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蝴蝶骨
赵听澜深叹一口气：看来，这杜夫人为了孩子也是想过种种办法，受了不少冤屈，最后竟告案无门。
他合上手里的案书归置一旁：“事情未了，岂能草草结案？罢了，这是府衙和皇城司要务设置上的漏洞，我找机会向官家奏一道折子，免得以后还有众多类似的冤案。”
说起这个杜夫人，他忽而又想到一件事：“先前杜家犯了事，我让周定上门去剿灭过一场，随后把其余不受牵连的人皆赶出汴京，怎的这么短时间，又有人冒死回来你去查查。”
良辰拱手应下。
“永安府里那个萧姑娘，还是日日来缠着咱家姑娘吗？”
“姑娘们感情深，坐在一块说说笑笑的，也不全是案子，听着倒是萧姑娘一向心悦永安王，可永安王又坚持不让人近身，更遑论娶妻了，据说这几日躲到范太傅府上去住，极少回府。”
赵听澜闻言哼笑一声：“他出宫时便已打定主意不结亲缘，只一心修学问助益官家，怎会这么轻易动心？”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了，你去请姑娘进来吧。把门关好。”
他倒要瞧瞧她是怎么个花枝招展法儿。
…
门被打开，又重新关上。
堂下那人影影绰绰地走来，一改往日清隽可人的风格，穿了件浅黄色裙衫搭配浅底青边的披帛，胸前一片敞亮，黛眉扫入鬓发，更觉双眼盈透；头上钗环相映，顿感身形娉婷，白嫩的手腕一抬，宽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凝霜融脂的手臂。
赵听澜一眼瞧出她今日身上这些打扮都是他往常送入库房的物件，之前她不感兴趣，全堆在那儿落灰，今日倒是让南七一一挑出给捯饬上了。
难道他还不如一个杜夫人加一个萧少訫？
方才看见她时内心的惊涛骇浪在这个想法的压制下稍稍收住，他故意板起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色，由着她笑眯眯地近身。
他已经算好了待她在身旁站着时，他就将头扭向另一边，看她如何开口求人，不料她根本没想站过去，而是两手捧着他脸用力一扭，下一秒他腿上一沉，美人儿已经入怀，还跟他眼瞪着眼。
萧少訫还在外头等着，她时间不多。
“大人，您吃我还是吃糖？”
赵听澜耳朵一红，瞬间想起他自个儿以前问过的那道送命题：你是要御医，还是要我。
于是喉咙一紧，试探性地答：“吃……吃糖。”
她进来时两手空空，应该不会有什么糖的。
然而。
徐墨灵手往身后一掏，纸袋子包着的几块酥糖赫然在目。
赵听澜突然觉得腿有些酸，这酸一路窜至胸口，连带着心里、口里都是酸的。
徐墨灵将酥糖捧到他面前：“大人尝尝，南七说这是云水铺子的，非常好吃，代我买了来，让我喝药的时候口中含上一块。可我舍不得吃，都给您带来了！”
面对她这般殷勤，赵听澜已然脸红心热，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不吃甜的。”
徐墨灵闻言倒也不沮丧，两手搂住他腰，脑袋往他怀里一扎：“没关系。”
赵听澜感受着腰间酥酥的触感，待那软而细嫩的手指刚要探向他的腰牌时，“恰到好处”地分开一条腿。
徐墨灵一个坐不稳直接向地上倒去，还没来得及惊呼，腰间已经多了只铁钳般有力的大手。
他当然不会让她摔了，不仅要救她，甚至还将那腰牌取下来往酥糖袋子里一搁。
这听在徐墨灵耳朵里便是一声叮当脆响，格外悦耳。
“大人？”她眼睛比来时更亮，盯着他脸就这样亮晶晶地瞧着。
赵听澜望了她片刻，忽而将人推开，从案头取了几卷案宗细看起来，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饶是正经如此，脸上仍被人捧着印下好几个嫣红的唇印。
他哭笑不得地从怀里取出帕子来擦，问道：“小灵儿，这番美人计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徐墨灵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继而伸手指向自己。
赵听澜更是哑然失笑：“据我所知，今日你得了位军师，怂恿你前去一同查案，我还以为你听信她的谗言了。”
徐墨灵想了一想，神色更为复杂了：“要是依照她的意思，我这番进来，应该是在酥糖内藏了短刀，趁你伸手取糖的那一刻左手持刀硬砍，将你逼至墙角，右手探囊取物，之后，大功告成，省时不费力。”
赵听澜：“……”
还是美人计更靠谱。
…
脾和堂在万和巷也算享有盛名，徐墨灵、萧少訫二人找过去时，入院便看见一位妆发婉约的女子坐在火炉旁看着药罐。
“你们是？”女子迟疑了一下，缓缓站起。
徐墨灵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我手臂伤了，吃这药不管用，想找贺大夫看看。”
那女子接过药方看了一刻，本是迟疑的神色却陡然变得沉重：“如此高深、贵重的方子，必是出自贵人之手，姑娘竟说不管用？可别是来害我们贺大夫的！”
说罢蹲下身抽出一根半米长的烧火棍，顶部火星缭绕，流光溢彩。
萧少訫横剑将徐墨灵护在身后，待那女子举起火棍欲袭之时，举了剑鞘便应下，连剑身都没亮出来。
那女子后退两步趔趄在地，火棍掉进一旁的水桶里，发出“滋”一声噪响，白热蒸汽随之膨出。
“何人在外头生事？”屋内掀帘出来一人，看上去比贺筑年长几岁，头发束得秀气，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细银针，神色平和，一看就是位施针救人的大夫。
贺大夫打量二人片刻，口中虽是在斥责女子，却句句是在质疑她俩：“你好生熬你的药，怎么有人上门也静悄悄的不知通报？险些冲撞了人。”
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揪下裤腿上沾染的泥，低着头便回屋去了。
徐墨灵带着萧少訫走过去冲贺大夫行了礼：“刚才是我们冲撞了，本想着以病人的身份见您，不至于招人怀疑，眼下来看，还是坦白告之最为稳妥。”
说着，自袖内取出一枚蝴蝶骨：“杜夫人家的事，想必您已经听说了，我们奉命过来暗查，贺筑说，以它为信物过来找您，可以少走弯路。”
贺大夫接过蝴蝶骨端详片刻，眼内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垂下眼睫遮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