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宝分说,要是你在就好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宝分苦着一张脸,艳阳高照的天气都无法让她拥有好心情。
萧沫儿哄睡儿子,刚阖上房间的门,就听到行李箱轮子在地板滑动的声音,阮棠化了妆,尤其是眼睛那一块,特意用粉底遮住:“这几天,谢谢你们的照顾。”
阮棠诚挚朝她们鞠了一躬,扯出一抹浅浅的笑。
宝分想挽留她:“你再多等几天,梁如斯那个家伙只是一时没想明白。”
阮棠抿了抿唇,眼角眉梢却浸透了刻骨的心酸和悲凉:“我要出国了。”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伤情的人,最害怕与他嗅到同一片空气。让一切到此为止吧,不论是变成他心里的一抹白月光或朱砂痣,亦或是从此淡出他的世界,她都不会怪他。
生命旅途中的来来去去,都有其注定的宿命。
“谢谢你,宝分姐,让我拥有再争取一次的机会。”
阮棠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送给宝分。照片里,熹微的晨光微露,深浓如墨的天空正褪去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色彩,一缕光泽透出云层,洒落在阳台的苗条纤影中。
窗纱随风摆动,被迤逦光圈笼罩的柔美侧容颜髣髴上帝的杰作,美得无懈可击。她微仰着头,静静享受日出带给自己的清爽与温热,就如同深知世态炎凉的人生百态后,仍能热爱这个世界。
这是一张关于热爱至极致的唯美照片,擅于捕捉独一无二的镜头,将这一刻用存于世。
宝分握紧照片,对她的心疼髣髴都能汇成汪洋大海。换做以前,她觉得不会对他人的感情指手画脚,可被维鸠宠坏了的她,一心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得到一个大团圆结局。
因为,她此生的亲人也就那么几个,不愿让他们被懊恼悔恨占据接下来的整个人生。
她拉住阮棠,给某人正在进行跨国会议的某人去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不管不顾给他打电话,还是在深夜:“宝儿,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给视频里的高层打了个手势,随即走到落地窗前,万家灯火中,她的宝儿正在跟她说话。语速极快,情绪澎湃,昭示着她的气愤与不满。
末了,他听到她那头有门铃的响声,还有付现爽朗的打招呼声,突然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有些兵行险招。”
“什么办法?”
医院里的梁如斯坐立不安,又一次抬腕看表,十点十五分,阮棠的飞机是十二点十五分,还有两个小时。可她总是没有时间概念,跟乌龟爬行似的,要他三催四请才肯慢悠悠出门。
还是挂在他脖子上撒娇。
而每次,他都不厌其烦揉了揉她的海藻卷发,给她一个火辣辣的热吻,送她出门。可现在两人已经分手,那些过往也已然成为过往。
更何况,他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更不能毁掉她的黄金人生。
正自我嘲讽时,梁爸爸的心电图突然发生变化,他在剧烈咳嗽,毫无征兆。
宝分抱着睿儿神色匆慌赶过来时,梁爸爸又一次被送进了手术室,整个过程,姐弟俩人提心吊胆。
微信的提示声在空荡静谧的走廊响起,显得格外突兀。宝分看到萧沫儿给自己发来的图片,点开,放大,让梁如斯看得一清二楚:“糖糖回去了。”
回应她的是几不可闻的哦。
似乎并不想探究照片里的男人是谁,为什么会跟糖糖这么亲密。
倒是躺在她怀里的睿儿,伸出小胖手或敲或点,把萧沫儿跟她的聊天消息记录不停地翻滚,余光把里头的对话看得一清二楚——
你绝对不会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这个男人居然是阮妈妈给糖糖安排的相亲对象,高富帅,还体贴入微,据说两人很快就会订婚。
哪像你那个鬼畜弟弟梁如斯?
我要是糖糖,绝对不会再留恋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情愿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也不会为爱痛一辈子。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把刀,刺得梁如斯双眼迸射出鲜艳的红血。
萧沫儿说,一个女人的青春极其有限,若全都浪费在等待一个男人身上,不知是执拗还是真爱?
