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相暗浮
江无忧再次进入镜湖时已经是三天后了。镜湖空荡，就连漫天的星空都鲜少有流星划过。
那种看似流星状的星云其实是镜湖主人的心境。心境越是简单清明无所求，镜湖上空划过的星云就越少。
而拥有这般心境的种人通常都是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距离飞升成神不过是时间问题。
沐颜汐正坐在凤尾花海上空架着的一架虹桥上，她手里撒着鱼饵，正悠闲地逗着水里的鱼儿。
这几日她闲来无事，索性把镜湖改造了一番。在镜湖里添了几处质朴的小宅子，桥也是用诗词系统架在花海上的。
“你来啦？”
江无忧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她微微侧首仰头看着她。
“画册看完了？”
江无忧漫不经心地答着，从沐颜汐手里抓过一把饵料撒进了水里。
她获取过沐颜汐的记忆，因此对镜湖里的变化并不觉得奇怪。依着这里的变化，江无忧甚至都能猜出她用的是哪首词。
“唔……看完了。但是有个地方我不太明白。”
江无忧一笑，“哪里不懂？”
沐颜汐道：“你给我画册无非就是想告诉我眼见不一定为实的道理。其实画册里的人根本就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被处雷刑的那个弟子是无辜的。可既然他是无辜的，为什么公堂对质的时候他不给自己辩解？”
江无忧眉眼含笑，她只静静听着，也不说话。可这却让沐颜汐弄的心虚，总觉得是自己分析的不对。她盯着江无忧问道：“喂！你干嘛不说话。”
江无忧闻言回头轻看了她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帘，依旧没有说话。火红的花色映在她的侧颜，美的不可方物。
沐颜汐有一瞬失了神。
半晌，江无忧才淡淡开口：“倘若人人都有百口，而我只有一人，你觉得我如何能说得过别人？”
沐颜汐一愣，又道：“仙门正派总有明事理的人，一人说不过，那便两人来说，两人说不过那便十人、百人，总有可以保下他的人。”
江无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身取下了沐颜汐耳鬂的蝴蝶样式流苏发夹，又幻化出一根小树枝，当着她将两样东西从桥上丢下。
“我去！沐颜汐你干嘛呢！”
蝴蝶发卡是萧钦宸送她的，还是那日他亲手带上去的。沐颜汐一时心急，翻身跃下桥将蝴蝶发卡抓在了手心。
湖水虽然不深，但也埋过了沐颜汐胸口。镜湖风冷，湿透了衣服的沐颜汐抱着胳膊纷纷看着江无忧。
只见江无忧眼底含着戏谑的笑意，她附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沐颜汐，“你为什么不去接那根树枝？”
沐颜汐冲着她吼道：“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接那根没用的树枝做什么？”
“那我去救一个和我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
江无忧语气淡极了。
好似她的所言所行都无关风霜雨雪，她不在意世俗，不在意人心，不在意所有。这世间，似乎没有半分能扣动她心弦的存在。
沐颜汐一噎。
江无忧道：“你说的没错，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弟子，因为犯了门规，被师尊赶出内门，成了全宗门的笑柄，所有人都欺负他。后来欺负他的弟子死了，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凶手。仙门问审那天，他撕心裂肺地向在场的所有人解释，却没有一个人听。”
她眼帘低低垂下，身上笼罩着无尽萧条。
沐颜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她身上看到的凄凉了。她嗓子哑了哑，半晌才小心询问道：“你……就是那个弟子？”
江无忧略施术法，将她从湖里捞出来丢进了一旁温暖的凤尾花丛，笑道：“你要非这样定义我一个大反派，我也没办法，对吧。”
“大、大反派？”
沐颜汐眸色微愕。
江无忧歪头，似乎很享受沐颜汐的惊愕。
猜测到江无忧已经获取了她的记忆，沐颜汐也没办法，只好拢了拢湿透的衣衫不情不愿道：“好吧，谁让我技不如人。”
“挺有自知之明。”
沐颜汐：“……”
见江无忧要走，沐颜汐又连忙起身拦在了江无忧身前：“喂，你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
一叶花瓣飘来，将沐颜汐弹飞在地。江无忧轻笑：“这么弱，有什么资格问本座问题？”
“你！”
倒不是沐颜汐真的很弱。她如今的实力已是元婴中后期，在同辈里都不算弱，怪只怪江无忧实在是太强了。
江无忧显然不想和她继续纠缠，意念一转正欲离开镜湖。沐颜汐情急之下冲她决然的背影吼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杀洛师姐！”
江无忧身形一晃顿住了脚步。沐颜汐又道：“那日我重生进这具身体，是洛师姐深夜潜进我房间替我疗的伤。倘若说穿来之后师姐对我的好是我真心换来的，那之前呢？”
“按照剧情来说，你与师姐应当水火不容，可事实并不是这样。就算我那日没有穿来，师姐依旧会对你好。你为什么要杀洛师姐。”
