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要你还了
“你是不是很恨我？”青冥忽然淡淡开口，长眸如水。
曾经有多年，顾小七都是被他这双温柔眉眼欺骗。
顾小七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他，只是淡淡道：“你不配。”
“是吗……”青冥笑笑，又吐出两口血，抹抹唇角血迹笑道，“若我告诉你，清颜的纵尸术法是我故意引她去学，让她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你也不恨我？”
“我再说一遍，你——不——配。”
青冥听她说完，只是怔怔看着她，脸上似有些恍惚神色，好像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极失望。可他又忽然大笑起来，在雪原上踉跄走了几步，心头鲜血随着他脚印洒下，然后他倒在地上，陷入雪里，放声大笑。
别人做什么她都不管，她都不听。
顾小七只是抱着清颜，怕她太冷。
清颜这个名字她很喜欢，冰雪聪明，清丽活泼。
可现在在这片雪原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白雪都染成红色，风里只有血腥气息。
顾小七轻轻抚摸她头发。
清颜不应该睡在这里。
身后传来脚步落在雪上的簌簌声，有人站到她身后，轻轻拍她肩膀。
顾小七抬起头，看见一张美丽面容，和她长得几分像又几分不像。
她穿着一件雪色长衣，但上面几乎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在她身后茫茫风雪里鲜艳无比。
顾湘缓缓蹲下，与顾小七平视：“你别这样伤心，待此事结束，你带着她尸骨出去好好安葬。”
顾小七笑了笑，轻轻点头：“那太好了，你帮我把她带回去罢。”
顾湘微微一愣，杏眸中有些意外：“什么意思。”
顾小七低下头，看着清颜苍白脸颊，唇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我讨厌你，想害你。可我现在明白是我最该死。一心害这个害那个，什么都没做成，却把清颜害死。你就当帮我的忙，之后把清颜带走罢。”
顾湘看着她，眸中似有些心痛：“阿柒小心！”
顾湘忽然将顾小七往她身后推去，狠狠给了偷袭的青冥心口一掌。
青冥吐了一口血，被击飞出几丈才落地。
周珩和苏黥俯冲下来，将青冥夹在当中，一前一后各在他心口刺穿一剑。
顾小七看着青冥缓缓倒下，脸上似乎带着笑容。
周珩和苏黥走上前来，两人满身狼狈。
苏黥脸上血污几乎将符文遮盖，一侧手臂白骨虽然隐隐能看到还有血肉再生之势，但速度极慢。
周珩微微皱眉：“青冥和玄灵子已死，只需在转移封印。”
顾小七点头：“我知道，一会我就进去冰塚，你们走罢。”
周珩脸色一沉，看向顾湘：“你不是答应我替阿柒承受封印。”
顾湘微微一笑：“我没反悔。”她顿了顿，又笑道，“只是此刻还差两个人。”
周珩皱眉：“这是何意？”
“我答应你为阿柒承载封印，但也说过，我是来这里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只要那两人到了，就可以开始。”
“什么事？”苏黥开口问道。
顾湘微微一笑，杏眸弯起：“没坏处的事。”
三人正互相处理伤口，忽闻远处有人御剑而来。
顾湘站起身，仰头望着来人：“来得还真是时候。”
单逍一袭黑衣，面色冷酷。
另外三人相比之下狼狈不堪。
顾湘对单逍微微一笑：“表哥。”
单逍声音冷淡：“你好像算不上我表妹。”
顾湘挑挑眉，只是微笑，并不生气，转头看她：“咱们两个去冰塚吧。”
顾小七摇头，将清颜交到周珩手中，缓缓站起身，看着顾湘：“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顾湘微笑：“不行啊，我要做的事必须和你一起进去。”
“什么事？”
顾湘笑道：“咱们一起进去我就告诉你。”
苏黥脸色一沉：“你想对她做什么？”
顾湘挑眉看着苏黥：“放心，我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我如何信你。”苏黥脸色阴沉，手中又凝结起尖锐冰棱。
顾湘微微偏头：“你现在这幅样子，就别逞强了，一百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苏黥将手抬起，冰棱倒竖，声音低沉：“那你不如试试。”
顾湘眼中似有一丝无奈，看看苏黥又看看顾小七，笑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和我进去吗？”
顾小七不知顾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转头对苏黥道：“你不要管，我同她进去，不会有事。”
苏黥还想说什么，顾小七又打断：“就这样定了。”
单逍一直静静看着他们几人，面色冷漠，一言不发。
顾小七看他一眼，小声道：“表哥……”
单逍目色沉沉看她，却不回答。
顾小七对他微微笑笑，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想再和他解释了。
