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果然你还是最喜欢他
眼前黑纱缓缓跌落，对上眼前一双眼睛。
“阿柒……”周珩长睫微颤，微微垂下眼，看着她手中镇魔。
顾小七也低下头，镇魔支在地上，地面早已浸透鲜血，镇魔剑身上道道裂痕破损，几乎快要断裂。
谷中尸山血海，光从山谷上方洒落下来，风中雪花微微闪耀。
周珩脸上带着细碎伤痕，衣衫破损，身上许多地方都是剑痕血渍。
周珩眼中有丝担心：“阿柒你……”
顾小七如梦初醒，发觉手不停颤抖，手中镇魔几乎握不住，环顾四周去找苏黥身影。
抬头看见裂谷之上，两人悬空对峙。
玄灵子有些狼狈，一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对面苏黥面无表情，身上尽是血污，断箭在他身上插得密密麻麻，身上翻起一块块皮肉，左手小臂几乎只剩白骨，血顺着指尖流成滴滴淌下。
他感觉到她看他，微微低下头，看见她与周珩。
他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有。
玄灵子脸色难看：“我看你元丹燃尽，还能撑到几时。”
苏黥拔下手臂上一支断箭握在手中，声音淡淡：“还能撑到你死。”
玄灵子扬声长笑：“苏黥，你真是可笑。你就算为她燃尽元丹而死，难道就算为了让她与周珩双宿双飞？你是罕见的真神之体，不死不坏，永生之躯，难道你就这样让自己陨落在灵犀谷里？若你此刻悔改，同我一起击杀周珩，我保证以你天资，指日成神！”
苏黥声音仍是冷淡：“不必。”
玄灵子面色一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黥只是缓缓提起手中断箭：“动手罢。”
顾小七缓缓摇头，用力拉扯周珩衣袖，声音颤抖，满眼泪意：“周珩……你能不能帮帮苏黥……他有真神之驱，可他现在自燃元丹，身体再不可能修复，你帮帮他吧……我求求你帮帮他吧……”
周珩缓缓低下头看她，喉结微动，眸似寒星，似有一丝伤心：“果然你还是最喜欢他。”
顾小七望着周珩，知他被她伤到。
可她无法。
周珩静静望她，良久缓缓开口：“这不怪你，是我给了他机会。”
他又轻轻将她手握住，放在镇魔之上：“此剑还能保你一会，我去速战速决，自己千万小心。”
说完，他顿了顿，伸手将她抱住，感觉他轻轻抚摸她后背：“我以后绝不会为你帮其他男人，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周珩松开手，将纯钧凌空横起，越上飞剑，直冲二人而去。
三人登时缠斗道一处，离得太远，分辨不清人影身形。
但灵息震荡，裂谷两侧冰原都被波及，被击出道道裂痕，崩碎冰棱如同刀锋四处飞溅。
手中镇魔发出嗡嗡嘶鸣，以顾小七为心十丈之内形成一道圆形冰壁，将波动灵息和飞溅冰棱都阻隔在外，撞击在冰壁上形成的碎裂冰纹又快速弥合无痕。
但镇魔剑已到强弩之末，剑身发出细碎崩裂之声。
顾小七握紧剑柄，不由有些担忧，三人缠斗颇久，但苏黥和周珩都身受重伤，现在不知玄灵子修为如何，久战绝非良策，两人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忽闻“嘣”一声，手中传来一震，低头便见镇魔果然崩断。
四周冰壁渐渐消失，再无法维持。
顾小七只能尽力躲开波荡灵息，逐渐后退。
忽觉脚下踢到什么，微微一愣，回头撞上一个高大身影。
那人身形高大，可是半张脸被血染红，他微微一笑，却让她觉得有寒意涌上心头。
青冥微微一笑，声音没什么情绪，可顾小七觉得带着森森杀意：“那二人联手，只怕玄灵子不敌。还有你那妹妹，一人对战我万人傀军。顾左使真是一身好本事，才有办法叫那么多人为你卖命。”
他伸手想要碰她脸颊，她皱眉打掉：“你是不是疯了。”
青冥笑容渐渐退去：“顾左使，别来无恙，顾左使见了他们就将我忘了罢。”
顾小七步步后退，直到背后冰崖抵住脊骨，有些慌乱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青冥微微垂眸，似在思索她的问题，半晌开口笑道：“顾左使，我自然是来报仇。”
顾小七将镇魔断剑横在胸前，冷冷看他：“你是真疯了。”
青冥凝视她片刻，缓缓道：“万年前，我魔族被屠杀得一干二净。我是疯了。你就是个祸害，我唯有杀了你才能解脱。”
万年前？屠杀魔族？
“须夜已经全部告诉我了。”青冥微微一笑，“没关系，你死了再慢慢想罢。”
青冥手中脱出一支锋利匕首，他眉目微微舒展，似有轻松之意：“我保证不让你痛苦。”
那匕首存存逼近，却到快到顾小七喉咙时被什么东西打掉。
