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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维鸠说,我不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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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娅铃不用说,一定是围着各种甜食打转转。王婷说,今年会跟着王军回老家见家长。至于沫儿,应该是领着亲戚家的朋友登那个叫什么岳麓山。

    那么他呢?

    诶?怎么会突然想起他?

    一定是自己太闲了,她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强迫自己盯着电视屏幕,蔡明和潘长江的小品,每次都能让她又哭又笑。可这次好像失灵了,就像是过了午夜十二点魔法就会消失的灰姑娘,怎么也勾不起她的兴趣。

    难道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得学会抛弃点什么东西吗?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到最后,连快乐都会消失?

    耳边有熟悉的旋律响起,她神思恍惚,直到肩膀被推了好几下,眼前映落梁妈妈的脸,声音带着浮动的沉滞,好似从天外传来:“宝分,你的电话响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上到拐角处,一阵如旋风般的影子从她的眼前晃过,三两下跳下楼,抓起摩托车的钥匙就跑,轰鸣声在外头响起:“十二点前回来。”

    宝分拿起电话,刚要接,铃声就断了。

    是娅铃。

    她静静等了几秒,娅铃再次打过来,一开口就是乐滋滋笑声:“吓死我了,我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宝分谆谆告诫:“明天可不许说这个字,大人们都忌讳这个。”

    “那就让我现在一次性说个够!”

    宝分捂着耳朵,听她在那边怒吼了半天,发泄得差不多,这才见缝插针挤进去:“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的韩大小姐这么苦大仇深?”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表哥!”

    宝分愣了下,手绞着衣服上的扣子,情绪收发得很到位:“他话那么少,怎么能把你气成这样?”

    “就因为他话少,这才让我气愤!”

    接下来半个小时,韩娅铃就在控诉和埋怨中叽里呱啦的喷唾沫。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下午,韩家的亲戚朋友们都在韩家过年,维鸠来得最晚,也不打扰长辈们的聊天,默不作声找了个地方坐下。

    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受人瞩目,无需说话,光是气场就足以让人不容忽视。

    一个长辈发现他,其余长辈也纷纷跟他打招呼,娅铃本来躲在房间里偷吃,一听到韩妈妈靠近的脚步声,立马把藏起来,还知道抹嘴巴。

    “娅铃,表哥来了,出去好好招待他。”

    她的脸立马垮下去,咕哝着:“家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我招待他?”

    每次都是这样,表哥一来,倒霉的总是她。

    韩妈妈扫了眼:“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韩娅铃匆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从厨房端了杯卡布奇诺咖啡和糕点,乖巧走到维鸠面前,露出一抹比蜂蜜还要甜美的笑容:“表哥,请慢用。”

    维鸠依旧和手腕上的扣子在较真:“我不喝咖啡。”

    “”

    她撇撇嘴,就是故意端咖啡过来气他的。‘伺候’这位大人物这么久,还不了解他只喝茶不喝咖啡?

    茶还得是冻顶乌龙,其他一律不碰。嘴刁得要死,她敢肯定,天底下绝对没有女人受得了他。

    “没想到这对表兄妹这么多年没见,关系还是那么好。”

    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辈笑眯眯看着他们。

    “八叔公,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韩妈妈抱着一团麻将出来,笑着说,“上个月这对兄妹才见过,还是你从澳大利亚回来的第二天,孩子们一个个都领过你的红包,就差娅铃,你二话没说,就把维鸠派过去。”

    还有红包?

    韩娅铃眉头一挑,按照八叔公爽朗又大方的性子,这红包数额可不小,她摊开手,用唇语:把我的红包还给我!

    维鸠双手枕在脑后,余光扫了眼桌上的卡布奇诺咖啡,韩娅铃任劳任怨换了冻顶乌龙,待他慢条斯理的喝进肚子,她早已没了耐心,借着身后哗啦作响的麻将声,低声威胁:“你要是再不交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呵,平日里看着怂,一谈钱就立马精神抖擞,不愧是学会计的。

    维鸠揉了两下凑过来跟他玩积木的小屁孩:“也不知道是谁那天放我鸽子。”

    “我没有!”

    韩娅铃压着嗓子,无可奈何承认,“我那两天社团有活动,让宝分替我去了呀!”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无为。”

    “……”

    别再炫耀你的高学位高知识了ok?