“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一会就出来了。”顾湘对另三人笑道。
顾湘将冰塚石门移开，顾小七跟在她后面进去。
这冰塚不大，约莫不过是几间屋子大小，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穹窿圆顶，光能透过光壁撒入其中，十分明亮。
顾湘背对着她，忽然开口问道：“你在魔界有看到过关于上古之战的记载吗？”
上古之战？
顾小七隐隐约约有过印象，还是三百年前在魔界的经阁偶然见到的一个孤本。
当时说来奇怪，那书破破烂烂，落满灰尘，可她鬼使神差，还是将它拿起，带了回去。
顾小七读到上古四神之战，但后来墨殊告诉她青冥掳走赵青璃那件事，她一怒之下将书毁掉，没有看到后来结局。
“我……只读了半部。”
顾湘似乎愣了愣，缓缓转身，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就在顾小七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只是摇头轻笑，一双温柔杏眸又是微微弯起看着她：“……原来如此。”
“怎么了？”
顾湘只是微笑：“无事。”
顾小七俩都沉默半晌，顾湘忽然又开口：“你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顾小七总觉得顾湘今日有些怪怪的。
一双杏眸盛满笑意：“你可以后不能再忘了我。”
顾小七刚想开口，忽觉身体不能动，张口不能言。
看着他缓步走来，一张精致面容带着微微笑意，好像春水初融，带着暖暖温柔。
她微微低下头，脸凑得越来越近，顾小七几乎要以为和她贴上。
但顾湘只是凑到极近看她的眼睛，声音似很近又似很远：“阿柒……”
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但又被一层薄薄轻纱遮住，无论如何努力，却都看不清楚。
那双眼睛和她那样相像，眼角微微上挑，微微弯起，带着旖旎风情，和盈盈光彩。
“屏……湘……”两个字脱口而出，可顾小七却觉得，说话的是另一个她。
那双眼睛忽然流露出意外之色，涌上有些茫然的水汽，但又缓缓弯起，好像顾小七刚才看见的只是错觉。
顾湘的手贴在她后背。
顾小七感觉到背上轮盘飞速倒转，耳边隐约音乐符文吟诵之声。
声音似一个人，又似许多人，似男似女，忽远忽近。
符咒吟诵之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宏大，几乎振聋发聩，让人恍惚起来。
顾小七背后轮回转生印咒符轮盘被她取下，她后退几步，站到冰塚中心，在她掌心缓缓扩大，蔓延到冰塚之外，蔓延过莽莽雪原，仿佛天地之间都被阵符截断。
感觉自己周身缭绕在黑色烟雾之中，内心狂躁不安，抬头看着顾湘淡淡微笑的脸，只觉好想破坏。
顾湘微微挑眉，看她有些扭曲的脸：“三清老祖也有千年道行，却没想到他留下来的魔物也不过如此。”
眉头深深蹙起，她竟然看不起她？
轮回转生印几乎覆盖天地，霜凌境里阴云拢聚，雷电轰鸣，将光线都完全遮蔽，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冰塚之中有地面咒符闪烁金色光火，却亮如白昼。
顾小七完全不能动，只能看着顾湘微笑朝她缓缓走近。
感觉黑色雾霭从顾小七身上缓缓抽离，汇聚成顾湘掌心黑色旋转火焰。
顾湘面色如常，似乎将心魔剥离对她十分轻易，根本不废力气。
“怎么样，我也不比他们差吧。”顾湘眼带笑意，伸出另一只手，将九尾天书放在顾小七手中，又轻轻点顾小七额头一下。
顾小七不由自主，缓缓倒退，身体仿佛虚无，穿过冰塚冰壁，退回到霜凌境冰塚之外，才发觉自己能动。
看看周围苏黥和周珩担忧眼神，又看见单逍眼中流露一丝紧张，顾小七看看自己，完好无损。
后背上在没有背负封印的沉重之感，整个人轻松至极。
顾小七抬起头望着冰塚，透过冰壁，清晰看见顾湘站在轮回转生阵的中心。
她手中黑焰竟然逐渐黯淡，竟如同残烛灭在风里。
顾湘缓缓走到她对面，隔着冰壁，看见她淡淡笑容：“如何？我说她一根汗毛也不会少，也不算诳语。”
周珩微微皱眉：“你……”
顾湘微微低下头，将手贴在冰壁上。
顾小七站在她对面，不知道为什么，也缓缓将手贴上，好像隔着冰壁也能感觉到她温度。
顾湘微微一愣，看着她俩对接的掌心，又缓缓抬头，怔怔看她。
满眼都是绵绵情意，浓烈得让人觉得心虚。
“你想要的，都能得到。你欠我的，我也不要你还了。”
顾小七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你要什么？”
顾湘静静看她，杏眸渐渐湿润，笑靥温柔：“我想要你，再不能忘了我。”
泪水从她眼中滑落，她笑容温柔，眼中满是不舍。
顾小七觉得时间好像停滞在他眼中，跨过浩瀚星河，穿越滚滚烟尘，看到她自己，又像看另一个人。
这仿佛是他看顾小七最后一眼，然后她缓缓走回阵图中央，掌心鲜血滴落在旋转符文之上。
忽然之间，冰霜境浮现无数个血红阵图，纷纷旋转，符文交错，天地间一片火红光影。
有人踱空而来，一袭黑衣，长眉紧锁：“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