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年之差
等你安然入睡，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床头柜上突然传来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你。你熟练地一手摸了过去，眯着眼适应了会儿手机屏幕的亮光。
时间：23:00，来电名称：我的缪斯
你险些一个手抖，让钢化膜撞鼻子上。接通电话后，你朝里头“喂”了声，问：“怎么啦？”
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与慵懒。
对面那头只有细细的呼吸声。
几秒后传来青年幽幽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休息了。”
你只是轻笑一声，“没事，能接到你电话，晚睡一点也不亏。”
“再说了，我平时创作也经常到两三点都不睡觉，这算不了什么。”将对方的愧疚心降到最低。
“我刚下课。”紧接着却是：“我常听创作者们说，——深夜是灵感爆棚的时候。但如果依你说，我是你的缪斯，往后你应当就不再需要依靠熬夜来捕捉灵感了。”
“啊对对对～，谢谢你，半夜敲门的灵感之神。”
虽然对小朋友劝诫自己健康作息的行径感到又暖心又好笑，但听着他话语里藏不住的疲惫，你不禁眉头微蹙，“这么晚了。上完课，你怎么还不休息啊？”
然后是一阵几秒的沉默。
不由得在心里轻叹气，你又接着问道：“你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嗯。”对面轻轻浅浅地应到，却又只剩下呼吸声。
——小屁孩，讲道理条分缕析，说到自己就哑巴了。
“你刚刚上的什么课啊？”你试着引导他闲聊。
“今天晚上的课比较轻松。”他慢慢跟上了你的思路，“老师讲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两种根本对立的历史观，——其实和高中学的哲学内容相差无几，只是说得更详细些。”
你一听就觉得耳熟，仔细回忆了下这方面的内容。
——这不是大学必上的思政课吗？
“这么快啊，你几岁啦？都在学大学的内容了？”
“嗯。”他的声音很平淡，避重就轻地躲过了年龄问题，“高中的知识早已经学完了。本来今年跟着高三生参加高考后就可以去大学了，只是我想和其他同学一样，等到高三的高考再报。”但句句上扬的语气中都有藏不住的小骄傲。
“小天才这么自信呀？”你调笑。拉了拉被子，爬起来倒水喝，“有没有想好去哪所大学？”
对面一阵沉默。
你察觉不对，“怎么啦？还没想好也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考虑。”
又补充道：“况且，以你的成绩，想去哪所、想读什么专业，都可以随便报的。”然后提议高考完带他去旅行，到各个大学转转，找找他最喜欢的。
“谢谢你……”他说，只是后面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低落，“学校有一个白城大学的保送名额，阿多纳似乎会塞给我。”
你听出了他的不情愿，也明白“似乎”两个字只是委婉说法，“是想考出省吗？还是有其他心属的大学？”
“嗯……我想去圣塞西尔学院。”他这一报让你惊喜了下，乐道：“真有眼光，那里是姐姐的母校。”也是你当时拼尽全力只想进的学校。
“而且，离白城也很远，——隔了半个赤道的距离呢。”你接着道：“不过，你应该在为难该怎么办吧？毕竟，她是不会同意你离开管辖范围的，不是吗？”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嗯”。
“嗯……”你沉吟片刻，“别担心，等我三个月。这段时间内，我会随机离开白城一段时间。”
本来你还担心要怎么和他解释这三个月要去干什么，结果对方什么都没问，只说：“我信你。早点回来。但是你要注意休息，不用太着急。”
你看了眼走向零点的钟，不由得笑出了声，“好～，叶瑄小同学。你不看看这会儿几点了，明天爬得起来上学吗？”
对方没有回话。
显然是不想挂电话。
“快睡吧？”你又催促到，可不能拖累好学生的学习。
“嗯。谢谢你。”他又重复道：“谢谢你。”
“晚安？”你轻笑着说。
听到对面缓缓地道了声“晚安”后，你主动挂断了电话，另给一个号码发去了消息，——“一周后，我回学校开新讲座。关于《探讨地域特色文化与现代艺术的融合与发展方式》”
——只能庆幸自己的票还没退吧，只是改签而已。
然后屏蔽了对方接下来可能狂轰滥炸的消息提示，再次沉稳地进入了睡梦中。
另一头。
叶瑄独自站在卧室的书桌前，一手握着已经被你挂断的电话，一手拿着张写满字的a4纸。卧室里除了基本的书桌椅，木质衣柜和一张浅蓝格的大床，就是贴着墙摆满了的书架。所有摆设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崭新光洁，像个没人住进去的样板房。
听到雕花木门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他轻巧地搁置下老人机，不发出半点声响。
然后随口背出一段社会意识的定义。
“这么晚了，灯还亮着？”隔着门板，是一道慈祥舒缓的男声，带着年老的沧桑。
“嗯，安爷爷。我刚背完书，一会儿洗漱一下，马上就睡了。您也快去休息吧。”
直到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叶瑄都没有将视线投向门口半分。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a4纸，用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右上角那映着你的面庞的图像。
这张a4纸简洁地叙述着你这二十六年来的生平与履历，剩下的部分他还没来得及记下。
“果然是你，——那个民俗画展的作者。”叶瑄脸上浅浅地扬着笑意，带着欣喜与满足，“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十三岁的画展是，十五岁的偶遇也是。
他轻轻地呢喃道：“谢谢你。”然后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汽车模型，带着那张纸走到房间里的浴室。
轻车熟路地拆开它的发动机，找到那两根细小的电线，分别接在了a4纸的纸面上。很快一张a4纸便开始泛黄，然后燃烧。灰烬尽数落进了洗手池中，他旋开水龙头，将一切都冲洗得一干二净。再把小车恢复原样，放回书桌。
他躺上床，房间熄了灯。
等待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