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维队长说，不是害你
百褶窗帘在细长的窗口飘动，半弧形的窗子漏进几缕浅光。宝分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力逐渐清明。
眼角突然摸到一股湿意，她微一怔愣，残留在手背上的晶莹液体在她的凝视中消失无踪。所以那个究竟是梦，还是
迫不及待下楼，三个小孩乖乖坐在餐桌上，孩子的左边主位是peter，正与身旁的客人聊得风生水起，右边空出来了五个位置，其余四个已经在忙碌自己的活计，唯独她还在睡懒觉。
“pigeon，早上好。”
波琳娜的笑纹极深，宽大的欧式长裙穿在身上，还有些紧身。可宝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道光晕模糊的剪影中，晨光染晕了一个并不明晰的轮廓。
心一个劲儿的砰砰跳动，她捂着胸口，双唇紧抿，眸子凌乱又沉滞，整个人的思绪都有些飞散。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上，灼烧成炭。
她扶着欧式仿古木质雕花的扶手，走下最后一节阶梯，氤氲的眸子在听到熟悉的磁音时，滚烫的心好似淋上了一瓢水，滋滋滋冒着热气白烟。
交谈中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到她，peter爽朗同她招手，言语中带着长辈的关切，至于置身其外的维鸠，犀利的眉峰平静如水，四目对上，他的棱角如刀裁，眼神却不起半丝波澜：“你就是pigeon？”
“是”
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假pigeon对上真鸠，高下立现。
peter双手环在身前，背部靠向椅背，笑：“看来你们早就认识了，五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就这么让你们抓住了。”
宝分恍若未闻，一瞬不瞬盯着他：“你就是那个出资者？”
他的为人就跟他的语气一样干脆利落：“是。”
她阖上双眸，右腿突然撞上一个重物，是三个小孩中的老幺蒙娜丽莎，手里握着一个唐老鸭的游泳圈，扯着她的裤子稚气温软：“姐姐，陪我玩儿嘛~”
下一秒，蒙娜丽莎身体悬空，一双手臂托起她，又快速抛回peter的手中，略带不满：“管好你的女儿。”
“你小子，三十多年都没磨掉这冷冰冰的性子，小孩见你都怕。”
peter抱紧揉着眼睛哭泣的蒙娜丽莎，小声安抚。
短暂的功夫，宝分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转身出了门。
波琳娜追喊出来，往她手里塞了几块吐了黄油的起司，还有一杯温牛奶：“要是不舒服，可以再休息一天的。”
“我没事了。”忽而想起什么，追问波琳娜，“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波琳娜回忆着，她正在厨房准备接待客人的晚饭，突然不知是谁提了句詹姆士，又看到不见踪影的宝分，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静止，仿佛揿下了消音键的电视机。
消息传来，维鸠第一个冲出去，速度快如猎豹，很快发现车库少了一辆车，毫不犹豫拿走peter手上的车钥匙，疾驰的车速划破即将陷入黑暗的雨幕中，刺眼的车灯好似正为自己劈波斩浪。
“后来，他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宝分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在凌乱的黄泥地中，云淡风轻问她：“他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啊。”
只是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却没有半点仓促狼狈，俊逸如初。
“这片面包好苦啊”
她咀嚼两口，却还是硬生生吃进去了。
“可我给你加的是黄油啊。”
波琳娜一吓，忙撕下一小片面包，明明很甜呀，怎么会是苦的呢？
为什么呢？因为感同身受这回事，永远只有身处其中方能体会。
宝分来到车库的时候，习惯性取用的车子不见了，恰好有个人走过来，他对她说：“小姑娘你真幸运，能从黑猩猩的嘴里逃出来。”
什么意思？难道昨晚她在车里睡着后还碰到了黑猩猩吗？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可另外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腰上半块肉被咬走，手还跌骨折了，被送去医院急诊，不知缝了多少针……”
车子被毁得满目疮痍，基本已经报废。
“你说的是詹姆士吗？带着无框眼镜的生物学家？”
“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是我跟几个人一起送上急救车，满脸都是血，可怕极了。”
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宝分原路返回，急冲冲推开书房的门，好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色沉肃，紧锁的眉头能夹死好几只蚊子。
她喘了好几口气：“打扰了，我是——”
唔唔唔……
带着一股干燥气息的手掌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发出半点声音，腰上多了一股力道，眼睁睁看着门在身前阖上。
