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故友相见
江无忧斜了斜眼角余光，将帛书掂量在手中，“一别两宽，陌路相逢。”她漫不经心地念出帛书上撰写的魔文，熏红的眼尾布着笑意。
“艳炟找你作甚？”
帛书上的饕餮图腾和上次艳炟大闹皇城时所带部下脖颈上印着的图腾一致，而魔族又是对图腾极为信奉的种族。盘踞在魔界的每一方部领几乎都有一个属于自己部落的图腾。因此萧钦宸并不难猜出这封帛书是艳炟送来的。
“竹衍神尊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单凭一纸帛书便可猜出送信人。”江无忧不痛不痒地夸赞着。
只是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确实就是句简单奉承的话语。可从江无忧嘴里说出来后，反倒总觉得缺了那么几分意思。
有些莫名的……嘲讽……
江无忧坐在萧钦宸面前，托腮打量着对面人的容貌：“你刚才不是说有人在监视我，这会儿帛书都送来了，不就是想把我约出去杀了吗？”
“你心里清楚。”许是江无忧的眸光太过灼烈，萧钦宸不自觉将头转去了一边。
江无忧身上有太多秘密，尽管萧钦宸自诩看透人心，却始终都看不透江无忧。
他总觉得，江无忧该同大多江南美人那般温婉静美。可却又觉得她似雪山冰凌，冷心冷情。
江无忧反问道：“我自然清楚，但竹衍神尊不清楚不是么？”
萧钦宸自知今日无论如何都从江无忧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稍稍有些不知名的怒火：“你好自为之。”话罢便站起身朝门外跨步而去。
“站住！”
江无忧突然叫住他，“竹衍神尊的耐心就这么可见一斑？如今上神宫暗流涌动，幽冥两界又是厮杀不断。初晨新立政权，暮时便被推翻！你身为上神宫少宫主，难道真的打算困在六道轮回里躲上生生世世吗！”
江无忧横眉呵斥，每一句话都如同刀子刻在了萧钦宸心刃。他神色挣扎，半晌才转过身回看着江无忧：“无论是上神宫还是幽冥二姐，亦或是天地六界，都与我无关。这天地只有一个竹衍，死了便就死了。”
江无忧轻蔑一笑：“这天地是只有一个竹衍，但竹衍却是永恒存在的。你真以为这天地会放过你？会放过熔汐？从你恢复竹衍神尊记忆的那一刻，天地六界暗藏的势力就已经容你二人不得。”
萧钦宸愠怒：“我只要再不插手六界之事，便可保汐儿一生无恙。六界怎容不下我？”
他的手紧握成拳，心也跟着颤抖起来。其实江无忧说的话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从在在灵溪山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在自欺欺人。
前世神魔大战，上神宫内斗不休，六界皇者纷争不断。天地间生灵涂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族族群凋敝，麒麟一族更是因着熔汐与他的关系，百万魔兽大军困于黄泉结界，皇权更迭众兽乱斗，麒麟王熔燚心灰意冷，陨落之际将麒麟一族永久封闭在了即墨秘境，从此不再参与六界纷争。
“你父君说的不错，你真是天真的可笑。”江无忧抬眼看了看他，又道：“即便你是萧衍，也终究逃脱不掉。你可别忘了，你身体里现在可还流着魔君的血液。”
萧钦宸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江无忧打断。她浅琉璃般的眸色里泛着无尽秋意，“别说了。随我去陌路茶馆。”
她不是心理咨询师，更不是什么慈善家。六界亡否与她无关，她只负责把那个人交待她的事做好便罢。
至于萧钦宸配不配合她都无所谓。
他不想也得想！
“作甚？”
江无忧几经跨出了门槛，她侧身回头，“愣着干甚？你不是想知道艳炟找我做什么吗？陌路茶馆，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她将头回了过去，继续向前走着。浅色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路上，萧钦宸一路无言，眉心也拧的厉害。江无忧倒是闲得很，一步步悠然地走着山路。她一袭萱紫束袖衣裙，手里提着柄剑。剑穗和紫色的衣袂流连，像是浪迹江湖的侠客。
江无忧一笑：“你不必介怀，我若不死，势必不会有人能伤得了沐颜汐。”
萧钦宸脸色缓和了一点：“你何时放她出来。”
江无忧道：“快了。”
“快了是多久。”
萧钦宸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快了。
“待我重塑真身。她占了我的身体，总不能让我无处容身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古剑派山脚下的一个小村镇。茶馆很好找，进了小镇直走，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看到它了。