江无忧显然生了气。
大抵是被沐颜汐揭开了伤疤，她冷眼瞧着沐颜汐把话说完，半晌才说了句：“孺子不可教。”便转身离去。
沐颜汐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口中喃喃重复着江无忧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孺子不可教？
她都教我什么了？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一瞬间，一缕疯狂的念想在她脑子里疯长。沐颜汐心悸地摇了摇头，想把这种可怕的想法扼杀掉。
江无忧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画册里的故事。
眼见不一定为实。
书中的弟子被误认为杀了同门。
那这弟子和书中的沐颜汐有什么相似之处？
“宿主，你是说书中真正杀死洛依昧的不是沐颜汐，而是另有其人？”阿缙眼巴巴瞅着站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的沐颜汐。她黑发如瀑披散在背后，因着镜湖的缘故，已然变成了个巧笑倩兮的美人。
这美人看着总给沐颜汐三分的熟悉，但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她说画中人是犯了门规被赶出了内门，后被弟子嘲笑，又被误认为凶手。而书中的沐颜汐同样是被赶出内门，被人嘲笑，后来杀了洛依昧。这两者间，不止一处相似，其中真假，看来只有她自己一人知晓了。”
沐颜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阿缙递给她一杯热茶暖身子，又道：“这两者虽有相似，但相似点却都很符合常理，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啊。更何况书中曾写道，是男主段慕辰亲自告发的。”
沐颜汐道：“段慕辰是正面人设，就如同老师的好学生，遇到了问题和老师告发也很正常。但他恰恰犯了所有人都会犯的一个错误——眼见不一定为实。他只看到了沐颜汐将洛依昧推进了后山结界，但他其实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程。这一切，除了当时的杀人凶手，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的是挺有道理。可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要一直追究她有没有杀洛依昧？”
沐颜汐抿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这两世杀洛依昧的都是同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对沐颜汐也有很大的敌意。”
洛依昧身死时，后山结界动荡不定。可除了段慕辰，玉昆派各大长老竟没一人察觉到后山结界的波动。那个时候沐颜汐心里就觉得奇怪。
依照后山结界对玉昆派的重要程度，平日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有当值弟子前去巡查。那日动静这么大，玉昆派除了段慕辰竟无一人察觉，甚至连洛依昧身死的消息，玉昆派至今都不知道。
这种现象属实不正常。
“宿主，你看，美不美？”
阿缙突然站起来不正经地旋了旋她金色的裙摆，满脸天真的笑意。
沐颜汐也察觉到身后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自己，她神色不着痕迹地僵了一下，配合着阿缙道：“整天被那个女魔头关在这里，你还有心情笑，心可真大啊。”
阿缙气道：“宿主你也太没人情味儿了。人嘛！总要学会给自己寻乐子。要不一生都忙忙碌碌地修行，还活着做甚。”
“你还是先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再说吧。指不定哪天那个女魔头心情不好，一剑抹了你的脖子，你可别待在鬼界哭鼻子。”
窥探她们二人的那抹视线大抵觉得她们说的话毫无价值，这才撤出了镜湖。
阿缙抱怨道：“宿主你还真是怼死人不偿命，好好说话能死吗？”
沐颜汐没有理会阿缙的抱怨，拧着眉心道：“看来镜湖也不安全。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了，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再说，我们要先找到段慕辰，苍龙岭的秘境是救暮雪唯一的希望，我一定要去。还有天净山，那是洛师姐的遗愿。”
江无忧从镜湖虚境退出时，正看到萧钦宸坐在一旁的茶桌旁。她悠悠披了件外衣，兀自倒了杯水喝。对萧钦宸视而不见。
“你去见丫头了？”
萧钦宸转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问道。
江无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定道：“我瞧着她过的挺舒心，就让她跳湖里洗了个冷水澡。”
萧钦宸转着扳指的手指一顿，凉凉掀了掀眼皮。他站起身，将一张帛书扔在桌面，“有人在监视你，方才暗箭射来的。”