他把带回房间，是她的……哦不对，是他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对面。
箍在身上的力道一松，她迅速出脚，来了一记扫堂腿，他背对着她，把门反锁的刹那，挡住她的攻击。双手锐利如剑，敏捷劈下来，维鸠似是猜到了她的攻击，游刃有余揿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剪，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人往后仰，膝盖半屈下来，强行拽着他连倒。双脚微移，趁长躯倒想自己的刹那，火速撞击他的腹部。
“真拿你没办法。”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脚腕袭上来一粗粝的大掌，天旋地转间，白色的天花板变成了花纹繁复的地毯，重心彻底偏移。扑通扑通---耳边是一声闷哼，脸颊撞上他的胸口，如连体婴般的两人齐刷刷倒在地上。
她红着脸爬起来，长发遮住羞赧的视线，一口气还没喘匀，手腕再次被拽回来，倒进他的怀中：“喂！”
“想找他们说什么呢？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同伴受伤？”
宝分没吱声，他总是这样，老是轻而易举就能猜中她的心事。
“想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跟保护区撇清关系？”
维鸠看着她，小姑娘抿着唇，手指攥紧成拳头，似乎在与他发犟。看样子有些事情，不得不让她知道了，“那几头袭击你们的黑猩猩，被人打了药剂。”
什么！
宝分心口一凛：“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果车上有致人昏迷的乙醚呢？”
睡着前，她的确闻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随后就被瞌睡虫困住，彻底睡死过去。如果说当时他们都睡着了，打了药剂的黑猩猩极有可能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可她初来乍到，压根没有得罪任何人，谁会使这种阴招来害她？
“不是害你。”
漆黑的眼眸像凝了一层霜，冻得四周冷冽如冰窖。
宝分的神经瞬间绷紧，眉头深蹙，不是害她的话，那就是以失职之罪逼着peter离开！
脊背蓦然泛起一阵冷寒，仿佛置身极地冰川，她弓着身，唇角煞白，四肢百骸冷得打起了哆嗦。
大掌拍了拍她的肩膀，斜挑一条眉毛，调侃：“还敢贸然出去揽责吗？”
“……”
对于他时冷时热的态度，宝分不予置理，“维先生，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被他拥在怀中的滋味，是她做梦都会想的事情，可如今这个男人成了前男友，这种感觉多少会有些尴尬。尤其是她的手还搭在人家的心脏处。
控制身体的力道一松，她火速离开那个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位置，手忙脚乱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圆鼓鼓的眼睛到处转悠，就是不敢看他。
大掌伸到她的眼前：“起来吧。”
她无视他，就如同他不存在般，自顾自起来，掸了掸根本没有的灰尘，听见他说：“跟我重复一下昨天的情况，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首先是对话，很简单——
她直接拿上钥匙：“你去还是不去？”
詹姆士点头如捣蒜。
“这里等一下。”
维鸠绕着她身后的沙发走了一圈，低头沉思的模样像极了神探夏洛克，金色的光泽落在他的发梢上，髣髴镶了一条蜿蜒细长的金边，“你确定当时没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其他人了吗？
人往往最容易忽略细节，偏偏细节决定成败。
“有。”
她想起了一件事。
临出发前，詹姆士喝了一杯咖啡，说是用来提神，而当时端这杯咖啡过来的人，是她的脸色一白，是负责打扫车库的亚历山大，同时也是那天装作不经意偶遇却把黑猩猩袭击他们的事情告诉她的老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敲门声。
维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谁？”
“是我。”
宝分也站起来：“我去找詹姆士。”
不论如何，这件事险些闹出人命，她必须要查清楚。这个藏在背后的凶手，为了陷害peter，连动物都不肯放过！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可恶至极！
“你等等---”
开了半条门缝的房门突然被关上，peter捂着险些被撞到的鼻子，听到里头一阵急促又慌乱的碰撞声，心头一惊，火速撞开门：“何方妖孽，看我---”
最近沉迷于《西游记》而无法自拔的peter，攻击的手势僵在空中，扫了眼地上的一对，默默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加了句：“打扰了，我过会儿再来。”
宝分：“”
身上仿佛压了座大山，重得让她喘不过来气，鹅蛋脸红得跟草莓一般，催促身后的某人：“还不赶紧起来！”
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永远都在他面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