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耀眼背后从不缺步步奋斗

    一路无话——他的脚步有些匆匆，似乎是有点赶不及——你也不好多打扰。

    进了表演大厅后，冷劲的空调风瞬间裹挟了你的五感。四周的观众席还很空旷，头顶几盏白炽大灯都开着，在场的只有工作人员和同学志愿者在忙得热火朝天。

    他领你靠近舞台找了个三排靠中的位置落座，便自己快步去了后台。

    身后银色的小发辫甩成一弯月弧。

    你独自安坐在沙发椅里，朝着舞台设置四下打量。

    表演大厅差不多有一个操场的占地面积，观众席呈现半个扇形，从里向外一排排拉升。头顶的灯光很高，看起来没什么温度，像冰箱里的白炽灯。

    凝视一会儿，能从丁达尔效应中看见在空中上下轻舞的灰尘颗粒。

    而舞台是和观众席同心的另半个扇形，只是小了几圈。从面对观众席第一排开始向深处升高，方便后面的席位看清楚舞台。两侧也有悬挂的大屏幕和大音箱，便于后排或者犄角旮旯的人员更细致地观看表演。

    舞台正前方架有几台吊空摄影机，正在测试摄像头的各个机位和走位是否如期正常运行。

    灯光师和音响师在配合台上最后的彩排人员确定最终过场，疑似舞美的男士拿着小喇叭对着舞台上一个一个的人喊过去。

    层层安排，不可谓是考虑不周——你不禁在心里感叹，百年老校真的底蕴丰厚。

    等最后的彩排人员退回后台，表演大厅的音箱和包括舞台背后的巨大屏幕在内的三面大屏开始播放这所百年老校的峥嵘岁月。

    这时候，除了前两排，你身边的观众席开始陆续填满了人。

    为了身边的人不会无心踢到你的钢铁画架造成对方不必要的伤害，你起身低头将画架朝自己两脚间挪了挪。

    突然发现你前面的观众席款款走来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女性——身上是金镶玉的配饰挂满了你肉眼可见的全身，却浑身透着股古朴端庄身非凡人的气质。

    ——这显然是什么当地民俗庆典的高位穿搭吧，校庆能这样穿的，估计是校方本家人了。

    你脑里转得飞快，面前朝那女士轻笑点头，道了声恭喜百年，再创佳绩。对方也是轻笑回礼，说共荣共庆，感谢家长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配合。

    心知对方把自己当成同学的家长了，你就接着随口敷衍：“哪里哪里，应该的，双赢才是众望所归。”然后伸手请对方先入座。

    女士也意思意思，摊手向你请一下，就自己坐下了。

    很快前两排就坐满了。

    你看着这席位安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是仅次于第二排正中间的好位置——第一排正中间是摄影师，那第二排估计就是校长了——前两排估计是早就定好的名额，之后从第三排开始才是真正的观众席。

    ——好小子，提前带人入场，还安排这么好的位置。

    如果搁在别人身上，你能肯定对方十有八九就是对你有意思了。

    但你凝视着换完白色长袍礼服，佩戴着与那位女士如出一辙的金镶玉配饰的光彩青年站到舞台正中央时，你只是陷入了沉思。

    在心里飞快地将自己原初的未来十年的计划略了一遍，然后被你推翻重来。原本以为自己注定如此平淡有趣地度过一生的你默默叹息，准备退了下周离开的票。

    ——终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妙算比不过人心啊。

    你是找到了很快会只属于自己的缪斯，那么他呢？

    你猜不透。

    这个初见就虏获了你的大脑的青年，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甚至没有和你交换名字。

    很快四周的白炽灯都砰砰关闭，原本播放的视频也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舞台上一阵华丽的灯光秀，最后定格在那个流光溢彩的青年身上。他肃穆正立，脸上却扬起恰到好处的热情，口中娓娓道出早已写好的稿子。说话的音量恰到好处，咬字与语气的停顿都很清晰合适。

    你甚少听书，偶尔在作画时听听歌。

    但此刻你觉得，如果那舞台上的人拿着百年孤独要一本念到完，你也会耐心并且享受地听下去。

    经过他对出席领导人与嘉宾的一阵流利的介绍与感谢后，开始对本校的百年经历进行一个概括与总结。你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那些成功的故事总是有些千篇一律——不论出身平不平庸，都得拼命苦读，然后四处闯荡时路遇贵人，年少奋发，青年受挫，终成大器，最后不忘根本，回乡散财资助创立本校啥啥啥的……

    ——太过笼统，太过套路。

    ——在讲述别人的成功奋斗史时，书写的人到底只是在写一个故事。唯有亲历的人才懂得每一段被作家略过的情节，都曾是他们无法略过的人生。或许只是千篇一律的生活，却每一天都在扎扎实实地活着。个中滋味，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品得。

