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头上吹了片桂花
程辛年伫立在电梯门口,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未置一词地进入电梯。
校长支开她不就是为了和程辛年谈话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电梯门合上了,逼仄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声音静谧,没有人率先打破这层易碎的寂静,直到电梯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请按要去的楼层。”
程辛年没动也没发声,沈思夏所站之处靠近侧边按钮,她硬着头皮问,“同学,你去哪一层?”
程辛年斜靠扶手,头顶的光勾勒出他半侧清晰的下颌线条。
闻声散漫地掀起眼皮,言简意赅地扔出两个字:“底楼。”
同处一片空间下,有他在的地方,连空气都变稀薄了。
电梯降到八楼门开了,现在是下班高峰,进来了成群结队的老师,有说有笑的。
电梯快要超载了,沈思夏被逼到退无可退,电梯口又塞进一个老师。
所有人集体往后退,沈思夏被挤了一下,踉跄着往后,和身后的程辛年撞在了一起。
虽说已经入秋,但这两天是秋老虎,闷热的难受,大家还在穿短袖,说不上来哪里飘来一股酸涩的汗味。
她往里退了两步,嗅到了一阵极淡的雏菊香。
是那种雨后置身在一片松木林里,受松木庇护的小雏菊。
香味的来源是身后的程辛年。
忽然感觉什么东西硌到了她的脊背。
程辛年攥拳,曲起的骨节抵住了她的背脊,和她隔开了一拳的距离。
电梯一层层的停靠,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都认识,因为电梯满载,互相打趣了几句又合上了。
沈思夏只觉得这短短几分钟度秒如年。
降到底楼,电梯里的人蜂拥而出。
程辛年的手收了回来,冷淡的面孔依旧冷淡,他困恹恹地看了沈思夏一眼,气定神闲地朝教学楼外走去。
沈思夏跟在他身后。
他走的是沈思夏来时的桂花小径,交杂相错的枝叶将撒向大地的阳光分离成绰绰影影的光点,投映在程辛年劲瘦而挺拔的脊背上。
他以前走路都是低着头的,言谈举止都充满着不自信,近乎将卑微刻在了骨子里。
他真的变了许多。
程辛年真的不记得她了,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她从来没有向他真正介绍过自己。
“程辛年!”
不知哪来的勇气,沈思夏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的心跳得很快,当时的思绪已经紊乱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住程辛年,可能是想最后再确认一次,他就是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程辛年的动作一滞,转过身,望向她,风一吹 ,桂花树被吹动,桂花漫天飘零,芬芳十里。
他就站在桂花树下,问:“有事儿吗?”
程辛年的记忆里没有沈思夏这个人,忽然叫住他,又不说话了。
不悦的蹙眉。
沈思夏脑海里一片空白,踌躇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睹到他墨发上的小黄花,脱口而出,“你、你头上吹了片桂花。”
昨天沈思夏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就跑了。
今天来上学。
程辛年从沈思夏身旁路过时,刻意顿了顿,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后传来细小的声响,椅子拖动地面的声音。
沈思夏扭头,程辛年成了她的后桌。
分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位置是空出来的,她以为没人。
论:她不想程辛年成为她的后座该怎么办?
她以为程辛年会是那种故意制造噪音,破坏课堂纪律的人,但他一上午出奇的安静。
程辛年来不来都一样,他喜欢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觉,一睡就是一整天。
棉城和临川的教材版本不一样,沈思夏没有生物学的书,搬着椅子跟汤曦合看了。
两个女生坐在一起,免不了要八卦。
汤曦趁着生物老师写板书的时机,压低声音说,“程辛年打人那事儿已经闹大了,被打的学生家长都闹到校长那边去了,要讨个说法。”说的时候还不忘心虚地留意程辛年是不是醒了。
临川五中在全市口碑很好,是所有高校的领头羊,一向杜绝学生在校打架斗殴,秉持从严处理的态度,情节严重的会被直接开除学籍。
课上到一半,门口来了个面生的老师,和生物老师商量了几句,把程辛年叫了出去。
程辛年出去的时候引发了不小的动静,打瞌睡的清醒了,台下又开始众说纷纭。
生物老师气得拧断了粉笔头,“这么想看,要不都出去看?刚刚一个个眼珠子都眯成了缝,怎么?现在倒有精神了?”
“这是教导处的骆老师,程辛年这次看来真摊上事了。”汤曦不知收敛。
程辛年和骆老师没有走远,他们就在走廊里,隔窗就能看到。
少年背对她,她只能看见一截线条流畅的脖颈,皮肤透出病态的苍白。
沈思夏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背影上,“那打架到底是因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据说是因为一张帖子。”汤曦说的,也是从零零散散的小道消息里拼凑来的。
沈思夏望向她,疑惑:“帖子?”
汤曦越讲越肆无忌惮,给她比划了起来,生物老师隐忍了多时。
粉笔头精准的投在她脑门上,“汤曦,你有想法了是吗?上来做题。”
周围的人都在埋头苦思,她们讲话的声音太大了。
汤曦举手,“老师,我不会。”
“不会?那你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我教你。”他重重的摔了手里的课本。
一听要去办公室,汤曦顿时哭丧了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