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辉煌的尽头
宇宙的尽头会是什么样的?
在某几次的灵光乍现时,你也曾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当下,已经有不少科研人员以及爱好者们借助计算机的高超演算能力,推算出了从这一刻起到亿万年后,宇宙中的种种变化。
由宇宙大爆炸理论出发,期间可能会诞生又消亡无数文明。它们存在的时间或长或短,可能更迭也可能同时存于一片天地,创造过无数辉煌的成就。但到最后,仍旧只是一场属于宇宙的盛大烟花,——虽然到那时已经无人观看。
而后就是无限的死寂。
只会是一无所有的虚空。
死寂。
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最终也会成为一片虚无,所以不论多么努力奋斗到头来也只会是一场空,——这无疑是一种很悲观的末世思想。你了解,但从未接受。
只是这样悲观的态度此刻却在你的脑海中探出头来,——不是因为你改变了自己的价值观,而是因为此刻与你并肩而立一同静默观赏校庆舞台拆迁的这位青年。
头顶的四盏大灯兢兢业业,将整个表演大厅照得一览无余。你陪他看着高挂在舞台顶的垂挂装饰物被三个工作人员一个个拆除然后扔至地上,再由下方的志愿者挨个捡好装箱。
在表演时,它们曾起到点缀舞台的作用,有的甚至能成为惊艳全场的点睛之笔。
不过这会儿也只是要被收起来的无用之物罢了。
舞台的台阶下已经堆叠了不少被封盖上的大纸箱子。
你有些好奇这些道具之后的去向,但此刻能明显感觉到叶瑄情绪的低沉。
在刚才的一场狂欢后,所有人都有些身心俱疲。那些起立喊口号,挥舞双手与舞者互动的活动,你基本都没参与。但在一个集体情绪的影响下,精神跟着保持高度亢奋也在所难免。这时候的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估计也快撑不住了,连闲聊的力气和心情都没有。
大家都赶着早些回去休息,所以一切收尾工作都进行得迅速而无声。
很快原本属于校庆的辉煌与愉悦都被磨削得半点不剩,——这是你第一次看见表演大厅原来的模样,其实仔细看就能发现舞台的很多角落都已经留下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只是表演时大红毯子一盖,就没有人会在乎那里是不是原来有个木板发霉了,或者哪个墙角已经被细小的蛛网粘贴着。
仅剩下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对你吆喝要关灯了,请家长赶快离开。
闻言,你只是将注视的目光轻轻落回了身侧沉默的人上。叶瑄终于开口道:“你先去拿东西吧。”
你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回应,朝原来的座位走去。身后听见叶瑄对那个工作人员扬声说到,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您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我的朋友还在找落下的东西,一会儿我来关最后的灯就好。”
那边显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应了一声说早点休息就离开了。估计是知道叶瑄算是学校本家人。
等你走回独自等在原地的青年身边时,你是一手提着一捆钢铁画架,一手提着沉重的画材包。你突然觉得自己每次带这么多东西出门,除了能随时画画外,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就像此刻,你甚至腾不出手安慰一下这个落寞的孩子。
“我能明白。”你只能放低了声音,尽量用这辈子最柔软的一面去安抚他,“但你的孤独是无法被分享的。——因为那改变不了结果。”
这很残酷。
“这是当下大多数人的常态。”他的视线游离了一刻,接着重新注视着你道:“这很正常。”
气氛有些凝重,你又默默开口:“你不会在想什么宇宙的尽头吧。”
他眉头上挑,显然是惊讶于你思维之跳跃,然后又皱着眉辩驳:“我知道那个结局,但我从不在乎。总有些或辉煌或落寞的篇章要消失在无尽岁月里。”
——是优等生居然被质疑知识储备的自尊心吗?