艳炟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一杯浅青色的茗茶，已经凉了。看来是已经等候多时。
艳炟对萧钦宸视而不见，语气淡淡地和江无忧打着招呼：“你来了。”
江无忧于她对面坐下，将她面前的茶水倒了，素手提起瓷壶，将杯盏斟满推递到她面前：“好久不见。”
艳炟浅笑：“恍如隔世，好久不见。”
她今日穿的素净极了，没有先前见到她的那般妖艳。一袭素白长裙，不戴珠花不失粉黛，素雅干净。
江无忧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我本想着前去魔界寻你，又怕被毒鸩察觉反倒会害了你，没想到先被你寻了过来。”
艳炟喝了一口茶：“你若是真早那么一两天来寻我，怕是要和我打个不死不休了。”
江无忧挑眉，“怎么回事？才醒？”
按照她的推算，艳炟苏醒的时间应该同她一致，怎还会有这么久的时差？
艳炟轻松一笑：“许是赤水之境和旁处的空间流速不同造成的。不过还是多谢你了……在最后救了我一命。”
艳炟和江无忧一样，都是原著中的人物。在《剑道侠侣》的结局里，魔界内乱，毒鸩意图吞噬魔界传承统帅幽冥两族。而传承一旦被吞噬，伏魔塔中的恶魔将会尽数涌进六界，届时六界便会陷入一片炼狱之中。
艳炟为阻止毒鸩吞噬传承，以身殉道和毒鸩同归于尽。在最后一刻，是江无忧及时赶来，护住了即将消弭的魂魄。
江无忧眼底晕染着浓重的痛楚：“本就是我拉你下的泥潭，何必谢我。”
“幸得一友，不负此生。”
艳炟端起杯盏，以茶代酒一饮而尽，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想必前世太苦，苦进了人心。
艳炟为魔，昏靡好色。
却不知她那层荒诞的表象下，掩藏的是无尽的小心与算计。她杀过的人比她吃过的米都多，但她从不后悔。
倘若说她这一生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是琼琚了……
江无忧笑了笑，陪她一同干饮。
江无忧抬手将她眼帘影着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声音款款迷人：“这一世你不必再孤身一人了。”
“你最懂我，知道我还惦记着魔界。”艳炟笑了，却又垂下眼帘：“但你也不必哄我，一个人习惯了，就不会再觉得那些妖魔鬼神有什么可怕。”
“我说的是真的。”
江无忧神色肯定，她朝萧钦宸那里扫了一眼，道：“这位是你侄子，任凭毒鸩再狠，有了他，魔界的传承毒鸩一毫也得不到。”
“我不会帮你的。”
看着艳炟将目光打量了过来，萧钦宸淡定自若的拒绝。他一直坐在两人身侧，虽然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但江无忧最后的意思他也是听明白了的。
江无忧早知他会如此回答，根本没放在心上。她道：“帮不帮在你，你来不来帮在我。”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萧钦宸彻底被两人当做了空气。不知是谁先叫来了两坛烈酒来喝，场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与其看两个女子卖醉，不如多干些务实的事。萧钦宸将景钺留下来看着二人，自己便早早脱身离开了。
江无忧冲着萧钦宸离开的背影一笑，“他会帮你的。”
艳炟迷离着双眼，抱着酒坛晕道：“无妨，帮与不帮都无甚重要。我只要……只要琼琚安好……”
江无忧给她披了件外衣这才整顿了妆容离开。
天色已经不太早了。
暮色如同金海，布满了大半边天，像极了盛开的凤尾花海。
她意念一动闪身来到了帝都郊区的破庙。破庙不是很大，但里面却容纳着两百多号的乞丐。
乞丐们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都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模样，还有不少的人都断了手脚躺在冰冷的地面呻／吟。
“老、老大……”
金进见沐颜汐来了，有些无地自容。
先前沐颜汐有意收服西北丐堂，特意在西北丐堂的人挑事的时候亲自出手。结果她这一走就是数十天，西北丐堂的堂主霸虎前前后后找了他们数次麻烦。
前几次金进还能应付的过去，只是这霸虎不知道是磕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一天的功夫，实力径直突破了元婴，金丹中期的金进根本就不是对手。
霸虎带人来砸场子，金进丐帮里的人全部被他从帝京驱赶出来了。很多人也都被打成了重伤。他今天也是走投无路，才万不得已修书传信将此事告知了沐颜汐。
江无忧淡道：“废物。”
突然她趁其不意，径直出手拍向金进的心脉。她手上运着三成灵力，只要金进被拍到，势必会当场死亡。
“沐、沐老大？”
金进大惊失色，也看出了掌法的厉害，连忙侧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