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维队长说，我不需要无用的人
她耸耸肩：“不要告诉我现在包厢里都是人？”
“surprise for you！”
眼罩除去，视线明晰清湛，她拨开头发上垂落的彩带，看到王婷和萧沫儿笑意盈盈的面庞，心软成一团棉花：“你们都来了。”
韩娅铃自视劳苦功高：“也不看看是谁出的力，就你们几个最没良心，总是欺负我。”
三人隔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绕到她背后，默契十足把人拽到沙发上，使劲挠她痒痒，到最后闹成一团，笑声回荡整个包厢。
阻挡在彼此间的隔膜刹那间消散，四人又恢复当初的亲密无间，歌曲唱了一首又一首，啤酒碰了一杯又一杯。
十一点五十，喝得微醺的四人爬起来给宝分拆蛋糕，借着朦胧浅暗的光线，映照出四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关于青春，关于流年，关于未来……似乎一切都还未明朗，又似乎已定下命运的轨迹。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王军风尘仆仆赶来，衬衫被汗水浸湿。
韩娅铃随手拎起一瓶酒：“自罚一瓶。”
王军二话没说，仰头咕噜咕噜就解决得一干二净，还有心情玩笑说：“正好口渴。”
一片纸巾递到他面前，王婷的模样近在咫尺：“擦擦吧。”
韩娅铃和萧沫儿拍着手瞎起哄，只有宝分看到他们彼此间的淡漠和疏离。分手的事情，除了她，谁都还不知道。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又或者说这就是青春。明明是心里还装着彼此，却无法跨越那道横沟，牵手到白头。
大四一开学，繁重的课业一下子减轻，就像是走进了登山途中的休息亭，不少头脑灵活的人选择了自主创业。
昼长夜短的十一月，冷空气下降，寒风席卷整个校园。宝分穿了件运动套装，堪堪从外面回来。
一推开寝室的门，就听到韩娅铃阴晴不定的威胁：“每天早出晚归，说，你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约会去了？”
手里还举着水果刀，故作愤愤然开口。
宝分顺手取了块香喷喷的苹果，味道甘甜，清脆爽口，值得一尝再尝。
萧沫儿也丢下中国地图和旅游指导手册，顺走好几块：“梁宝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宝分但笑不语，洗完澡，拿起脸盆和换洗的衣服问她们：“有要洗的衣服吗？”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王婷跟她一前一后离开寝室。
两人来到公用洗衣池，水声哗哗流进浅色的脸盆内，浸湿里头的衣服。
“下周一你有空吗？”
王婷拎起揉搓了好几遍的针织衫，溅起极大的水花，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宝分伸出手帮她，两人一个扭头一个转尾，很快拧掉不少针织衫上的水。
在王婷晾晒的间隙，宝分见缝插针：“下午三点还有一节选修课。”
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她的学分也已经修满了，可基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她非去不可。
“好，那我们到时候在顾村公园见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一如对待爱情的态度，不留恋，不回头。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寸金子不可轻。
这节选修课也是最后一节课，周五就准备考试。课程结束的时候，选修课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姑娘，不要被暂时的迷茫遮住了双眼，未来你一定能行。”
之后，她照例回宿舍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宿管阿姨正和她说着话，后方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就看到一张精明干练的脸，微笑朝她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宝分同学。”
他叫梁家豪，是学校仪仗队的前任队长。
“想喝些什么？”
两人坐在学校一家咖啡厅内，位置靠里，与落地窗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宝分指了指面前的白开水：“我喝这个就好。”
韩娅铃带她来过一次，上头的价格贵得吓人，一如上次生日时订的超豪华vip包厢，尝到中途，三人借着上厕所的空挡，偷偷摸摸去结账，结果却发现远远超出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最后干脆一拍即合，狠宰韩娅铃这头小羔羊。
可这个方法用在梁家豪身上，并不适用。她们与娅铃是不分彼此的好友，可跟他，不过是误打误撞的相识，并未深交。
到最后，梁家豪点了两杯美式，其中一杯加了奶，给她的。
她不咸不淡道了声谢谢。
梁家豪轻声发笑，岁月在他身上改造尤为明显：“你好像一直跟我都很有距离感。”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懂得如何分类自己身边的人——过客还是守护者。
宝分转动手中的蕾丝桌布，四两拨千斤：“尊重是我的本能。”
“这话让我无法反驳。”梁家豪一直盯着她看，终于鼓起勇气邀请，“宝分，来我的公司吧。”
