，地面上有血。方豁然头皮一炸，到处找龙渊。一楼没有，他蹬蹬蹬跑上二楼，他的房间门开着，堆满一地……钱币抱枕。方豁然直接抬脚冲到房间外阳台，从阳台打开龙渊房间门。龙渊坐在地板上闭着眼，胳膊腿上缠着布条。
方豁然声音都抖了：“你……干嘛去了？龙渊！”
龙渊缓缓睁开眼，看见是方豁然。任务里外时间流逝不一样，他在常去刷钱的副本里呆了一周，稍微遇到点麻烦。现在终于看到方豁然，他笑一笑：“你回来了。”
方豁然急得发疯：“你干嘛去了……我房间地板上怎么堆了那么多钱？”
龙渊眼皮沉重，缓缓呼吸：“我刷了一些……”
方豁然张开手臂，汹涌的春风卷着花苞与新叶绕着龙渊飞舞，渗入他的伤口，修复他的身体。方豁然搂住龙渊：“累就先别说话……”
他慢慢搬动龙渊，龙渊靠过的墙上，血透了一个人形。
方豁然咬着牙，现在顾不上难过。他把龙渊搬上床，查看他的伤口。右臂断开了，三节。春风花叶徒劳地钻进去，无法修复。方豁然闭上眼，又睁开，他想抽龙渊，刷钱用得着玩命成这样？
无法修复，方豁然气得打转，他一离开龙渊，龙渊脸上就冒冷汗。对了，自己镇痛。方豁然冷静下来，起码他是镇痛的，龙渊说过这个旧伤止痛药不怎么管用，但是方豁然就能镇痛。方豁然盘腿坐在床前的地上，头靠着床板，一只手轻轻放在龙渊的右臂上。
龙渊脸色渐渐缓和。
好好睡一觉。方豁然安抚他。
龙渊睁开眼，感觉一只温热的手。他翻个身握住那只手，方豁然在床前对他笑：“醒啦。”
龙渊叹口气，活动活动右臂，勉强能用。方豁然下巴顶着床板，眨巴着眼睛看他：“你……怎么了啊？”
龙渊看方豁然，伸手捂住方豁然的眼睛。毛茸茸的睫毛刷他的手心，痒意像是条火线，顺着他半残的右臂一路烧进心口。
“跟那帮牲口相处得好么。”
“挺好的，大家人都不错。”
“嗯。”龙渊酝酿一下，安顿好方豁然，他就去做任务。不再延时，总要面对。七级能上去最好，上不去……也没什么遗憾。
就是有些担忧。方豁然要怎么办。
“你……以后进王都。”
方豁然还被龙渊的手捂着眼睛，他根本不躲：“不去。”
“为什么？”
“你不去。”
龙渊笑一声：“王都里高手多，对治疗师有益。”
方豁然毫无热情：“哦。”
龙渊恋恋不舍放下右臂，他刚想说什么，方豁然突然一睁眼，吞咽一下：“龙渊……来了……”
龙渊倏地坐起：“任务又来了？”
方豁然白着脸点头：“是……又来了……海雾……小镇？”
龙渊咬着牙一搓脸：“组队。”
方豁然跟龙渊组队，龙渊看方豁然的任务面板。
海雾小镇，没有介绍。龙渊这任务没做过，戍卫军的记录里也没有。方豁然在团队界划着看，随手想看龙渊的数据……锁了。
龙渊的数据对方豁然锁了，不开放。方豁然一愣，退出界面。
戍卫军里现在根本没有靠谱的人选。龙渊撑着额头想了半天，下定决心：“你怎么样？能接任务么？咱们俩做这个任务？”
方豁然就害怕龙渊让他跟皮奇组队，连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那你……你这样……”
“你帮我用绷带捆一下。过了今天就好了。检查手环里的食物和水，检查武器。”
方豁然照做，龙渊计算时间。还够跟方豁然做一次任务。方豁然有点惶惶然，他看到任务面板上面终于出现了“延时”字样，眼睛一亮：“要不还是延时？这也太快了……”
龙渊吊着手臂换衣服：“还有多长时间？”
方豁然帮他换衣服：“还有四十分钟……”
任务来得又急又快，龙渊换衣服换鞋：“别紧张。钱币你都收好，四级任务还不用延时。”
方豁然帮龙渊系靴子的带子：“你这一身伤，我自己能不能做？”
龙渊咬胳膊上的绷带收紧吊起：“咱们两个，再组队一次。如果你这次又升级了，跟皮奇一样是五级，以后你们俩组队。”
方豁然蹲着，没吭声。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任务说来就来，升级也比别人快。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深究怎么回事，他就是……害怕。
并不害怕做任务，也不是怕死。他害怕，答案。
龙渊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别怕。”
方豁然握住肩上的手：“嗯。”
“前方到站火炬镇，请下车的乘客准备，不要忘记自己的随身物品，感谢大家支持我们的工作。下一站，海雾小镇。”
方豁然靠着龙渊的肩醒来。
长途客车平稳行驶，窗外有薄薄的雾，粘腻拉丝的，看着让人特别不舒服。长途客车的座椅靠背都非常高，很难看到其他乘客。龙渊靠着车窗打盹，方豁然没有打扰他。客车到站火炬镇，方豁然正好坐得腿麻，起身活动活动，突然在林立的高背座椅中间，看到个熟悉的脸。对方也看到方豁然，两下都愣住。
我去，那特么不是战金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