青冥看向来人，愣了愣，似有些没想到，但还是微微一笑：“清颜，你不去帮你父亲，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清颜一袭黑衣，头上幂篱已经摘掉，露出苍白面容，脸上也蹭着几丝血迹：“住手吧，万人傀军已经在顾湘手里……全军覆没。”
青冥微微一愣：“不可能。”
清颜柳眉微蹙：“只剩咱们三人，不可能敌过周珩苏黥和顾湘。”
青冥面色益发冷酷：“那我就更要杀她。”说着再次执起匕首要划破顾小七喉咙。
血鞭缠住青冥手臂，红蛇张开獠牙咬在青冥手臂之上。
青冥连忙撤回手，割断红蛇，面容阴鸷看着清颜：“你不会这个时候心软了罢。”
清颜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你要杀她，就先杀我。”说完，一抖长鞭，血蛇四散朝青冥包围而去。
青冥手中是短匕，适宜偷袭近搏，却不适合与这些活蛇缠斗，立即处在下风，身上已被蛇绞咬住。
清颜转头看向顾小七：“你走罢。”
“清颜……”
清颜只是冷冷转头，又上前与青冥缠斗。
两人你来我往，但清颜明显不是青冥对手。
现在她已没有傀儡操纵，只凭只身一人，只怕快要败下阵来。
清颜忽然以棍隔档青冥短刀一下，向后跃开几步，半跪在地，喘息有些凌乱，抬眼定定望着青冥。
“我说了，你不是我对手。”青冥冷笑一声，忽然朝顾小七袭来。
顾小七以准备好要挨他一刀，却没想到，一人忽然冲来，挡在她面前。
“唔！”两人几乎贴面而立，匕首没入清颜心脏，清颜吐出一口鲜血，喷到青冥脸上 。
青冥脸色一沉，眼中阴霾汇聚：“你这是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清颜……”
顾小七看不见她表情，只感觉她身体因疼痛紧绷。
清颜不语，忽然抽出头上一支发簪，狠狠没入青冥心脏。
青丝散落，落在在黑色纱衣之上。
青冥面色狰狞，双手推开清颜，清颜顺手将发簪拔出。
青冥连忙按住心脏伤口，血却还是透过他指缝，汩汩外流，口吐鲜血，面色阴沉。
清颜被他推开，缓缓倒在地上，似乎已经累极，站不起来。
顾小七只觉得眼前一瞬模糊，跌跌撞撞走到她身边，“清颜……”
清颜闭着眼，泪水划入她散落发间。
顾小七捂住她胸前匕首，血液从伤口汩汩留出，任她如何按压都遮盖不住。
想解开她衣服看她伤口，清颜却按住她放在她胸口的手，缓缓张开眼，眼角泛红，泪水无声滴落。
“别看我……”清颜声音颤抖，她想微笑一笑，却有些不能，“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顾小七将脸埋在她胸口，感觉她体温越来越低，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为什么要把清颜害成这样，明明清颜那么好，那么听话……
师姐……”清颜忽然开口，声音低柔。
顾小七抬起头看她，她勉强露出一抹笑意，泪水仍是流淌，将手中发簪放入她手中：“我这样觉得很好。”
低头看着那发簪，就是当年她送她的步摇。
她当时刚刚及笄，年岁很小，还不懂打扮，但羡慕其他师姐会涂胭脂，会梳好看的头发。
于是来找上她。
顾小七便给她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垂髫，将这发簪插入她发中。
清颜那天极高兴， 脸上带着浅浅红晕，笑容甜蜜，双眸闪亮。
她从来都是被山门上下宠爱，没有心机，单纯懵懂。
顾小七后来也送过她许多步摇玉簪，比这更好，没有想过最初一支还在她手里。
在清颜小时候，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在她手里。
可她却似乎将一切都从她手中夺去。
清颜缓缓将脸埋在她胸口，“师姐……我不想变成这样……我好累啊……”
清颜滚烫泪水流入她衣领，几乎将她灼伤。
“师姐，我现在变成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顾小七轻轻拍她后背，声音哽咽。
“那太好了……我可以到梦里去了……”
“清颜……”
“清颜……”
顾小七一遍一遍轻声唤她，可她却再也不能醒来，只剩最后一点温度，慢慢在她怀中流逝。
她本以为清颜一定能受尽宠爱，幸福快乐一世，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结局……
手中发簪血迹已经凝结，她又将它插入清颜发里。
轻轻抱着她，望着青冥。
她竟然没想象中那么恨他。
她更恨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