“我只帮你最后一次。”
宝分切换手机的界面,让睿儿玩贪吃蛇,轻松诙谐的背景音乐反衬姐弟两人心底的脆弱与孤独。
任何一段看不到希望的感情,终究会让人心生疲倦。
手术灯暗了,梁爸爸被推出来,送回了加护病房。医生摘下防菌口罩,开口问他们:“病人的情绪出现超乎寻常的波动,导致全身的器官在某一个时间段出现剧烈的震颤,我怀疑,是不是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
医生的怀疑没有错。
梁如斯垂下脑袋,几个小时前的画面汹涌袭来:“爸,我配不上她……”
一如一年前,他做出放手这个决定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如海马饮水般灌进肚子里,却浇得浑身湿漉漉的。
人真是一个很难有自知之明的动物。热切相爱的时候,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阻碍两人在一起。可现实中的无情浪花一再狠厉拍打,再多的热情与深爱,都变得不值一提。
‘配不上’三个字,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晚上,她揉着眼睛跟维鸠视频,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维队长,有时候想想,我也的确配不上你……”
翻动的文件动作停下,指腹抚摸着左手上的戒指,眼神沉了沉,面无表情的警告。
宝分吐了吐舌头,暗骂小气鬼,她不就是开了个小玩笑嘛。
“一点也不好笑。”
他毫不留情点破她的小心思。
“好嘛好嘛,我知道错了,”
她扭着身子对他撒娇,拿起桌上的好几本书,“编辑跟我说,咱们的书卖到断货啦,你开不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
指尖摩挲屏幕中的男人:“第二本书的封面改了好几次,我还是不满意。”
怅惘一叹:“要是你在就好了。”
她喜欢两个人共同商量某一件事时的微妙气氛,她吹毛求疵的选择,他无懈可击的配合。他把她宠成女王,天塌下来始终有他顶着。
维鸠何尝不懂她的小心思?
两人刚复合那段时间,爱是真的,陌生也是真的。暌违了三年的人复合,距离感并不会第一时间消除。
她客套且礼貌的跟他保持不咸不淡的联系,又因为是异地,从不会跟他说‘我想你’这些亲密的话语,怕会影响他。
后来他慢慢调教,她终于放下所有矜持与束缚,在他面前畅所欲言,任性得像个讨要棒棒糖的小女孩。
他抿唇未语,轮廓鲜明的脸上被爬进来的光泽晕染大半片,线条刚硬的下颌线是唯一清晰可见的部位,新长出来的胡茬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忙说:“我先不打扰你了……”
“宝儿。”
嗓音温柔又清磁,让她无尽地沉沦,“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论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好不好?”
好啊!
眼眶再次湿润。
怎么会不好?她求之不得的呢!
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口中说出来的,却是:“不要,我还想再拥有一段无拘无束的自由时光呢。”
没想到这句话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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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她撕掉日历上昨日,看着上头的今日,计算着维鸠的归程。
出门的时候,一股冷风从脖子嗖嗖吹来,不过一晚的功夫,就降温了。
她抖了几下腿,突然想到网上的一句话段子——北方人过冬靠炕,南方人过冬靠抖。
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还在世,他们最喜欢把小小的她抱在怀中,烧着炭火过冬。那些慢而悠长的岁月如水一般汩汩流淌,永远留存在她的记忆深处。
电梯坏了,她穿着雪地靴在外空荡荡的楼道中下楼。回南天,地上全都是一滩滩湿漉漉的水洼。
脚上的雪地靴是大一时王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经久耐用又保暖,穿了好几年,鞋底已经被打磨得差不多了,却还是舍不得扔。
她小心翼翼避开水滩,快到一楼的时候,突然有传来一阵奔跑嬉闹的脚步声。
两个小女孩在楼梯口打闹嬉笑,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她们,就看到其中一个小女孩脚下打滑,从上阶楼梯口摔下来。
“小心---”
宝分眼疾手快接住她,如同重力揿压下的大小两座山,天地倒转,手护住小女孩的头部,倒是自己的额头重重磕在阶梯的尖锐处,眼前闪动着几帧惊颤可怖的画面。
视线迷蒙又混沌,四肢百骸还残留着当年诡谲的阴影。脑袋晃动着,有汩汩的鲜血从额头渗出,惊乱了另一个小女孩,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漆黑又空旷。宝分走啊走,始终找不到出口:“有人吗?”
回声幽幽涤荡,仿佛水滴掉落在汪洋浩瀚的大海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响音。
宝分止住脚步,凝眸沉思是否还有继续探寻下去的必要。突然,腿上滑过来一黏糊糊的东西,沉寂的眸子惊诧几分,勉强维持镇定的气息。弯腰俯身,摩挲到一毛茸茸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