    韩娅铃被他气得怒火滔天,又不敢当着长辈的面儿发火,只好躲在房间里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宝分把手机隔得老远,觑了下时间,都半个小时了还不解气。可原本恍惚的神思一下变得明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突然,听到韩娅铃吼了一声‘谁啊’,紧接着是衣服摩擦手机的窸窣声,门被大力拉开的声音。

    “你的红包。”

    宝分顿如雕塑。低沉清磁的嗓音,髣髴穿透了空间的隔膜,视线在各自的家中交汇,有剧烈的火花在心头绽放。

    韩娅铃双手抱在胸前,别过头,故作满不在乎:“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维鸠看了她一眼,收回手:“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

    韩娅铃一把抢过去,开心得像个两百斤多斤的胖子。不过照她这个吃货的速度,应该要不了多久。

    目光一扫,突然亮起的屏幕上显现正在通话的四个大字——我家宝分。

    墨色眼眸没由来柔和了几分,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脱口而出:“新年快乐。”

    韩娅铃应付似的挥挥手:“嗯嗯,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熬夜的宝分正睡得昏天黑地,尖锐的手机铃声打破一室安静,扰人清梦。她半迷半糊揿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一阵六神无主的哭泣:“姐,快来救我——”

    瞌睡虫立马被驱赶得一干二净。

    事情发生在昨晚的守夜后。放完鞭炮,梁如斯又骑着他那拉风的摩托车走街串巷,与什么同学增进感情。

    烧烤摊四周摆放着许多桌椅,专门给昼伏夜出的年轻人提供便利。起初大家相安无事,后来不知怎的,几桌人突然开骂,还没来得及阻止,年轻人的气血上涌,你推我一下我踹你一脚,很快就打了起来。

    宝分裹着呢子大衣进了派出所,远远就看到了瑟缩在墙角的鸡冠头,头发歪歪扭扭,像个斗败的铁公鸡。衣服凌乱,一看就知道打过一架,狼狈又颓丧。

    心里一口气悬着,好似上头挂了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她看到一个人大摇大摆走过来,左手吊着石膏,敞开的衣服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鼻孔长在头顶上,一脸的乖戾和桀骜不驯。

    就是他要告梁如斯。

    负责这个案子的所警是梁妈妈的好朋友,深谙梁家两位家长的脾气,这才同意让梁宝分过来处理。可看她这手足无措、隐忍不发的模样,考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我现在让你爸妈过来?”

    “邵阿姨,请给我五分钟时间冷静一下。”

    没得邵阿姨有何表示,宝分便强忍着翻滚如漩涡的情绪跑了出来。派出所侧边有个小花坛,天还没亮,只有依稀的路灯投射过来几缕模糊的光。

    手在抖,止不住的颤抖。

    她蹲在花坛里,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中,痛而未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直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手腕上的红绳被她扯得形状扭曲,眼泪是她心底的最后底线——不论生活如何的摧残,她都要坚定不移的笑着走下去。

    可如今,她陷入了困顿和迷惘中。就如同眼前水雾蒙蒙的空气,浓得让人窒息,怎么都挥之不去。

    有脚步声靠近,一双被叛逆染得辨不清颜色的鞋子落进她的眼底,一支烟递过来,是个故作成熟的女孩子的声音:“要不要试一试?”

    她看着烟头上袅袅飘浮的薄雾,别过头,浅淡的光线把她的半张脸照得不甚明晰。

    “咳咳咳……”

    她被烟呛得五脏六腑都好似被狠狠刮了一刀,沉窒又难以呼吸。

    叛逆女孩丢下一句‘没出息’,仰着头,大摇大摆走了。

    手机又响了,她不敢接,生怕是爸爸妈妈,可致电的人愣是要跟她作对,死活不挂。她硬着头皮一看,居然是……

    “娅铃……”

    “宝贝儿,新年快乐——”

    相对于韩娅铃的活力四射,宝分的口吻更显得病恹恹的,没半点力气。

    韩娅铃虽然有些迟钝,可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出色:“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居然敢在大年初一造次?”

    本打算咽回去的话在听到她义愤填膺的关切,顿时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儿倾倒出来。这世上很多事,倘若只懂得深埋而学不会倾诉,终究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压抑。

    一份快乐,掰成两半,能够感染更多的人。一份痛苦,两人承担,如水冲淡苦涩,多的是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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