看着你勾起唇角,他接着补充道:“想来你也是不在乎的。”顿了顿,“可能比我更不在乎一点吧。”眉头下压,双眼微眯,嘴角轻勾,——脸上开始露出些许狡黠。
“喂!”你佯装要发火,就地放下两手的东西就要收拾他。
这种拐弯抹角将“没心没肺”扣你头上的行为,你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过看着没再丧着个脸的青年,你也就没接着计较了,将空出的双手往腰间一插。叶瑄也不是那种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弯腰准备提起你的画架和画材包,然后是一顿。
你用视线扫描着他仍属于青少年过渡阶段的纤细身躯,上身被宽松翩然的白袍尽数包裹,往下是两条裸露的笔直双腿。
膝盖的形状称得上优美,小腿肚子的线条柔软流畅又收敛,与脚踝衔接完美。一看就是不常锻炼,能在座位上一坐半天吃完饭再坐半天的学生。
没有那种常常打球跑步的男性肿胀到夸张的小腿肌,——不过你很喜欢叶瑄的这个弧度,如果可以上手感受一下就更好了。
弯腰时他散落的长发让你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还挂着两个金镶玉镯子的白皙手臂上浅薄一层鼓动着的肌肉,手背上反复凸起的骨节,你也能猜得到他有多用力。
略微恶趣味地等他僵持了半分钟后,你终于善解人意地上前,从他手中轻松地拿走了这总重不过十五斤的东西。
叶瑄面上有些悻悻然地直起身,盯着自己掌心的两道红痕出神。你不太喜欢在他脸上频繁地见到这种疑似失落的神情,于是对他说:“姐姐呼呼不痛。”
然后对着他两个粉粉的手心各吹了一口。
原以为对方会做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然后接着跟你打趣,没想到他居然义正严辞地问你:“这是什么迷信疗法吗?”
然后是一顿苦口婆心的教导:“虽然现代社会倡导宗教自由,但迷信还是不好的。如果受伤了或是哪里感到疼痛,你都应该立即前往医院进行全面的诊断与及时的治疗。不然很有可能会因此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你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但这总能让你感到超脱常理的惊喜的特点,不正是你的大脑愈发迷恋他的理由吗?
还没等你笑着答应他,就见叶瑄神情突然一僵,然后从长袍下的掏出一把震动着的老人机。对你歉意一笑,说了声家母然后准备转过身去接电话。
而你眉头一皱,当即将手里的东西都搁置在地。然后走到他面前,朝他递出了一只手。
你手一伸,他就明白了,“抱歉……我没有忘记。”伸出手与你相握了一下,随即接通了电话,打开了免提。
“还有十分钟就是你的晚课时间,那位老师已经在书房等你了。你在哪儿啊?阿多纳大人好像有点生气。”并不是那位校长女士严肃迟缓的声音,反而是一道清脆的男声,听起来和叶瑄年纪相当。
“我——”叶瑄抬眸对上你的视线,“我的一对镯子好像落在舞台这儿了,但是可能被后勤人员误打误撞收进箱子里了,我一直没找到。”
说着,他朝你递出了右手,你顺势取下了那两个金镶玉手镯。
“这样啊……”然后是电话里几声轻轻的笑,“没事,阿多纳大人不会责怪你的。”
而叶瑄则是轻叹一声,“谢谢你,安布。剩下的我回去说吧。我尽快。”随即挂了电话。
接着便对你解释道:“安布是阿多纳的管家之子,平日和我关系不错。如果他在电话里对我这么笑,就说明他猜到了我说谎,并且答应会帮我隐瞒。”
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事后要付他一些报酬。”
你本想再问问付的什么报酬,但一看时间,又怕他八分钟内赶不及回家。就道:“交换一下通讯方式吧?好学生。”
匆匆记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你拎起画架和包,率先走出了表演大厅。
屋外已是红霞满天,橘红色的云朵镶嵌着金边。
回头看看身后跟上来的银发青年。昏黄的余晖模糊了他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一双冷眼倒是晕染得火热多情起来。你扬起笑,“小同学,有空给我打电话。”
他朝你点了点头,又轻轻地嗯了声。
随后你俩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外出一天的运动量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反而是比平时高涨许多的情绪和高度集中然后松弛下来的精神更让你感到疲惫。
所以在回到酒店后,你把画架朝墙壁随手一瘫,将画材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挤压变形侧漏之类。再将那对手镯找了个行李箱的暗格塞了进去。
完成这些必备的检查,你就收拾收拾自己,随后简单地点了份上门搞定晚餐。
躺在床上时,你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今天发生的种种,不由得感慨了句“缘,妙不可言”。
在和叶瑄相处的过程中,你觉得自己更年轻了些,——久违地感觉到了曾属于青春的愉悦与活力。
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一个会关系到往后自己要等多久才能和对方正式公开地两情相悦甚至能够一起走多久的重要因素。
你一个咕咚爬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到名为“我的缪斯”一行的联系人,又犹豫了。
——嘶,这才九点,他这会儿不会在上课吧。算了,哪天他打电话来了再问问他多大了。总不可能差得太多……吧。
一系列猜想在你脑海里滚过,随即又丢了出去。
——差得多就多呗,大不了就是自己走得早一点。或者是从现在起好好养生……?
自信姐们儿,不怕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