    耳边的音乐热血沸腾，澎湃的鼓点敲击着耳膜。但其实你听得快睡着了。

    殊不知你那逐渐沉重的眼皮和开始打点的脑袋都被台上的青年看得一清二楚。感觉到耳侧的人声突然有一瞬停滞，你猛地惊醒。

    一抬头正对上青年灯光下颜色纷杂的双眼。你丝毫不慌地朝他挥了挥手。再一看，你身前的华贵女士起身，接过一旁侯着的后勤递上来的话筒，径直走上了舞台。青年也很配合地从台阶边下降一阶。

    ——哦，领导发言时间。那小家伙也可以歇一会了。讲了这么久，嗓子居然还没哑吗？

    你看着校长手里起码正反三页的稿子，听了两句，根据语速估计了下她念完的时间——十二分钟够你眯一会儿了。

    两眼一闭，等你再次醒来，正好是校长正在下台准备走回来的时候。你端坐起来一路给她鼓掌到落座，她也回敬你点头微笑。

    抬头就看到正在总结校长发言与接下来节目报幕的银发青年直盯盯地注视着你——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在认真地看着镜头——他脸上一直挂着的得体假笑似乎也多了几分真实。

    你心下笑笑。

    ——吼？跳板？

    万众期待的表演很快开始了。

    不得不说百年老校的文化底蕴确实深厚，表演人员的服饰妆造，舞台特效，剧目之间的衔接与相承，内外文化的交融展示，节目质量高得可以看齐世界各大名剧院。

    ——这个不是一般的公立百年老校能要求的吧……而且这还是家族私企的私立学校。

    在一众翘首观看的人群中，你低下头在手机上查找着关于白城中学的消息。

    然后划到了现任校长和她的养子叶瑄——同舞台上那个银发青年如出一辙。

    现任校长阿多纳，词条戳进去就是一个头衔总结器，履历丰富得像是把二十年掰成五十年来过。这已经是站在常人难望其项背的高度了，难怪年过四十就担得起这个沉重的老校。

    你没有戳进叶瑄的词条，但你能肯定，现在的叶瑄，已经拥有了超过阿多纳的决心——不管他是为了什么。

    心里打算着，剩下的表演你都有些意兴阑珊，唯一留意了下是陈子涵居然在舞台剧反串了恶毒女配涵妹儿，你不禁对着那头高辨识度的傻粉毛乐不可支。别的不说，恶毒台词背得挺顺溜，一听就是没少苦练。这一出舞台剧可以算是全场最精彩的演出了，单拎出去估计还能拿个奖。

    很快表演落幕，一切又回归最开始时的阵阵鼓点。叶瑄在台上再次感谢领导嘉宾的莅临与支持，最后在观众席的掌声中恭送第两排的人员离去。头顶的四盏大灯再次咯噔亮起，然后是各机位的摄影们相互吆喝着收功。

    你坐在原位，很快大厅里的游客便走得稀稀拉拉了。于是你起身光明正大地溜进后台。

    正四处张望着找那抹无论在哪里都注定会很显眼的月华，突然被一个活泼的男音打断了找寻——不过你也找到他了——在后台的角落里，那名女士也就是学校校长阿多纳抬手拍了拍叶瑄的发顶，对叶瑄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你收回眼神，朝过来找你的陈子涵聊了两句，夸赞了他反串表演很厉害，然后指着一旁独自站着垂眸沉思的叶瑄问：“他是刚刚那个主持人吗？我看他全程脱稿，很厉害嘛。”

    显然没想到你会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袍青年，陈子涵话语停了两秒，斟酌完话语。

    “是啊，叶瑄很厉害。”接着他又补充到，“他从刚进我们学校时就是个神话。本来我们能进这个学校的都是学习不错的了，他空降还跳级上来，依旧能超第二名三十分！一个全科接近满分的存在，全国每年也就出那么几个，他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

    你轻声嗯到作为回应，对陈子涵说自己想过去找这位英雄少年聊聊天，汲取一下天才的智慧。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你就冲过去对白袍青年道：“你好哇，小叶瑄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白袍青年松了银发小辫，发丝散落着，就像周身披了月华，将自己与外界划分得一清二楚。

    对于你的话语，他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抬眸盯着你的双眼。好一会儿，你才听到他说：“我刚刚回想了下自己的感觉……”

    “我也是。”叶瑄对着你绽出浅浅笑意，浅淡却真实，“很高兴认识你。”

    “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没有拒绝这个请求，接着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毕竟有一些事，成年人做会比较快哦。”说着朝他伸出合作的手。

    但对面的青年并没有如你想象中的顺势握上来，然后志得意满地说合作愉快。而是轻轻地皱了眉，伸出指节搭在你的掌心，然后微微勾起你的手指——或许叶瑄的心远比你想象得要更为细腻？明知道这是目前而言对他最好的选择——你有些不解他的犹豫，但强人所难并非你愿。

    “我不想……”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叶瑄自然有属于自己的考量，无端牵扯他人，或许会造成对他人本不必要的危害。

    况且，出于某种私心，他并不想二人之间成为合作关系。

    “我从没看出你会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你话一出口，又飞快补上，“事成之后，我们的关系可以重新建立。”

    于是二人的掌心相贴。

    但他随即说了一件令你有些不解的请求：“可以陪我一起，看这个舞台拆到最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