说是公司，其实也才起步没多久。可他处事圆滑，又能言善道，拉到不少的赞助。公司一成立，他就迫不及待昭告天下：“我的公司尚缺一名核算财务，我信不过别人，只信你。”
他从没告诉任何人，与她初见，是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那是他加入仪仗队后的第n+1次训练。虽然长得高，也有些颜值，可天生肢体不协调让他很是苦恼。
又是同手同脚，专门抽出时间陪他训练的学长都有些不耐烦了，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估计是去跟其他人倒苦水，吐槽他‘训练难，难于上青天’。
他倒是无所谓，大不了被刷下来，这样他还能空出时间打篮球。有了这样得过且过的心态，他直接躺倒在树荫下，帽子盖脸，悠哉哉打着瞌睡。
突然腰上一痛，砸过来的力道还不小。他气冲冲撂下帽子，怒意才刚抵达眼睛，就被一道美丽的晚霞晕眩了目光。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在夕阳余晖的尽头，缓缓走向他。长发，鹅蛋脸，眼睫毛又软又长，步伐婀娜，好似从天而降的仙女，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跑过来捡起被他抛掷的铅球，万分愧疚道歉，柔软的声音好似流水淌过石头的响音，与她的降临交相呼应。
后来，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她，在知道她的院系时立马抄来一张课表，又在她途径的校道来一场不期而遇。
原本的计划是‘不小心’撞到她，随后再层层深入，没想到却被她身旁那个胖乎乎室友一把推开，跌了个狗吃屎。不过这个‘美丽的意外’，却让他有了想要联谊的冲动。
“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单就同姓的缘分，就已妙不可言。这次请你来，也是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有机会照顾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加油，争取五年内买一套房，房产人的名字是你，然后……”
“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
王婷一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脸。
宝分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他的话：“梁家豪同学，我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那又怎样，我喜欢你就好啊。”他偷换概念，用时间来衡量一段强人所难的感情，“更何况现在虽然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反正你没有喜欢的人，倒不如跟我试一试。”
宝分神色淡淡反问：“你怎知我没有？”
梁家豪被这一问打散了满腹的自信，旋即又用自以为很了解她的语气强调道：“你的心里只有学习，拿奖学金，如今工作还没有着落，对于未安定的事，你是绝对不会去冒险尝试。”
“你错了。”
语气铿锵打断他，宝分掀起眼皮，双手抚在背包的一侧，里头有粗糙的痕迹，“我喜欢上一个人，我想给他一个家。”
清湛明澈的眸子透着一股无人能够撼动的坚毅，不被岁月侵蚀，不因怀疑而改变。
梁家豪不相信，或者他根本不能够接受自己会被拒绝这个事实，暴怒拍桌，居高临下逼问：“那个人是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休怪无情。
宝分从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rmb，支付这杯丝毫没有动过的美式加奶咖啡：“梁家豪同学，奉劝你一句，不要总以你所在的角度自以为是的去强迫他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还有，我并不喜欢喝咖啡。”
人在吃龙虾前，会掐去头和尾，留下中间那部分是最香浓软糯的精华部分。可对于宝分而言，中间这部分是她的小秘密，所以王婷所知道的，不过是她一步带过的拒绝。
她喜欢维鸠这件事，尚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明朗化，又或者是她私心，不想让他被过分讨论。
顾村公园最出名的便是樱花，一树树，一丛丛，粉粉嫩嫩缀满枝桠，每年三四月总会有无数的游人在这里闲庭信步，拍照留念。倘若捕捉得好，光与影的重叠会在某个角度呈现出怀旧的画面。
“宝分。”
王婷站在路灯和枝桠的交错口，一片伶仃的落叶从她的肩膀飘落，纹理脉络极其明晰，“我打算放弃国有企业的工作，自己创业。”
宝分并不惊讶，一个目标明确的奋斗者，绝不能容忍自己过上按部就班的平淡生活，她只是担心……
“你有跟家人商量了吗？”
“说了。”
可看她的表情，似乎沟通得并不是很顺畅，“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宝分没再多说什么，看着她对未来踌躇满志的坚定信念，心中无尽歆羡。不自觉的，忆起远在万里之遥的维鸠。
“可可西里，不需要无用的人！”
两人自那日在他房间起了些许争执，从当天下午到第二天返程，两人没再多说一句。
可他那番话，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是啊，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何谈与之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